第十章 奪寶

在柳公權與藺東海身後不遠,雲襄與金彪也正往山下走去。二人剛出寺門不遠,就見一個半大孩子驚喜地奔了過來:「公子,我可等到你了!」

雲襄認出是前日那個賣野果的孩子,不禁面露微笑。那孩子急急地道:「我說過要再摘一籃更甜的果子給公子嘗嘗,可惜昨天公子沒來,今天我從上午一直等到現在,總算等到公子。給,快嘗嘗!」說著將手中籃子遞了過來。

雲襄早已忘了此事,沒想到竟讓這孩子等了兩天,心中有些愧疚,忙接過籃子道:「對不起,我昨日有事沒來,害你白等了一天。」說著掏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遞過去,「這點銀子,當是賠罪。」

那孩子兩眼盯著銀子,卻沒有伸手來接。雲襄看出他眼裡滿是渴望,笑著將銀子塞入他手中:「拿著吧,不然我會不安的。」

孩子手足無措地拿著銀子,期期艾艾地道:「公子,再多果子也值不了這麼多錢,我、我本不該收,可是、可是我現在非常需要錢,而我又不敢說借,因為這麼多錢我也還不起……」

「沒人要你還。」雲襄笑著打斷了他,注意到他眼中始終有著一絲憂鬱,雲襄忍不住問道,「你好像有什麼為難之事?」

孩子眼眶一紅,低下頭道:「靜空師父病得很重,我卻沒錢幫他請大夫,現在好了,公子幫了我大忙。」

「靜空師父是誰?」雲襄好奇地問。

「靜空師父原是少林寺的長老,後來不知為何離開了少林,在後山蓋了間茅屋。」那孩子忙解釋道,「靜空師父幫過很多人。那年河南大旱,若非靜空師父開的那間濟生堂,我們全家就餓死了。靜空師父還教我武功,可現在他……」

雲襄突然想起,靜字輩是目前少林輩分最高的字,比少林方丈圓通還高一輩。經過這幾天接觸,他本對少林和尚已沒有好感,不過現在卻對這位離開了少林的長老生出了興趣。看看天色還早,便對那孩子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靜空師父?」

「我叫羅毅,小名阿毅。」孩子高興地連連點頭,「我這就帶你去,離這裡沒多遠。」

雲襄正要舉步,金彪忙道:「公子,咱們還有很多事要辦,為何要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和尚浪費時間?」

「你回客棧等我吧,我很快就回。」雲襄不想勉強金彪。整天跟人勾心鬥角,心弦一直綳得緊緊的。只有在孩子面前,他才可以完全放鬆心神。除此之外,他對教出阿毅這種弟子的靜空,也充滿了好奇。

「我怎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去?」金彪嘴裡不滿地嘟囔著,還是跟了上去。

遠離官道的僻靜山坳中,有一間孤零零的茅屋,雖隱在林木茂密山坳中,卻並不荒涼寂寥。房前種有整齊的菜蔬,屋後還有幾棵茂盛的大樹,樹上野果正紅。想必阿毅賣的果子,就是來自這些樹。

「到了!公子走快些!」阿毅興沖沖地加快了步伐。雲襄跟著他來到茅屋前,就見一個古稀老者迎了出來,滿面悲戚地對阿毅急道:「阿毅你可回來了,靜空師父快不行了,他一直在喊著你的名字!」

「師父!」阿毅丟下雲襄,一頭便衝進了茅屋。那老者滿臉憂色,也沒心思招呼客人,跟著阿毅就匆匆進去。雲襄抬頭看看茅屋上那塊牌匾,上面篆刻著「濟生堂」三個大字。他心中有些奇怪,只聽說少林有達摩堂、羅漢堂,卻從未聽說過有濟生堂。

舉步進入屋中,只見茅屋裡面並沒有供奉任何菩薩羅漢,大廳正中只有一幅筆力遒勁的楷書中堂,上書: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病殘者皆有所靠,是為濟生堂宏旨。最後落款是空靈飄忽的兩個小字——靜空。

雲襄默默體味著這句由孔聖人的話改寫而成的中堂,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文中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賑濟天下的胸襟,與他心靈深處那種「為天地立心,為民生立命,為聖繼傳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文人情結,發生了強烈的共鳴。仰望著有些古舊的中堂,他不禁在心中暗嘆:這,或許才是佛陀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的本意吧!

「師父!師父!靜空師父!」裡屋突然傳來阿毅的哭喊,雲襄忙跟著進去,就見簡陋的雲房內,一個鬚眉皆白、滿面枯槁的古稀老僧正於蒲團上盤膝而坐,幾個殘疾老者跪在他身前,人人垂淚,卻沒有哭泣出聲。老僧氣若遊絲,已屆彌留,卻還強提著最後一口氣,渾濁的雙眼定定望向虛空,似乎不願就此圓寂。

雲襄默默來到老僧面前,低聲問:「大師,你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老僧喃喃低語,聲如蚊蚋:「這世上可以沒有達摩堂、羅漢堂甚至少林寺,卻不能沒有濟生堂啊!」

雲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難抑的衝動,如受神召,他默默在老僧面前跪下,凝望著他那渾濁的雙眸輕輕道:「大師,雲襄願接過你手中的濟生堂,讓它永世流傳下去!」

老僧散亂的目光漸漸凝聚到雲襄的身上,二人默默對視,俱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彼此的靈魂。老僧枯萎的臉上漸漸泛起寶相莊嚴的微笑,就像看到了命中注定的衣缽傳人,他如釋重負地輕輕一嘆:「老衲總算等到了你!」

虔誠地接過老僧手中那柄銹跡斑斑的鑰匙,雲襄輕輕道:「大師放心,我會讓濟生堂在我手中發揚光大。」

老僧長如釋重負地長吁口氣,慢慢閉上了雙目,頭也緩緩耷拉下來。

「師父!」阿毅放聲大哭,想要上前喚醒靜空,卻又不敢冒犯他的遺體。雲襄拍拍孩子的頭,輕聲安慰道:「靜空師父走得很安詳,他已經去了他心中的極樂世界,你不用太悲傷。」

默默離開茅屋後,雲襄對金彪輕聲道:「明天送一百兩銀子過來,以後每年,都要拿出一筆銀子供濟生堂開用。」

金彪理解地點點頭:「公子,少林那些禿驢,實在不像是真正的佛門弟子,只有靜空大師和公子你,才有些像是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雲襄默默搖頭:「其實慈悲之心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相通的,無論佛家、道家還是儒家,都不乏悲憫天下的聖人。當然,也都不乏欺世盜名之輩。」

金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看天色不早,忙催促道:「咱們快回去吧,跟蹤那兩個女騙子的兄弟,應該有消息回報了。」

舒亞男與明珠回到客棧後,風媒們的消息也如雪片般送到房中。明珠一看有那麼多紙條信件,不由一聲呻吟:「這麼多,怎麼看得過來?」

「咱們得連夜看完,只有徹底了解對手,才能找到對付的辦法。」舒亞男道。「咱們為啥不了解一下另外一個對手?」明珠突然問,見舒亞男一臉疑惑,她忙紅著臉補充道,「就是、就是莫爺手下那個小騙子。」

「嘁,我還沒將他當成對手。」舒亞男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兩個時辰過去,窗外已傳來二更的梆子,舒亞男只感到眼皮發沉,看看對面的明珠,早已經伏桌沉睡。愛憐地為明珠蓋上披風,舒亞男撿起掉落一地的紙條仔細翻看。突然,一條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見紙條上只有短短一句話:應圓通掌門所邀,兩河巡府趙福廣,將在達摩聖寂日蒞臨少林,出席祭奠大典。

舒亞男心中一動,靈感猶如閃電突然划過長空,不由擊桌歡呼:「我有辦法了!」明珠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什麼有辦法?」

舒亞男神秘一笑,揚起手中紙條:「天一亮就去找風媒,詳細了解兩河巡府趙大人的行程、隨從、行止等詳細情況!」

「了解他幹什麼?」明珠一臉疑惑。

「你別問了,早些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辦!」舒亞男說著將明珠趕到床上,看看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她心中只盼著快快天亮。

達摩祖師的紀念大會已經開始了三天,雲襄一面讓人盯著舒亞男的動靜,一面也在尋思奪寶的辦法。少林武僧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盯著那兩件聖物,唯一可行的只有先製造混亂,只要能引開達摩堂武僧的注意力,就能拿到東西。不過要想將聖物帶出少林卻是一件難事,只要發現聖物丟失,少林肯定就會封鎖山門,嚴查所有賓客。那時贓物若留在身上,肯定就十分危險。

雲襄正在房中冥思苦想,就聽門外傳來急急的敲門聲,金彪應聲開門,就見上次那個遊方郎中匆匆進來。他是莫爺手下的得力幹將之一,負責與雲襄聯絡,不過像這次一樣直接到客房中來找雲襄,卻還是第一次。此刻一向從容鎮定的他,臉上竟有一種不加掩飾的驚慌,不等雲襄動問便匆匆道:「雲公子,這次行動咱們得取消。」

「這是為何?」雲襄有些意外。就聽遊方郎中惶然道:「我們在跟蹤那兩個女人時,發現還有人也在盯著她們。」

「是什麼人?」雲襄皺眉問。

「刑部總捕頭柳公權!」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遊方郎中的嗓音也顫抖起來,「柳公權乃天下第一神捕,咱們已有不少兄弟栽在他手裡。莫爺曾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遇到柳公權,咱們都要退避三舍。還有,公子決計想不到,跟舒姑娘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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