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奪經

三天後的黃昏,雲襄正在後院逗弄阿布,就見葉曉匆匆進來。這段時間二人已成酒肉朋友,關係早已密切得勿需通報。二人不及寒暄,葉曉就抹著汗急急地道:「老弟,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怎麼回事?」雲襄忙問。

「高昌的事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現在市面上到處在傳,說我在高昌投下了上百萬兩銀子,結果全打了水漂,弄得人心惶惶。」

「哼!銀子是咱們的,是賺是虧跟旁人有什麼關係?」雲襄笑道。

「你有所不知,咱們葉家是開錢莊的。」葉曉耐心解釋道,「成都一半以上的人家有銀子存在咱們的四通錢莊,這個謠言一經傳出,就有不少富商在向家父打聽究竟了。」

雲襄失笑道:「你前後不過投入了二十萬兩銀子,其中還只有十萬兩是現銀。就算高昌的事有變,二十萬兩對堂堂巴蜀巨富來說也不過九牛一毛,有什麼要緊?」

「話不能這麼說。」葉曉搖頭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信譽問題,謠言說我虧了上百萬兩,要是不能迅速澄清,這會動搖別人對我葉家的信心,以後誰還敢將錢放在咱們四通錢莊?這也還罷了,現在家父已在讓家兄查我的賬,公子若不幫忙,我這次就死定了。」

「不過是挪用了十萬兩銀子,有什麼了不起?」雲襄不以為意地笑道,「就算讓你老爹查到,最多打你一頓屁股,難道還能將你趕出家門不成?再說高昌的事就快成了,到時銀子滾滾而來,你老爹誇你還來不及呢!」

「我哪能等到那一天?」葉曉無心理會雲襄的調侃,搓著手訥訥道,「再說我挪用的不是十萬兩,而是差不多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雲襄有些意外,「怎麼會有這麼多?」

葉曉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一向開銷很大,又沒有額外的收入,所以只好東挪一點,西借一點。反正葉家的基業遲早是我的,我先用一點也不為過吧。這次原本是想借高昌的事開一條財路,誰知這節骨眼上……還望老弟先借我三十萬兩應急,免得讓家兄查到,到家父那兒告上一狀。」

雲襄嘆了口氣:「我剛給唐笑送去二十萬兩,手上哪還有現銀?再說你還欠著我十萬兩,舊債不清,新債不借,咱們雖然親如兄弟,這規矩也不能不守吧?」

葉曉覥著臉笑道:「公子手裡沒有現錢,但顧老闆有啊。你與顧老闆交情不淺,他連這芙蓉別院都讓給了你,你做個中人,讓他借我三十萬兩肯定沒問題。這次我若不能度過難關,家父說不定會將基業全部交給家兄。家父身體一向不好,隨時有可能丟下家業撒手人寰,如果在他過世前我不能繼承家業,要還公子的債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沒想到葉曉會露出無賴嘴臉,雲襄心中暗罵,面上卻不動神色地沉吟半晌,最後神秘一笑:「我帶你去見一個真正的大老闆,只要他點頭,別說三十萬兩,就是三百萬兩也沒問題。」

「是誰?」葉曉驚訝地瞪大雙眼,他想不出這巴蜀地界還有誰能讓雲襄這般推崇。雲襄沒有回答,挽起他就走:「你跟我來,正好他今日在成都,不然你我還不一定能見到呢。」

馬車彎彎曲曲走過無數冷寂的長街,最後在一處偏僻的小巷停了下來。葉曉下車後四下打量,發覺自己雖然從小在成都長大,對這一帶依舊十分陌生。看模樣像是工匠雜役聚居的貧民區,他想不出這兒會有誰能借自己三十萬兩銀子。

雲襄拉著葉曉來到巷子深處一戶緊閉的小門前停下來,輕輕敲了敲門上銅環。門應聲打開一道縫,一個老者隱在門後小聲問:「是誰?」

「是我,江南公子襄。」雲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恭敬。老者掃了二人一眼,冷冷丟下一句:「你們等著。」說著砰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是哪個?這麼大的譜?」葉曉大為不滿,想整個巴蜀地界,誰敢如此怠慢堂堂葉家二公子?忍不住就想闖進去,被雲襄好說歹說才給攔住。葉曉心有不忿,不過見一向眼高於頂的雲襄也恭恭敬敬地等在門外,再加自己現在有求於人,他雖然心有好奇和不滿,也只得老老實實地耐心等候。

足足過了頓飯工夫,房門總算再次打開,方才那老者在門裡對二人招了招手:「進來吧。」

葉曉隨著雲襄進了房門,才發現門裡別有洞天。一路上長廊曲折,門戶重重,完全不亞於任何大戶人家的別院。雖然布置得不算奢華,但也絕非尋常人家可比。二人在老家人帶領下,最後來到一處幽靜的書房。只見房中燃著龍涎香,雖然桌上點著兒臂粗的燭火,但在濃稠的煙霧中,依舊顯得有些昏暗朦朧。一個白衣老者端坐書案後,正冷眼打量著兩人。

葉曉一看清老者模樣,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雲襄則走上兩步,對老者拱手一拜:「小侄給唐世伯請安。」

老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卻落在葉曉身上,淡淡問:「你突然來見老夫,為何將他也一同帶來?」

葉曉慌忙跪倒,一拜到地:「小婿給泰山大人請安!祝泰山大人萬壽金安!」雖然幾年前只見過老者兩次,葉曉還是一眼就認出,面前就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唐門宗主唐功德。

「葉公子先別亂叫。」老者連忙擺手,「小女尚未過門,這『泰山大人』老夫暫不敢當。」「是是是!」葉曉連忙點頭。他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未來的老泰山,更沒料到雲襄帶自己來拜見的大老闆會是他,頓時有些語無倫次。

「葉公子起來說話。」老者說完將詢問的目光轉向雲襄。雲襄忙陪笑道:「葉公子與小侄交厚,前日他急需一點銀子周轉,告借到我這裡,我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銀子,正好世伯在成都,我想你們是姻親,這個忙世伯一定會幫。所以未經預約就帶他前來拜見,還望世伯恕罪。」

老者眉頭一皺,轉望葉曉:「是怎麼回事?你要借多少銀子?」

葉曉冷汗涔涔而下,訥訥地說不出話來。那三十萬兩的虧空,有一多半是花在了女人身上,現在他卻來向未來的岳丈借錢填補嫖妓的虧空,這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老者見他似有難言之隱,揮手讓雲襄退下後,這才淡淡道:「有什麼難處你但講無妨,老夫不會不幫你。不過,老夫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隱瞞,不然老夫會很生氣。」

葉曉心知惹唐功德生氣會有什麼後果,只得老老實實,將借錢的原由詳細說了一遍。不過還是隱去了一半銀子花在女人身上的細節,還好對方沒有盤問銀子去向,只道:「三十萬兩銀子不算什麼大事,你父親也有些小題大做了。」

「可不是!」葉曉見唐功德竟沒有責怪自己揮霍無度,頓時鬆了口氣,不禁訴苦道,「家父一向將銀錢看得甚重,給我的月錢少得可憐。想我交際應酬,開拓生意,打探消息,哪一樣不花錢?要像家兄那般成天呆在賬房數銀子,節儉固然是節儉,卻將賺錢的機會也省沒了。家父卻偏偏喜歡他的儉省,對我橫豎看不順眼。」

「如此說來,葉家的家業,你父親更鐘情你兄長了?」唐功德問。

葉家世代商賈,能創下偌大家業,除了經營有方,還在於決不分家的祖訓。無論有多少兒女,只從中選一人繼承家業,其餘子女只能按月領取例錢,保障一輩子衣食無憂。這使得葉家家業如滾雪球般一代代積累,終於成為巴蜀數一數二的巨富。因此能否繼承家業,對葉家子孫來說有天壤之別。葉曉見唐功德問起這一點,忙道:「只要這次別被家兄抓住把柄,我依然有機會繼承家業。」

唐功德淡然道:「就算這次抓不住你把柄,難保下次你還能矇混過關。除了借錢填補虧空應付你老爹,難道你就沒有更好的法子?」

「什麼法子?」葉曉有些莫名其妙。

「我給你講個故事。」唐功德抬起頭來,目光漸漸變得迷離幽遠,「很多年以前,唐門也有兩個出類拔萃的兄弟,將家傳武功練得出神入化,尤其是弟弟,神目如電,出手似風。長輩有意在二人中選擇一個繼承家業,經多方考察,長輩們漸漸傾向於弟弟。哥哥不甘心就此失去繼承權,便高價買通了影殺堂的頂尖殺手。你猜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讓殺手暗殺其弟,少了這個競爭對手,他自然就能繼承大業!」葉曉忙道。

唐功德笑著搖搖頭:「唐門家法,對族人自相殘殺懲罰最為嚴厲,任何殘害族人的唐門弟子都將付出相同的代價。他若讓殺手暗算其弟,一來沒有絕對的把握,二來就算僥倖得手,族人也會懷疑到他。就算查不到實據,但只要有任何懷疑,他就永遠別想繼承家業。所以,他買通殺手刺殺自己。」

「刺殺自己!這是為何?」葉曉驚訝地張大了嘴。

唐功德淺淺一笑:「因為他的武功足夠高,事先有所防範,殺手未必能得手。而他卻用弟弟的身份與殺手聯繫。以唐門的勢力,追查僱主的身份不是什麼難事。」

「我明白了!」葉曉恍然大悟,「他是要嫁禍弟弟,利用家法除掉這個競爭對手!」

唐功德微微頷首:「為了演得夠真,他不敢讓刺客有任何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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