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獄

幽暗的大堂上,司獄官翻看著卷宗,同時打量著階下的囚犯,淡淡道:「原來還是個讀書人。本官不管你過去是什麼身份,到了這裡就只有一個身份——人犯!還是那種終生服苦役的死囚犯。本官嚴駱望,忝為此地司獄,便是朝廷和皇上的代表。你們在本官和眾差役面前,只有絕對的服從,不能有半點怨言。如若不然,本官將對你們,嚴懲不貸!」

「人犯明白!」駱文佳木然垂下頭,經歷過太多的磨難後,他漸漸懂得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的道理。

「嗯,看來你也是個明理之人。」司獄官滿意地點點頭,淡淡道,「既然如此,可有孝敬獻上?」

駱文佳搖頭苦笑道:「人犯流徙千里,就算身有餘財,也早被沿途的差役搜刮乾淨,哪還有孝敬獻與大人?」

「沒關係!」司獄官理解地點點頭,「你可以修書一封,本官託人送到你家人手中,他們若想你在這兒過得好點,自然不會吝嗇身外之物。」駱文佳黯然垂下頭:「人犯生父早死,母親也在不久前亡故,人犯已沒有親人。」

司獄官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依舊耐心問道:「你再想想,看有沒有願意幫助你的親朋好友?」駱文佳木然搖搖頭:「沒有。」

司獄官聞言沉下臉來:「本官好心提醒你,在這兒服苦役主要有兩種活計。一種是專門做飯生火、記賬洗衣的雜役;一種是下井採礦的苦役。本官見你是讀書人,有心給你個握筆記賬的輕鬆活,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駱文佳漠然道:「人犯確實無法孝敬大人,望大人明鑒。」

「既然如此,將他送去礦場。」司獄官終於失去了耐心。

黃昏時分,駱文佳被帶到礦場,押解他的獄卒一聲吆喝,一個滿頭疤瘌的壯漢點頭哈腰地從工棚內迎了出來。獄卒一指駱文佳:「疤瘌頭,新來的,交給你了!」

疤瘌頭雖然也是囚犯,卻比其他囚犯壯實光鮮得多。他一臉媚笑地連連點頭道:「差官大哥放心,我定把他教得乖乖的。」

獄卒解開駱文佳的鐐銬,喝道:「以後他就是你的工頭,你一切聽他的。」說完丟下二人,在疤瘌頭的問候聲中揚長而去。

駱文佳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只見光禿禿的山坡上,散布著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工棚,工棚夯土為牆,竹木為頂,十分簡陋。礦場周圍似乎並沒有特別的禁錮,不過一想到方圓數百里乃是渺無人煙的戈壁荒漠,他心中又釋然了,離開這兒無疑就是自殺。

「犯了什麼事?」疤瘌頭打量著駱文佳,饒有興緻地問。駱文佳遲疑了一下,不想被一個囚犯同情,便道:「殺人、強姦、坑蒙拐騙。」

疤瘌頭眼裡閃過一絲驚異:「沒想到你這混蛋看起來斯斯文文,犯下的事卻不含糊。不過老子先警告你,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威風,到了這裡就得給老子服服帖帖。懂不懂規矩?」

「什麼規矩?」駱文佳茫然問。

「呆會兒你就知道了。」疤瘌頭陰陰一笑,「先跟老子進來。」

駱文佳隨著疤瘌頭進入工棚,只見工棚內有數十個床位,顯得十分擁擠。此時下井的苦役們已收工回來,工棚中亂鬨哄十分嘈雜。見到疤瘌頭帶駱文佳進來後,眾人圍了上來,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駱文佳,眼裡閃爍著貓戲老鼠的興奮。

「老大,這小子細皮嫩肉,莫非是個兔兒爺?」一個苦役笑著詢問,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另一個苦役介面道:「那以後就叫他兔兒得了。老大,這次要如何玩這兔兒?」

疤瘌頭呵呵笑道:「老規矩,先送見面禮,再過十八洞。」

「好!一人一份見面禮。」一個囚犯說著,一拳擊向駱文佳下頜,駱文佳猝不及防,頓時被打倒在地。眾囚犯一擁而上,拳打腳踢。駱文佳本能地抱住腦袋,無聲地承受著眾囚犯的毆打,足有盞茶工夫眾人才心滿意足地收手。駱文佳尚未來得及喘息,就被一個囚犯拎到疤瘌頭面前。疤瘌頭獰笑著叉開雙腿,往自己胯下一指:「鑽過去!過了十八洞,老子今晚就暫且放過你!」

幾個囚犯紛紛排到疤瘌頭身後,叉開雙腿齊聲催促:「快鑽!」

駱文佳見此情形,總算明白十八洞是什麼意思了。這工棚中剛好有十八個囚犯,叉開腿排開,胯下正像是十八個洞。天生倔強的駱文佳雖被打得口鼻出血,依舊昂頭怒視疤瘌頭:「休想!」

「老子再問一遍,鑽不鑽?」見駱文佳堅定地搖頭,疤瘌頭勃然大怒,抓住駱文佳的頭髮就往自己胯下摁。駱文佳天生的傲氣勃然爆發,猛地抓住疤瘌頭的手腕,一口咬住再不鬆口。疤瘌頭一聲慘叫,眾囚犯慌忙摁住駱文佳,有的拳打腳踢,有的卡住他的脖子。好半晌才將疤瘌頭的手從駱文佳嘴裡救出來,只見那手已是血肉模糊,深可見骨。疤瘌頭痛得滿臉煞白,好半晌才稍稍緩解。他狠狠踹了駱文佳幾腳,轉身對幾個同伴悄聲道:「給老子往死里整!」

幾個囚犯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個囚犯從隱秘處拿出一塊拳頭大的圓石,用破衣衫緊緊包裹起來,握在手中向駱文佳一步步逼過來。駱文佳一見對方神情,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張嘴要叫「救命」。誰知剛叫得半聲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再發不出半點兒聲音。另幾個囚犯則死死壓住了他的手腳,令他無法掙扎。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囚犯高舉裹著衣衫的圓石,重重擊在自己胸上。一下、兩下、三下……駱文佳感覺整個五臟六腑都像被震碎,口鼻中灌滿了腥鹹的液體。他絕望地放棄了掙扎,怒視著這個暗無天日的魍魎世界。

「夠了!」就在駱文佳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工棚最裡面的鋪位上,突然傳來一聲懶懶的喝止,一個佝僂的人影緩緩坐了起來。疤瘌頭趕緊過去攙扶起那人:「雲爺,今日感覺好些沒有?」

「好多了!」那人在疤瘌頭的攙扶下緩緩下鋪,慢慢來到駱文佳面前,俯身打量他片刻,微微頷首道,「原來是你!想不到咱們在此重逢!」

依稀有些熟悉的聲音,令幾近昏迷的駱文佳勉強睜開雙眼。他立刻認出眼前這瘦削滄桑的老者,正是半年前在駱家莊負傷而去的神秘人物,那個足智多謀、武功高強、自稱「雲爺」的江湖高人。駱文佳心情一陣激動,剛想起身相認,卻感到頭腦暈眩,頓時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當駱文佳再次醒轉時,發現自己躺在鋪位上,工棚內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一縷陽光從門縫中透過來,使人隱約感到一絲暖意。

「醒了?」身旁響起一聲淡淡的問候。聽到這淡漠滄桑的聲音,駱文佳不顧渾身傷痛,掙扎著翻身跪倒,叩首道:「雲爺!求您老傳我絕世武功,我要報仇!」

「哼!」雲爺一聲輕嗤,「當初你救我一命,老夫現在還你一命。咱們兩不相欠,你憑什麼提額外要求?」

駱文佳忙道:「雲爺!您老是縱橫江湖的武林高手,我駱文佳這條賤命實乃雲爺所救,不敢再提任何要求,只求雲爺能收我為弟子,我願終身事雲爺如父,全心全意孝敬您老,不敢稍有違逆。」

雲爺冷笑道:「你到了這裡,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能否活下去都成問題,還拿什麼來孝敬老夫?」駱文佳昂然道:「我駱文佳現在雖然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但至少還有一顆赤誠之心。」

「赤誠之心?」雲爺臉上露出一絲嘲笑,「我看你是書讀傻了吧?赤誠之心值幾個錢?掏出來看看。」駱文佳無言以對。卻見雲爺遞過來一枚丹丸,冷冷道:「你先爭取活下去再說吧。老夫最瞧不起你這種大言不慚的書獃子,只會空談,百無一用。若非老夫這療傷聖葯,你就算僥倖活下來,只怕也要落個終身殘廢。留著你那赤誠之心爛在肚裡吧,給老夫也沒用。」

駱文佳滿臉羞愧地接過丹丸,默默將之吞入腹中,俯首拜道:「雲爺,您老雖然視駱文佳賤如草芥,但在下依舊視雲爺如師如父。待在下傷好,定全心全意侍奉雲爺。」

雲爺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卻在角落盤膝坐下來,緩緩閉上了雙眼。駱文佳見他不願搭理自己,不敢再打攪,不過心中依舊在盤算,怎麼才能讓雲爺收自己為徒。他已暗下決心,一定要學成絕世武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從這兒逃出去,也才有可能向南宮世家討回公道!

雲爺的療傷丹丸果有奇效,不過半月工夫,駱文佳的內傷便好了個七七八八。這期間獄卒沒有給駱文佳分派勞役,疤瘌頭也沒有再為難他。不僅如此,眾苦役還將飯菜先讓雲爺和他吃飽。顯然雲爺才是這兒的主宰,疤瘌頭也得看他的臉色行事。

駱文佳自從能勉強下地後,便像對待長輩一般殷勤侍奉雲爺。雲爺對他的侍奉坦然接受,卻對他拜師的懇求置之不理。十天半月下來,駱文佳終於失去了耐性,積壓的怨憤陡然爆發。

「我看自己大概是找錯了人,」他冷笑道,「你身陷囹圄,自身尚且難保,哪有本事教我?就算你將一身本事傳我,你自己尚且受困於此,我又哪有可能逃出去?就算學得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不過是在疤瘌頭面前作威作福,終身做個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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