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陷阱

揚州武館在揚州大名鼎鼎,當駱文佳找到這裡時,館中弟子晨練正酣。駱文佳將玉佩交給門房,讓他轉交丁館主。不一會兒,一名身高體健的褐衣老者在幾名弟子的擁簇下大步出來,徑直來到駱文佳面前:「年輕人,是你送來這塊玉佩?請問你是駱宗寒什麼人?」

「他是我叔公!」駱文佳忙道。

「原來是恩公侄孫!老夫正是丁劍鋒,賢侄快快裡面請!」

駱文佳忙一拜到地:「丁館主!求您老救救駱家莊吧!」

「賢侄這是幹什麼?」丁劍鋒慌忙將駱文佳扶起來,「有什麼事進去慢慢說。你叔公於我有救命之恩,天大的事老夫都不會袖手。」

二人來到內間的偏廳,丁劍鋒聽完駱文佳前來求助的前因後果,臉色不由凝重起來,澀聲問:「你叔公現在怎樣了?」見駱文佳黯然搖頭,丁劍鋒重重嘆了口氣:「賢侄放心,如果你叔公不幸死在黑白雙蛇手裡,老夫定替你宰了那兩個畜牲。不過……」

見丁劍鋒欲言又止,駱文佳忙問:「不過什麼?丁館主但講無妨。」

丁劍鋒猶豫道:「如果南宮世家出的價錢合適,我看,你還是勸你叔公將駱家莊賣給南宮放吧。」

「什麼?」駱文佳勃然變色,「駱家莊不僅是咱們賴以生存的基業,也是駱家祖墳所在,豈能變賣?如果叔公會賣,豈會讓我來求館主相救?館主說這話,莫非是因為南宮世家勢大權傾,連你也不敢惹?」

丁劍鋒搖頭苦笑道:「勢大權傾?常人哪理解這幾個字的真正含義?」他隨手往四下一指,「賢侄,你看老夫這武館可還風光吧?」

駱文佳點點頭:「我來這兒之前,絕沒有想到揚州武館竟如此恢宏龐大,果然不愧為江南第一武館。」

「它卻是南宮世家的產業,」丁劍鋒苦笑道,「這裡的一草一木,包括館中的武師,都屬於南宮世家。老夫名為館主,卻不過是南宮世家養著的一個閑人,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讓我捲鋪蓋滾蛋。在這揚州城中,幾乎有一半的產業屬於南宮一族,說它富可敵國一點也不誇張。不僅如此,它還上交權宦,下結三教九流,江南一帶的幫會無論大小,莫不與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就連地方官府也要看其臉色行事,說它是一方土皇帝也不過分。在這揚州,你可以與官府作對,卻不能與南宮世家作對,這是在這兒生存的常識。」

駱文佳怔在當場,半晌方澀聲道:「明白了!原來堂堂鐵掌震江南,也不過是南宮世家養著的一條……在下不敢再求館主幫忙。告辭!」

「賢侄要去哪裡?」

「不勞丁館主費心,就算南宮世家在揚州一手遮天,我想這天底下,總還有他遮不到的地方!」

見駱文佳傲然而去,丁劍鋒猶豫片刻,突然咬牙追上駱文佳:「賢侄等等!老夫決不能讓恩公失望!」說著不由分說挽起駱文佳,在眾弟子驚訝的目光中,大步出門而去。

馬車轔轔而行,最後在一座古樸的府第前停了下來。駱文佳隨著丁劍鋒下得馬車,放眼望去,見那府第牆體斑駁,大門暗淡,大門兩旁的石獅也長滿了青苔。雖然看起來有些古舊,卻有一種歲月沉澱下的滄桑和威嚴。

「這是哪裡?」駱文佳疑惑地問,話剛出口,他便看到了隱在門楣屋檐下那幾個古樸遒勁的大字——南宮府第!

門帶著厚重的吱嘎聲軋軋而開,一個老家人探出頭來:「是丁館主!」

「福伯!老夫有急事求見南宮宗主,麻煩您老通報一聲。」

「可有請柬或拜帖?」老家人問。

「來得匆忙,未曾準備拜帖。」丁劍鋒說著將一錠銀子塞入老者手中。老家人隨手掂了掂,一臉為難:「丁館主,你知道咱們家的規矩,若沒有請柬或拜帖,就算揚州知府登門,宗主也一概不見。」

「還要麻煩福伯通傳。」丁劍鋒滿臉陪笑,全然沒有先前的氣概。

老家人嘆著氣收起銀子:「也就丁館主才有這麼大的面子,若是旁人,就算塞給老奴一座金山,老奴也不敢壞了規矩。」說著丟下丁劍鋒與駱文佳,徑直往裡去了。

丁劍鋒舒了口氣,立在門外安心等候。駱文佳見狀不由怪道:「這南宮瑞好大的架子,真當自己是皇帝不成?」

「賢侄別亂說話!」丁劍鋒忙道,「憑南宮世家在江南的地位,就算是皇家也不過如此。呆會兒見了南宮宗主,萬不可言語不敬,壞了大事。」

駱文佳正要爭辯,就見方才那老家人已快步出來,對二人示意道:「丁館主,宗主有請。」

二人隨著老家人進得大門,過天井進二門,然後穿過曲折長廊,最後來到一處偏廳外。就見一位面容和藹的紫衣老者從廳中迎了出來,拱手笑道:「丁館主,什麼風把你這稀客也吹來了?」

丁劍鋒忙還禮道:「丁某冒昧登門,希望沒有打攪宗主的清修。」

「哪裡哪裡!」南宮瑞笑著將二人迎入廳中,「不知丁館主突然登門,所為何事?」丁劍鋒忙道:「聽說府上正在收購郊外田產,其中也包括我這賢侄所在的駱家莊,不知可有此事?」

南宮瑞一怔:「不錯,這事老三在辦,怎麼了?」丁劍鋒猶豫道:「那駱家莊的族長駱宗寒,當年曾救過在下一命。不知宗主能否看在在下薄面上,放他一馬?」

南宮瑞一臉驚訝:「丁館主此話怎講?莫非老三故意壓價,明買實搶不成?」「不是價錢的問題,」丁劍鋒忙道,「駱家祖祖輩輩生活在那裡,我那恩公實在不想變賣祖產。想南宮世家良田萬頃,也不缺那一片貧瘠山地,還望宗主收回成命。」

「這可就有些難辦了。」南宮瑞為難地搓著手,「咱們與唐門合夥要在郊外修建一個賽馬場。你也知道,這揚州郊外河道密布,實在難以尋到如此大的一片旱地。如今駱家莊周圍方圓十里,咱們與唐門先後已投入數十萬兩銀子,總不能就此半途而廢吧?再說此事是與唐門合作,就算老夫看在館主面上,不顧族中議定的計畫收回成命,唐門也決不會答應。」

丁劍鋒沒想到此事牽涉如此巨大,不由為難地看看駱文佳,想繼續向南宮瑞求情,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聽南宮瑞又道:「不過既然丁館主開口,我也不能不給面子。我讓老三把價錢再提高兩成,你也幫忙勸勸你那朋友,讓他明白,駱家莊咱們志在必得,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商量。」

南宮瑞語氣平和,但丁劍鋒還是聽出了他心中的決斷。他只得把目光轉向駱文佳,希望他拋開保住駱家莊的固執,盡量爭取賣個好價錢。卻見駱文佳施施然站了起來,對丁劍鋒恭恭敬敬一禮:「多謝丁館主幫忙,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大恩大德。」丁劍鋒鬆了口氣,正要安慰他兩句,卻見他已轉向南宮瑞,昂然道:「南宮宗主,駱家莊不是不能賣,只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但講無妨。」南宮瑞忙問。

「只要你願把南宮世家的祖墳換給咱們,咱們立刻就搬走!」

南宮瑞的微笑僵在臉上,緩緩端起茶杯,淡淡道:「送客!」

丁劍鋒面色大變,慌忙拱手賠禮:「年輕人說話沒有輕重,宗主大人大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南宮瑞微微一笑:「我不會與小孩子計較,丁館主不必多禮。」

「南宮宗主,我現在就替叔公回答你,哪怕剩下最後一人,駱家莊也決不會賣!」駱文佳說完轉身就走,「我不信這天底下竟會沒有王法,我不信你南宮世家真能一手遮天!」

丁劍鋒見駱文佳負氣而去,忙對南宮瑞拱拱手,匆匆追出大門問道:「賢侄這是要去哪裡?」

駱文佳回頭道:「丁館主,你已儘力,雖然結果不甚圓滿,卻也算是報答了我叔公的恩情,我依然對你感激不盡。從今往後你與駱家兩不相欠,咱們的事你不必再過問了。」

丁劍鋒僵在當場,滿臉羞愧地望著駱文佳傲然而去。只見駱文佳在前方一處炸油條的小攤前停步,買了一根油條大嚼起來,似乎並沒有因為方才的遭遇影響到胃口。

丁劍鋒負手緩緩來到那小攤前,正在油鍋前忙碌的小販忙停下手中活計,賠笑招呼道:「丁館主,您老也來兩根?」

丁劍鋒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盯著翻滾的油鍋默然無語。就在小販轉身去拿油條的當兒,丁劍鋒一咬牙,將自己雙手伸入滾燙的油鍋之中。

「啊——」隨著丁劍鋒一聲慘叫,空氣中立刻瀰漫起一股奇異的肉香。小販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半晌不知反應。

「丁館主!你、你這是幹什麼?」駱文佳驚駭莫名地望著面色煞白、痛得滿臉哆嗦的丁劍鋒,只見他從油鍋中舉起慘不忍睹的雙手,對駱文佳慘然一笑:「賢侄,麻煩你轉告你叔公,我丁劍鋒這雙鐵掌已廢,沒法再幫他了。」話音剛落,他渾身一軟,突然暈倒在地。

眾人手忙腳亂地扶起丁劍鋒,匆匆將之抬去醫館,直到眾人去得遠了,駱文佳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南宮世家真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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