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素的凱勒

「你看一眼吧?」桃兒說。

凱勒看了,但只能看到一個表列出幾家股票的價格,以及橫過屏幕底部的跑馬燈,緩緩跑著股票的代號和數字。一如往常,電視關成了靜音。桃兒看電視似乎比較喜歡把聲音關掉。凱勒猜想,如果是動物頻道或國家地理頻道就還好,但換了BC財經新聞台的效果似乎就差了些。如果你根本聽不到電視屏幕上那個人在講什麼,那麼這個人能有什麼好看的?

「我們做得還可以。」她說。

「是嗎?」

「我在這方面好像很有天賦,」她說,「不然就是我運氣好,這樣大概也不錯。你不覺得嗎?」

「我想是吧。我不曉得你還在股票市場里。」

「我可沒有,」她說,「我人在廚房這裡,喝著冰紅茶,跟我的合伙人聊天。」

「我們是合伙人?」

她點點頭。「還記得印第安納波里斯嗎?」

「籃球。」他說。

「籃球和股票操作。我們處理得很好,想出這個點子的是你。我們買賣了一些股票,沒有什麼特別檢察官跑來用內線交易起訴我們。」

「所以你還在股市裡?」

「我們兩個都是,凱勒,我一直沒把你的份給你。」

「是嗎?」

她翻了個白眼。「自從那個案子塵埃落定後,」她說,「唔,我東看西看,又找到其他可以買的股票。真的很簡單,你只要上網點一下滑鼠,一切就搞定了。你永遠不必去跟哪個人講話,不必擔心他會問你以為你在搞什麼。我們一直在賺錢。」

「太好了,桃兒。」

「你要你那一半嗎?或者我該繼續玩下去?」

「如果你在替我們賺錢,」他說,「我瘋了才會叫你停手。」

「那是假設我們會一直做得很好。我也可能全部敗掉的。」

「現在我們有多少錢了?」

她講了個數字,比他猜的要高,高很多。

「這是我們名下股票所值的錢,」她說,「所以一半是你的。我是打算繼續玩下去,因為我總得把錢找個地方放,而放在可能賺更多錢的地方也不錯。不過如果你要用錢,或者想放進你的退休基金里——」

「不必了,」他說,「你留著,繼續做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吧。我根本不曉得我有那麼多錢,如果我拿了,我也知道下場會怎樣。」

「郵票。」

「郵票,」他同意,「還好你沒把當初股票賺來的錢分給我,否則現在可能就消失了。好吧,也不是消失啦,可是……」

「可是貼在集郵冊里了。」

「是用插的啦。」

「我接受你的糾正。你看一下好吧?」

他望向屏幕,不曉得該看什麼。「好極了。」他說。

「可不是嗎?誰想得到呢?」

股市跑馬燈在廣告時間還繼續跑,直到有個填滿屏幕的大廣告出現,跑馬燈才終於中斷。他抓住這個機會問她,這就是她找他來白原鎮的原因嗎?

「不是,」她說,「是別的事情。我整個心思都被股票佔滿了,差點忘了正事。在這個年紀還能培養個興趣,真是太捧了,你懂吧?」

「我懂。」

「你有你的郵票,我有我的股票。噢,應該說我們的股票才對。凱勒,如果我說底特律,你會想到什麼?」

「汽車。」

「是啊,他們那裡還在製造汽車,對吧?還有呢?」

「底特律,」他說,思索著,「唔,老虎隊,那是當然了。還有美式橄欖球聯盟NFL的獅子隊、籃球NBA的活塞隊。他們也有職業冰上曲棍球隊,但我想不起隊名是什麼了。」

「有可能是霍瓦什嗎?」

「霍瓦什?」

「就是勒恩·霍瓦什的那個霍瓦什。」

「勒恩·霍瓦什。」

「你想到什麼了嗎,凱勒?」

「平素。」凱勒說。

「啊?」

「推定。」

她舉起一隻手。「我放棄,」她說,「你是故意朝我講一堆怪詞,還是在學哈利·波特念咒語?」

「那些是他用的詞兒,」他告訴她,「勒恩·霍瓦什,在底特律。『我看書的』,他這麼說。他小時候也曾集郵。至少他是這麼說的。」

「這種事要撒謊就太奇怪了。他喜歡你,凱勒。」

「他喜歡我?」

「還沒喜歡到想邀你去當他高中畢業舞會的舞伴,不過已經足以讓他打電話過來,告訴我他是誰、想要什麼。他想要的,就是你。」

「我上回還以為他要殺我,」他回想,「他派人去機場接我,然後我以為我會被他宰掉,可是他只是講了幾個冷門的辭彙,然後又送我回機場了。」

「從此你再也沒去過底特律。」

他正要點頭,然後想到了。「只有一次,」他說,然後想到了法明頓山莊的一個購物中心。「在飛機上碰到的那個人。」

「你那回去,沒碰到勒恩·霍瓦什吧?因為他對你印象好深。他要你幫他干點活兒。」

「我可以干點活兒。」

「我就是這麼想的,不過這話我當場沒告訴霍瓦什。我跟他說,我得確定一下你的時間。因為這回的案子,時間是最大關鍵。你可不能花一整季跟著哪個棒球選手跑遍全國。事情得在下個周末辦好。」

「下個周末之前?那沒剩多少時間了。」

「不是下個周末之前。而是下個周末要辦。今天星期幾?星期二嗎?」

「星期三。」

「真的?好吧。不曉得星期二跑哪兒去了。不過反正我也不曉得過去五年跑哪兒去了。」她看了一眼電視屏幕,皺起眉頭,然後按了遙控器。「我不想分心,」她說,「可是那個該死的玩意兒老是讓人分心,不管有沒有聲音都是。今天是星期三,而這個案子的機會之窗是星期五到星期天。不是這個星期五到星期天,而是下個星期五到星期天。你怎麼了?」

「沒事。」

「沒事?」

「唔,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我本來計畫要出門一趟,連機票都買好了。」

「或許你可以退票。」

「也或許我改成飛底特律的機票就是了,只要有飛那邊的航線。」

她搖搖頭。「忘了底特律吧,」她說,「我跟你的朋友霍瓦什講完電話後,他寄了個東西來,不是他小時候收藏的郵票。」

「是錢嗎?」

「沒錯。還有一張照片。是報紙上的,不過他剪得太乾淨,沒有圖片說明,」她拿給凱勒,「這傢伙看起來像是準備要領獎。」

照片里的人有寬闊的前額、明確的下巴輪廓線,還有一頭茂密的鐵灰色頭髮。而他臉上的表情——唔,凱勒明白桃兒的意思了。「大概是。」他同意道。

「哦?總之,他的名字是……」

「謝爾頓·賓漢姆,」凱勒說,「大家喊他老謝。」

桃兒瞪著他。

「他住在百花村,」他告訴她,「那是底特律的郊區。」

「他自己打電話給你了,對不對?」

「賓漢姆?」

「不,霍瓦什。他打電話給我安排,然後又直接打電話給你。沒有嗎?那你到底是怎麼……不,別告訴我。我馬上就能想出來了。他從沒跟我提過百花村,甚至沒提到賓漢姆住在底特律地區。他只說賓漢姆下個周末會在哪裡。」

「舊金山。」

「所以他的確是跟你談過了。你剛剛還說沒有。」

「是沒有啊。」

「可是……」

「別忘了,我剛剛還想了一下才想到霍瓦什的名字呢。」

她點點頭,「然後你說了那兩個詞兒。平什麼的。」

「平素。意思是每天,平常。」

「那為什麼不說每天或平常就好了?算了。那另一個詞兒是什麼?」

「推定。」

「那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曉得,」他承認,「我查過,可是又忘記意思了。」

「所以管他去死,」她說,「好吧,我放棄。你怎麼知道是在舊金山?你怎麼知道這傢伙的名字,還有他住在哪裡?」

「我認得這張照片,」他說,「賓漢姆是郵票收藏家。」

接下來那個星期,凱勒改變了好幾次心意,但最後還是按照原訂計畫飛到舊金山,搭乘直飛的美國航空班機,在星期四過午不久後降落。他用自己的真名訂票,登機的身份證件是他自己的駕照,而且機票錢是用他自己的信用卡付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個周末本來要進行一趟休閑之旅。如果早知道是出差,他大概就會訂頭等艙;但就因為要自己花錢,於是他決定搭經濟艙,好省下更多錢來買郵票。飛機上有一半座位是空的,美國航空公司的經濟艙座位又有足夠的放腳空間,所以也夠舒適。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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