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末的舞會結束了,最後一撥客人在周一離開。盧克終於有空去了趟倫敦,去找伊莉絲。是時候結束他們的關係了,他知道伊莉絲心裡也已經有數。他想要的女人只有一個,所以他只有離開伊莉絲。也許伊莉絲等下會覺得失望,不過她會很快恢複。為了能盡善安排自己的生活,她結識了不少忠誠的朋友—至少有一打男人願意向她阿諛諂媚或大獻殷勤。盧克確信,沒有他,她照樣會過得很好。

伊莉絲在卧室里以吻歡迎他,她僅穿著薄薄的黑紗蔽體。盧克還沒開口解釋來這兒的原因,她就先發制人地開口,根本不給他插嘴的餘地。

「我會給你幾周時間去和她找樂子,」她精神熠熠,「等你厭倦她了,你可以回來繼續找我。我以後不會在你面前提起她。記得嗎,我說過會給你想要的自由。我不想讓你感覺內疚。男人興趣廣泛,我很明白。沒什麼可道歉的,我知道你遲早會——」

「不。」盧克嚴厲地打斷,他深深地呼吸。

她的手無助地顫動,「怎麼了?」她可憐地看他,「我從未看到過你有這樣的表情。出了什麼事?」

「你不用再等我,我不會再來了。」

伊莉絲難以置信地爆發出一串短促地乾笑,「我們幹嗎要因為小小的麻煩就要結束關係?親愛的,別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很漂亮,很需要你……可是,這並不代表我需要你的程度比她少!一旦你厭倦她——」

「我愛上了她。」

房間里一陣死寂。伊莉絲的喉嚨上下滑動不止,卻說不出一個字,她的目光移開,不想讓他看出她內心的感受。「你一般不會輕易說這種話,」她良久才開口,「我想.布琳斯小姐此刻一定很得意吧。」

「我還沒告訴她。現在說太早了。」

伊莉絲憤怒地冷笑,「她真是即優雅又瀠弱,看上去隨時會暈倒。上帝,諷刺的是你這麼一個冷血的男人居然會對這樣的小東西—」

「她不像你以為的那麼脆弱。」盧克記起花園那晚塔西婭饑渴地吻他,指甲深陷入他的襯衣……他全身血液開始反射性地涌動,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好象關在籠子的狼。

「為什麼是她?」伊莉絲緊追不捨地問,「是不是因為愛瑪喜歡她?」

「原因不重要。」

「原因當然很重要!」伊莉絲在房間正中停下,嗚咽出聲,「如果她不出現不來誘惑你,我們倆本該在一起。我想要知道你為什麼選她不選我!我想要知道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盧克嘆息著把她拉入懷裡。他感覺內心有種混合著情愛和愧疚的複雜感情。他們相處的時間可謂很長了,起初是朋友,後來又是情人。和她應該得到的相比,他能給予她的實在是太少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他說。

伊莉絲下顎靠在他的肩上,哭地更大聲,「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你太殘忍!」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柔聲說,「我會一直關心你。」

伊莉絲轉而憤怒地瞪著他,「英語中最沒有意思的字眼就是『我關心你』!我寧願你漠不關心,這樣我就可以憎恨你。可是你卻要關心我……就關心一點點。你真該死!她為什麼要這麼年輕漂亮?我根本不可能當她朋友一樣相處。我每說一句都感覺自己像個妒婦。」

盧克笑了。

伊莉絲轉到金邊的大鏡子前,開始梳理頭髮,「你打算娶她嗎?」

他悲傷地希望一切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如果她願意。」

她輕嗤,「對此我從不懷疑,親愛的。她不可能再釣到第二個像你這麼好的男人。」

盧克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他們的目光在鏡中相遇,「謝謝,」他無聲地說。

「謝我什麼?」她的聲音里有絲顫抖。

「謝謝你的豁達。謝謝你陪我度過那麼多個空虛的夜晚。我不會忘記,希望你也不會。」他輕吻她的手指。

「盧克……」伊莉絲轉身,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答應我,如果事情有變……如果你認為你先前的決定有錯……答應我你會回來找我。」

盧克傾身在她前額一吻,「再見。」他低語。

伊莉絲點頭,眼淚落下面頰。他離開了房間,她轉身,緊緊地閉上雙眼,知道他已走出她的生活。

盧克在日落時到達聖蓋特門口。他騎的是從伊莉絲家弄來的純種阿拉伯馬,馬跑的非常快,一路上耳邊只聽得風聲不斷。他到家時一身塵土和汗水,可卻感到運動後特有的暢快淋漓。他下馬,把韁繩扔給馬夫,叮囑他,「帶它去遛遛,直到體溫降下來為止。」

「爵爺,」西蒙站在門口,一臉有事的表情,「爵爺,艾許伯恩爵爺和夫人——」

「爸爸!」愛瑪一陣風似地跑來,躍下階梯,抱住他,「爸爸,真高興你回來了!出了件大事——艾許伯恩爵爺和夫人來了。他們和布琳斯小姐在書房裡談話談了都快一個小時了。」

盧克愕然。艾許伯恩一家早在今天上午就走了,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他們又折回來。「他們在談什麼?」

「我聽不到,可是他們來的時候表情好奇怪,什麼都不說。求你了,你快點去看看布琳斯小姐怎麼樣。」

盧克收緊手臂抱緊她,「我會處理的。現在,回你房間去,別擔心。」他又把她拉回來,警告地說,「愛瑪,不準再偷聽。」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他圍住她的肩,一起走進大廳,「甜心,如果把時間浪費在窺探大人的事上,我相信你會忙得連自己的事都沒空處理。」

「可是我已經很忙了,我要關心馬,山森,看書,還有布琳斯小姐——爸爸,你不會讓他們把她帶走的是嗎?」

「當然不會,」他低聲說,吻吻她前額,「上床去,甜心。」

盧克目送愛瑪離開,然後大步走向書房。書房沉重的木門緊閉,但依舊可以感到裡面輕聲的談話聲。他的下顎收緊,沒敲門就直驅而入。艾許伯恩兩口子做在皮質長椅上,塔西婭坐在低靠背椅上。

查爾斯看上去神色憂憂。「斯柯赫斯特,」他有點驚慌地說,「我們還以為——」

「以為我會在外過夜?」盧克心情愉快地回答,「我改變行程了,你們來這兒幹嗎。」

「恐怕國外傳過來了壞消息,」查爾斯盡量保持輕快的音調,「我們正在勸說布琳斯小姐和我們一起走。一個月已經到期了,盧克,我說到做到。」他看到塔西婭困惑的表情,補充說道,「斯柯赫斯特爵爺答應照顧你一個月,在此期間我給你安排新住處。」

「我改變主意了,」盧克說,緊盯著塔西婭。她臉色蒼白,一言不發,雙手放在膝上成結。「布琳斯小姐不會離開這裡。」他打開桃花心木的櫥櫃,拿出一瓶酒,倒了一杯白蘭地遞給塔西婭。

她緩緩地伸出手指,接過杯子。盧克靠近她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她的目光複雜,面無表情。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溫柔地勸哄。

查爾斯回答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盧克,就讓我們走——」

「你可以走,」盧克肯定答覆他,「但布琳斯小姐留下。」

查爾斯無奈地嘆氣,「你這種腔調我聽過已經太多次了,盧克,我知道這代表——」

「現在不用隱瞞了,」塔西婭打斷他。她一口喝完白蘭地,感覺爍燙的液體火焰般流過她的喉嚨。她的雙眼朦朧而又明亮地看向盧克,露出顫抖的笑容,「等你知道一切後,你就不會要我留下了。」

盧克接過她的空杯子,「還要來點嗎?」他直率地問,她點點頭。

他去倒酒。塔西婭等他背對她後,才開口,「我的真名是安娜斯塔西婭,去年冬天,在聖彼得堡,我因為謀殺我的表兄,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而被起訴。」她停住,看到他後背的肌肉繃緊,「我從監獄裡逃了出來,為了躲避死刑而來到英國。」

塔西婭本想長話短說,但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描述自父親死後所有事情。她說著說著幾乎忘記了其它人還在聆聽,只是一味地無停頓地陳述。她的腦中浮現過去的一切,熟悉地彷彿此刻正在發生。她好象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穿著貂皮的大衣,手上和頸上掛著貓眼大的寶石。周圍圍著一群討好的男人。

塔西婭想起了她的第一次舞會,那是專為沙俄皇室貴族女子準備的。她穿著白金色的絲袍,腰上系著紅寶石和珍珠綴成的腰鏈。男士們競相追求她,他們都覬覦她日後繼承的大批財寶。而眾多的求婚者中,興趣最濃厚、最引人注意的就是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王子。

「米哈伊簡直是禽獸,」塔西婭激動地說,「他清醒時,是魔鬼。只有在他抽鴉片時,才可以讓別人消停。他根本不用煙管,而是大口地吞。」她猶豫了一下,臉有點暈紅,「米哈伊對女人根本不感興趣。誰都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可是他的家人視而不見。我17歲時,安基洛夫斯基來找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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