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伊莎正周旋在朋友之間,桃蒂忽然蒼白著一張臉,上氣不接下氣地向她跑來,並且把她拉到一旁,著實嚇了她一跳。「伊莎阿姨,」她緊急地自說自話。「出事了。莉迪她……我想她有了麻煩。」

伊莎驟然覺得一陣冷意、胃部絞痛。「怎麼回事?桃蒂,快點告訴我!」

「一分鐘前,我看見她和某個人離開這裡。」

「和誰?你哥哥嗎?」

女孩搖搖頭,滿臉憂愁。「一個黑髮男子,我認為很可能是席傑斯。他把她推進他的出租馬車,他們沒有發現我在叫他們。」

「老天!」伊莎說,臉色轉白。很顯然的是,姓席的已經把莉迪置於某種有損名譽的狀態,這件事情必須儘快並小心地處理。「桃蒂,你必須幫我找到你哥哥,並把這一切立刻告訴他。」

「好的,伊莎阿姨。」桃蒂匆匆走了。

伊莎像座雕像似地靜靜站著,因為擔心女兒而全身冰凍,無法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災難。經過一、兩分鐘之後,她察覺到有個男人向她走來。她抬起眼睛,當地看到戴肯雷難以解讀的表情時,發出口齒不清的聲音。「席傑斯把莉迪帶走了。」她聲音顫抖,而他則用力地、支持地握緊她的手。

「桃蒂告訴艾瑞這件事時,我也在場。」他平靜地說。他們向一個足以暫避別人的耳目的小樹叢走去。「不會有事的,伊莎。艾瑞已經尾隨而去了,他會照顧她的。」

「席傑斯萬一毀了我的女兒,我會……我會殺死他。」她喃喃自語。

「我會為你殺死他。」肯雷絕非戲言地說。

他是如此地強壯、如此能幹與關懷,伊莎極度控制的情緒簡直要崩潰了。「我還以為席先生和我們終於沒有瓜葛了。」

肯雷皺起眉頭。「我從沒料到莉迪的判斷力竟糟到會和姓席的那種男人交往。」

「她是個好女孩!」伊莎爆出一陣防禦的憤怒。「我以最高的道德標準將她撫養長大,而她的表現也一直是誠實而不自私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如果你竟然不相信我,你和你的家人都該下地獄。」

肯雷把她擁進懷裡,讓她緊靠他寬闊的胸膛。「我相信你,」他像在安慰一個受驚嚇的孩子般溫柔地說。「別哭,伊莎;你把她教養得好極了——她幾乎和你一樣地完美。噓,別哭。」

但是伊莎無意停止她的淚水。自從丈夫去世,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讓人抱著她、安慰她……而奇怪的是這種感覺竟是如此適切。「你別作弄我了」她悲傷地說。「你當然不會認為我完美。」

他用指節輕畫她濕潤的臉龐,接住一兩滴眼淚。「我稍後再把我確切的想法告訴你伊莎。等你女兒平安歸來,你和我得好好長談一番。」

「談什麼呢?」

「談這個,還有別的事。」

伊莎還來不及回應,肯雷已彎身攫住她的嘴唇,獻上驚天動地的一吻。當他抬起頭來,她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她舌頭打結。「是我所見過最不知體諒、最無恥的……竟然在這種關頭……」

「是的 我知道。」他把手伸進自已的外套里取出一條手帕。「拿著,擦擦你的鼻子。」

她擦了坦眼睛圓得像鈕扣似地瞪著他。「你沒有良心,肯雷,」她說,透過方巾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沈。「我女兒說得對——你需要人好好把你改造一番。」

「只有你能執行。」他說,再次擁抱她。「別擔心。」他低咨。「艾瑞會及時把她救出來的。」

「離開那扇窗子,」莉迪向外凝視時,傑斯命令道。「沒什麼好看的……也沒有人會來救你。」

莉迪不管他,貼著密閉車廂的窗口凝望他們身後的馬路。當她看見一匹馬和騎馬者一鼓作氣地向他們奔近時,她的心跳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快速地接近。那一定是艾瑞,她想著,並且喊了出來,瘋狂地搖動手日以吸引他的注意。突然她感到傑斯抓注地的手,用力將她拉進馬車裡。莉迪跌回座位上,用滿足的神情瞪著他。「你錯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來找我了——而你將付出代價。」

了解到自己即將失去控制她的機會,傑斷狂怒重重敲打車頂,警告車夫。「任何原因都不得停下馬車。」他大叫。

但是不到一分鐘,車外傳來一陣叫聲,接著馬蹄的達達聲和車輪聲開始緩了下來。莉迪再次試著向窗外張望,但傑斯又把她推回座位上。「別動!」他急急發號施令。

出租馬車向旁一偏,停了卜來,然後很快「砰」地一聲被打開。莉迪連忙爬出車外,投向伸手進來接她的男子的懷裡。當她感受到艾瑞有力地捏著她的腰,把她接至地面時,她終鬆了口氣。

「感謝老天!」她哽咽地說。雙手緊緊地抱著他。他短第用力抱她,然後放開她,陽光射向她的肩後。「我沒事了。」她微笑地對他說,並舉起手碰觸他的臉,想確定他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是艾瑞沒錯……但是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前所未見的,那麼地冷酷又殺氣騰騰,她不禁畏縮了。他灰綠色的眼睛硬得像冰,看著傑斯從馬車上走下來。

莉迪的微笑消失,並且以顫抖的聲音打破岑寂。「他……想和你決鬥。」

傑斯努力擠出一個公雞似的笑容。「我寧願說目前有決鬥的理由,不是嗎,姓戴的?」

「沒有決鬥,」艾瑞緩緩地說。「雖然我會以把你撕成一條一條為樂,我也不會讓她的名譽被毀。」

「那麼此事該如何解決——」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前,艾瑞飛快跨一大步逼近傑斯。他的拳頭堅硬地、連續擊在傑斯身上,而傑斯則抵抗地咆哮,試圖防衛。兩人糾纏互毆,跌在街道旁,一面咒罵一面打架。艾瑞擊中傑斯的頭,後者倒地,艾瑞繼續無情地攻擊他,即使傑斯開始神智不清也不肯歇手。

莉迪向他奔去,急急地呼叫他的名字。「艾瑞,求求你……你必須住手了!」

艾瑞停手,沉重地呼吸,一面低頭注視傑斯歪七扭八的臉。「別再靠近她,」他重重地說。「否則我會完成今晚未完的作業。」

「不敢了。」傑斯哇哇叫,他的眼睛已腫成一條縫。艾瑞在傑斯的外套上擦掉他拳頭上的血漬,然後直起身。傑斯慢慢地坐起來,極度小心地摸摸自己的臉,不禁呻吟出聲。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莉迪笑靨如花地說。艾瑞面無表情地望她一眼,然後領著她坐進馬車。她依著他的指示進入車內,不懂他的樣子為什麼如此陰沉。

「我不回去泛舟聚會裡,」他說。「你必須獨自回去。」

「什——什麼?」莉迪完全迷糊了。「你……你好象在生我的氣。艾瑞,你該不會以為這是我的錯吧?你不可能竟然相信我是自願和他走的吧!」

「我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他冷酷地說。

「我愛的是你,不是傑斯呀!」

「不久之前,你還不計一切地願意和他在一起。」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還以為你了解。」她爬出馬車,他正步向他所騎來的栗色馬。「你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他回過頭說。「此時此刻我也不管了。」

受傷、害怕、焦慮,莉迪努力設想能把他留下來的方法。他必須了解她有多麼地愛他,她不可能自願和席傑斯到任何地方去。「你必須聽我說——」

「我現在沒有心情談話。」

當他握住韁繩,輕易地躍上馬背時,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艾瑞。」她呼喚,但是他似乎沒有聽到。突然之間她想起了脖子上的哨子。他曾經承諾無論何時她吹哨子,他就會聽命於她。她撫摸這個小東西,然後努力地把它放進嘴裡,使儘力氣用勁一吹,哨子發出一聲尖銳的巨響。

艾瑞聞聲停了下來。他慢慢地轉過頭,於是他們的眼光深深地看住彼此。當他向她走來,莉迪簡直不敢呼吸。艾瑞望著她,臉上帶著沮喪、憤怒與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到底想怎樣?」

「只想和你獨處。」

張力在接下來的靜默中逐漸加強。「以後吧!」艾瑞終於說。

「現在。」她柔柔地堅持。

他審視她好一陣子,終於伸出一隻手,然後她抓住他強壯的手腕。他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拉至他身前的馬鞍上。

當莉迪感覺到他的手臂環著她,使她坐穩,然後雙腿一夾命令馬匹前進時,她完完全全放心了。接下來的幾分鐘,他們沒有說話,各自懷著心事與問題。騎了沒多久,艾瑞在一座正面是希臘式的象牙雕飾的房子前拉住韁繩。

「你家嗎?」莉迪問。

他點點頭,跨下馬背,然後扶她下馬。一個僕人出來接管馬匹,而艾瑞則用堅定的手扶著她的手肘,引她進入屋裡。房子的內部清涼且令人眼光一亮,奶油色與淡黃色的牆壁上,裝飾著法國風味的傢具和綠中綴金的窗帘。莉迪和一位鎮靜的僕役長短暫地照面,幾位僕人則有禮貌地做著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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