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在廚房搜羅了一大堆食物,並把它們全部消滅乾淨後,我朝馬廄走去,在那裡我養了一匹漂亮的栗色小馬。它過去屬於艾里克,儘管如此,我還是和它成了朋友。很快,我們就沿著通往克威爾山峰下面的路,朝我的影子軍隊營地的方向前進。我一邊騎馬一邊消化,並盡量整理過去幾個小時里發生的事件和新發現,慢慢分析。當然,所謂幾個小時,只是我自己的標準。安珀的誕生真的是托爾金背叛混沌王庭的結果嗎?如果真是這樣,結論就是,我們和現在威脅安珀的那支力量有著親緣關係,我們所有人都是。當然了,很難判斷托爾金的話有多大可信度。不過,黑路的確是通往混沌王庭的,這是布蘭德的血祭儀式的直接結果,而這種儀式的原理是他從托爾金那裡學到的。幸運的是,在托爾金的描述中,最令人難以置信的那部分並沒有什麼現實意義,不會對局勢發展產生直接影響,至少目前不會。可我心裡還是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感想。自己居然是一隻獨角獸的後代……

「科溫!」

我拉住韁繩,朝信息來源敞開意識,加尼隆的身影出現在我的意識中。

「我在。」我說,「你從哪裡搞來的一副撲克牌,還學會了如何玩它們?」

「不久之前,我從藏書室的箱子里拿了一副。我覺得應該有一個在緊急情況下和你聯繫的辦法。說到如何使用,我只是學著你和其他人的樣子,盯著主牌,想著它,集中精力和牌面上的人取得聯繫。」

「我早就該送你一副牌了。」我說,「是我的疏忽,我很高興你已經補救了。你這會兒是在練習使用,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有事。」他說,「你現在在哪兒?」

「真巧,我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你一切都好吧。」

「我很好。」

「那好。快點來吧。我不太願意用這玩意兒帶你過來,就像你們常做的那樣。反正事情不是特別緊急,我們一會兒見。」

「好的。」

他中斷了聯繫。我一甩韁繩,繼續前進。有一陣子,我有點惱火,因為他一直不肯開口找我要一副撲克牌。然後我想起來了,以安珀的時間計算,我離開了超過一周。他可能開始擔心起來,又不信任任何人,請他們幫他聯繫我。這種謹慎態度很可能是對的。

下山速度很快,到營地的速度也一樣。馬兒——順便說一句,它的名字叫戰鼓——似乎很高興到別的地方跑跑,而且一有機會就想拚命撒歡狂奔。我放開韁繩,讓它發泄發泄精力,沒多久我就看到了營地。大約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很想念星辰。

一進入軍營,我立刻成為眾人注目和敬禮的對象。我走到哪裡,哪裡就一片肅靜。也許他們以為我是來宣布開戰命令的。

我還沒來得及下馬,加尼隆就從他的帳篷里鑽了出來。

「速度真快。」他評論道,等我下馬後握住我的手,「好馬。」

「沒錯。」我同意說,把馬的韁繩交給他的勤務兵,「你有什麼新消息?」

「哦……」他說,「我正在和本尼迪克特聊天……」

「黑路上有情況?」

「不,不是,沒有那種事。他從他的那些朋友——特西斯人那裡回來之後,就過來探望我,告訴我蘭登一切都好,正在順著線索繼續追查馬丁的下落。然後,我們談到其他事情,最後他叫我把我所知道的有關黛拉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蘭登也曾告訴他黛拉通過試煉陣的事,他意識到,除了你之外,很多人都看到過她,所以她不可能是你編出來的人物。」

「那你告訴了他什麼?」

「所有一切。」

「包括我們的猜測,還有從提爾·納·諾格斯回來之後的猜測?」

「正是如此。」

「我懂了。他怎麼看待這些?」

「他似乎很興奮。甚至可以說是高興。你過來親自和他談談吧。」

我點頭同意,他轉身朝他的帳篷走去。他推開帳門,退到一旁。我走了進去。

本尼迪克特坐在矮腳櫃旁的一張矮凳上,柜子上面展開一幅地圖。他正用纖長的金屬手指在地圖上查找什麼,閃閃發光的骷髏般的手,連接在用銀索與火釘串聯起來的致命的機械手臂上,那條手臂正是我從天空之城提爾·納·諾格斯帶回來的。現在整個手臂裝置都聯接在他右臂的殘肢上,他的褐色襯衣衣袖被截短了,這條機械手臂完全暴露在外。新手臂給他帶來的變化讓我一陣戰慄,停下腳步。現在的他和我遇到的那個影子幽靈實在太像了。他抬起眼睛,與我視線相交,然後舉起那隻手打了個招呼,動作隨意而完美。他臉上露出我所見過的最開朗的笑容。

「科溫!」他叫著,隨即站起來,伸出那隻手。

我不得不強迫自己握住這隻曾經差點殺了我的機械手。不過本尼迪克特對我的態度似乎比過去很久以來更加友好親切。我握住那隻新手,搖晃了一下,它的壓力感恰到好處。我試著不去理會它的冰冷感覺和生硬的稜角,結果幾乎成功了。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它控制自若,真讓我驚訝不已。

「我應該向你道歉,」他說,「過去我錯怪了你。非常抱歉。」

「沒關係,」我說,「我能理解。」

他緊緊擁抱我。我相信,我們兩人之間終於建立起了信任感。唯一的陰影就是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幾根精緻而致命的手指。

加尼隆哈哈笑著,搬來另一張凳子,放在柜子的另一頭。我本來對他有些生氣,因為他自作主張,把我不想提及的手臂的來歷告訴了本尼迪克特。不過結果還不錯,我也就釋然了。我不記得見過本尼迪克特有這麼好的心情,顯然,加尼隆更因他解決了我們之間的矛盾和分歧而興高采烈。

我一臉笑意地接受了座位,把劍從皮帶上解下來,將格雷斯萬迪爾懸在帳篷柱子上。加尼隆取出三個酒杯和一瓶葡萄酒。他把酒杯擺在我們面前,倒酒,然後對本尼迪克特說:「這是回報你在阿瓦隆大帳對我們的款待。」

本尼迪克特舉起杯子,手指接觸杯子時,只發出幾乎聽不出的一聲輕響。

「這個帳篷的氣氛更好。」他說,「是不是這樣,科溫?」

我點點頭,舉起自己的杯子。

「為這種氣氛乾杯。願我們能永遠這樣相處下去。」

「很久以來,我第一次有機會和蘭登長談了一次,」他說,「他的改變相當大。」

「沒錯。」我同意他的觀點。

「我現在比過去更信任他。離開特西斯人後,我們找機會聊了一次。」

「你們到哪裡去了?」

「馬丁對招待他的主人提到一些事,表明他打算前往一個更加遙遠的影子。我知道那個地方,希拉特的石板城。我們趕到那裡,發現這個消息是正確的。他確實經過了那兒。」

「我並不太熟悉希拉特。」我說。

「一個磚頭和石塊築起的城市,是位於幾條商隊路線交接處的一個貿易中心。在那裡,蘭登找到一些消息,於是向東去了,可能更加深入到影子里。我們倆在希拉特分手。我不想離開安珀太久。此外,我還有一件私事要處理。他告訴我他看見黛拉通過了試煉陣,就在安珀之戰那天。」

「沒錯。」我說,「她的確通過了。當時我也在場。」

他點點頭。

「正如我說的,蘭登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相信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麼可能你說的也是真話。於是,我不得不追查那女孩所說的話。你不在,所以我就來找加尼隆——這是幾天前的事,他把他知道的關於黛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我瞥了一眼加尼隆,他微微點頭。

「所以,你現在認為自己找到了一位新的親人。」我說,「一個說謊成性的傢伙,還可能是個敵人,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親人。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他喝了一小口葡萄酒。

「我很希望我們之間的確有親緣關係。」他說,「不知為什麼,這想法讓我很高興。我想找到確鑿的證據,確認這份關係到底存不存在。如果事實證明我們的確是親人,那麼我就要深入了解她行為背後的動機。我還想知道,她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她的存在。」

他放下酒杯,舉起他的新手臂,伸縮彎曲手指。

「我還想,」他繼續說下去,「了解你在提爾·納·諾格斯經歷的那些事情,就是跟我和黛拉有關的事。我對這隻手非常好奇,它簡直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我從未聽說過有人曾在天空之城上得到過實實在在的東西。」

他握住拳頭,然後打開,旋轉手腕,伸展手臂,舉起,再放下,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膝蓋上。「蘭登給我做的這個手術真是了不起。你覺得如何?」他最後說。

「非常出色。」我贊同說。

「那麼,給我講講那個故事?」

我點頭同意,喝了一小口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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