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一道靈光在心中一閃而過,和那奇異的陽光同樣明亮……

這個就是……呈現在陽光之下的,就是它!在此之前,我從來沒在陽光中看過它,只見過它在黑暗的房間中綻放光芒:試煉陣。安珀偉大的試煉陣,在一片奇異的海天之間,投射出一個橢圓形的平面。

我知道——也許是我身體里的我們家族的血脈知道,眼前的這個試煉陣才是真正的試煉陣。也就是說,存在於安珀的那個試煉陣只不過是它的第一個影子。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安珀本身只包括安珀、芮瑪和提爾·納·諾格斯,並不會繼續向外延伸,超越出這個疆界。也就是說,根據優先法則和構造原理,眼前的這個地方,我們來到的這個地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安珀。

我轉身,凝視著笑容滿面的加尼隆。在強烈的光線照耀下,他的鬍鬚和蓬亂的頭髮彷彿被熔化了一樣。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問他。

「你知道我向來擅長推測,科溫。」他回答說,「我想起了你給我講過的關於安珀的事:它怎樣投下影子,你們的活動會如何反射到影子世界裡。我常常想到黑路,每次想到它,我都會想,會不會有什麼東西能在安珀本身投射出這樣的影子呢?我設想,這樣的某個東西肯定是特別基本的、強大有力的、隱秘的東西。」他沖著我們面前的景物揮了揮手,「就像那東西一樣。」

「接著說。」我說。

他表情微微一變,聳聳肩膀:「所以,一定存在一個比你的安珀更深層次的實界。」他解釋說,「那裡被污染了。你的守護獸帶著我們來到這樣一個地方。而試煉陣上的那片污漬,似乎就是被污染的地方。你同意我的看法吧?」

我點點頭。「你的理解力比你的結論更讓我吃驚。」我說。

「比我強多了。」蘭登承認說,他繞到我右側,「但這麼說吧,我跟加尼隆一樣,也有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不知為什麼,我確信,下面的這個玩意兒就是我們世界的基礎。」

「有時候就是這樣子,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加尼隆又補上一句。

蘭登瞟了我一眼,注意力又轉回那個圖案上。「你覺得,如果我們走下去,近一點查看的話,」他問,「會讓它發生改變嗎?」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到答案。」我說。

「排成單行,」蘭登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打前鋒。」

「好。」

蘭登指揮他的馬轉右,然後轉左,再轉右,沿著長長一串之字形前進,帶領我們彎彎曲曲地繞著聳立的山牆走。我們保持著這種隊形,走了一整天,我跟在蘭登後面,加尼隆斷後。

「這東西似乎很穩定。」蘭登沖著後面大叫。

「到目前為止,的確如此。」我說。

「下面的岩石旁好像有個洞口。」

我探身張望。山崖的右後側有一個山洞,敞開的洞口與橢圓形的試煉陣在同一水平面上。它的位置很隱蔽,如果我們站在高處,它正好隱藏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外。

「我們靠過去。」我說。

「迅速、謹慎、安靜。」蘭登介面說,同時抽出他的佩劍。

我拔出寶劍格雷斯萬迪爾,在頭頂揮舞一圈。加尼隆也抽出自己的武器。我們沒能徑直接近那個洞口,在到達它之前,我們不得不繞到山崖左側。最後,我們走到距離它大約十到十五英尺遠的地方,不知怎的,我突然聞到一股說不出來的令人噁心的味道。馬匹似乎對這種氣味更加敏感,或者因為它們天生就是悲觀主義者。這時,它們全都耷拉下耳朵,張大鼻孔,發出驚恐的嘶鳴,想掙脫韁繩的控制。等到我們一轉彎,遠離那個洞口時,它們立刻安靜了下來。可當我們下了山坡,接近被毀壞的試煉陣時,它們很快就故態復萌,拒絕再走近它。

蘭登翻身下馬,走到圖案邊沿停下來,盯著它細看。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對我說:「根據我們了解的所有情況來看,很顯然,那處損毀是有人故意弄的。」

「看來確實如此。」我說。

「而且很明顯,我們被引到這裡來,只有一個目的。」

「我也這麼認為。」

「不需要太多的想像力就能弄清楚這個目的:確認試煉陣是如何被毀壞的,以及是否有可能修復它。」

「有可能。你的診斷結論是什麼?」

「目前還沒有。」

他沿著試煉陣的邊緣走到右邊污漬開始的地方。我將寶劍插回劍鞘,準備下馬。加尼隆突然探身過來,抓住我的肩膀。

「我自己能行……」我剛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科溫,」他說,顯然根本沒聽見我的話,「試煉陣中間似乎有一小塊不太尋常的東西。看樣子不屬於……」

「在哪裡?」

他伸手指了一下,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圖形中央有一件不屬於試煉陣的異物。是一根樹枝?一塊石頭?還是一張飄落的紙片?從這個距離,根本無法看清楚。

「我看到了。」我說。我們兩人下馬,朝蘭登走過去,他正蹲在試煉陣的最右邊,查看那塊污漬。

「加尼隆發現,靠近試煉陣中央的地方有東西。」我說。蘭登點點頭。「我已經注意到了。」他回答說,「我正在盤算一個最佳方案,可以到那裡好好查看一番。我可不打算直接走進一個損壞的試煉陣。另一方面,我倒挺想知道,如果我真的試圖穿過那片已經被污染的區域,會不會一頭栽倒,徹底完蛋。你怎麼看?」

「走進試煉陣得花不少時間,」我說,「如果這裡的阻力和家裡的那個試煉陣一樣強大的話。還有,我們都清楚,如果在裡面偏離軌跡,就是死路一條。但要接近那個東西,肯定得被迫偏離軌跡。從另一方面來看,如你所說,踏上那塊黑色區域的同時,或許就給我們的敵人發出了信號。所以……」

「所以你們兩個誰也不打算走進去,」加尼隆突然打斷我,「那我去。」

他不等我們回答就徑直奔進那片黑色區域,沿著它一直跑到試煉陣中央,只稍微停頓一下,撿起某件小東西,然後立刻轉身往回跑。片刻之後,他就重新站在我們面前。

「這麼做很危險。」蘭登說著,用力點點頭。

「但如果我不跑進去,你們兩個還會繼續爭論下去的。」他伸出手,「現在,你怎麼解釋這個?」

他手裡拿著一把匕首,刀尖上扎著一張褪色的長方形硬紙片。我把兩樣東西都從他手中接過來。

「似乎是一張撲克牌。」蘭登說。

「沒錯。」

我把卡片取下來,攤開揉皺的部分。我凝視著牌面,上面這個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他一頭淺色的直發,精明的表情帶著一抹嘲弄之意,微笑著,身材有些瘦小。

我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他。」我說。

「讓我看看。」蘭登把撲克牌從我手裡拿過去,沖著它皺眉。

「不。」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我也不認識。儘管我感覺自己幾乎馬上能認出他來,不過……不對。」

這時,馬匹突然更加強烈地重新表達它們的抗議。我們不得不走回去,查看到底是什麼引起了它們的不安。就在那一瞬間,引起騷亂的罪魁禍首從洞穴里鑽出來了。

「他媽的。」蘭登罵了一句。我和他的感覺完全相同。

加尼隆清了一聲嗓子,抽出劍。「有人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嗎?」他冷靜地問。

我對那畜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它似乎是大蛇之類的玩意兒,不僅因為它移動的方式,更因為它那條粗厚的長尾巴。那尾巴更像是它細長身軀的延續,而不僅僅是一個附屬品。它靠四條中間分節的腿行走,腳爪粗大,上面還長著可怕的爪子。它細長的腦袋上長著一副鳥的尖喙,腦袋在行走時搖來晃去,最初面對我們的只有一側的淡藍色眼睛,然後是另外一側的眼睛。巨大的翅膀摺疊在它身體兩側,是紫色的皮革質地。它身上既沒有鬃毛也沒有羽毛,只在胸部、肩膀、後背和整條尾巴上長滿了鱗片。從刺刀一樣尖利的鳥嘴到翹起來的尾巴尖,它的身長似乎有三米多一點。它跑動的時候發出輕微的叮噹聲,我瞥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它喉嚨的位置上折射出亮光。

「據我所知,和這東西長相最接近的,」蘭登說,「就是繪在家族紋章上的怪獸——獅身鷲面獸。只不過這一隻的身上光禿無毛,而且還是紫色的。」

「肯定不是咱們的國鳥。」我加上一句,飛快地抽出格雷斯萬迪爾,把劍尖對準了怪獸腦袋的方向。

怪獸的嘴巴快速吞吐著紅色分叉的舌頭,翅膀拍打著,抬起幾英寸高,然後又放下。它的頭轉向右邊時,尾巴就轉向左邊,然後就這樣左右、右左地來回擺動著,幾乎產生了一種催眠的效果。它行走的動作如流水一樣流暢。

怪獸對馬匹似乎比對我們更感興趣,因為它從我們身邊徑直衝了過去,沖著污漬那邊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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