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或是煎鍋,或是煎鍋下面的烈火,我們常常只能二中選一。

我和蘭登互相掙脫對方,站了起來。我隨即在最下面的一級台階上坐下,將金屬手從肩頭取下。沒流血,但淤傷是免不了的。我將它連同上面的殘臂扔到地上。清晨熹微的曙光中,仍能看出它精美而駭人的外觀。

加尼隆和蘭登站到我身邊。

「你還好嗎,科溫?」

「很好。讓我喘口氣就行了。」

「我帶了食物,」蘭登說,「我們可以在這兒吃早餐。」

「好主意。」

蘭登忙著打開包裹的時候,加尼隆用靴尖踢了踢那隻金屬手。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說。

我搖搖頭。

「我從本尼迪克特的幽魂身上砍下來的,」我對他說,「不知道為什麼,它竟然能抓到我。」

加尼隆彎下腰,把它拾起來,仔細檢查。

「比我想的輕多了,」他掂了掂這金屬手,又在空中揮了兩下,「有這麼一隻手,你可以在別人身上搞出不少事兒來。」

「我知道。」

他試了試手指。

「也許真正的本尼迪克特能用上它。」

「大概,」我說,「可把這東西送給他,我感覺怪透了,不過你也許是對的……」

「肚子怎麼樣?」

我輕輕戳了戳。

「還行,都在意料之中。吃過早餐後,我應該可以騎馬,只要別趕得太急就行。」

「很好。那麼,科溫,趁著蘭登還在準備早餐,我想問你一個可能有點出格的問題,不過它困擾我很長時間了。」

「問吧。」

「嗯,這麼說吧,我做這些都是為你,要不我也不會來這兒。我會為你戰鬥,協助你登上王位,無論做什麼都行。但每次談到繼承權時,總有人怒氣衝天地打斷這個話題,或是轉變話題。你在上面時,蘭登就是這麼做的。對我來說,你對王位的主張是否合理並不重要,其他人的也一樣,但我就是禁不住對這些摩擦的原因感到好奇。」

我嘆了口氣,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好吧,」過了一陣我終於開口,隨即又笑出聲來,「好吧。這些事就連我們自己都意見不合,我猜外人看來肯定是一頭霧水。本尼迪克特最年長。他的母親是茜姆尼婭,她還為老爹生過另外兩個兒子,奧斯瑞克和芬竇。後來——這種事該怎麼說——法艾拉生了艾里克。在那之後,老爹從他與茜姆尼婭的婚姻中挑到了一些毛病,就讓它——ab initio ,在我過去的那個影子,人們都這麼說——從一開始就無效化了。純粹是詭計,但他是國王。」

「這讓他們都成了庶子?」

「哦,這讓他們的身份不太明確。據我所知,奧斯瑞克和芬竇可不止是生點悶氣而已,但沒過多久他們就死了。本尼迪克特對這件事反應不大,也可能是更懂得圓通之道。總之,他從沒提出什麼異議。後來老爹娶了法艾拉。」

「這讓艾里克成了嫡生子?」

「如果老爹承認艾里克是他的兒子,當然是這樣。老爹一直把他當兒子對待,但從沒正式承認過。這個問題涉及到安撫茜姆尼婭的家族,那段時間裡,那家人有點冒火。」

「反正都一樣。如果他把艾里克當自己的兒子對待……」

「哈!但他後來正式承認過莉薇拉是他的女兒。她也是婚外子,但老爹決定認同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的身份。於是,她得到承認的事實便對艾里克的身份產生了不利影響。因為這個,艾里克的所有支持者都對她恨之入骨。後來,法艾拉又生了我。我是在婚內生的,這讓我成了第一個對王位有明確繼承權的人。你要是問別人,也許會得到一種完全不同的評判方法,但他們肯定也要承認上面這些基本事實。儘管艾里剋死了,本尼迪克特又不太感興趣,這些事似乎不像過去那麼重要……但這就是我的立足點。」

「我明白……大致明白了。」他說,「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誰是下一個?也就是說,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我搖搖頭。

「這件事現在更加複雜了。凱恩本來會是下一個,但他死了。我想繼承權將轉到克拉麗莎的血脈中——那些紅頭髮的,布雷斯會成為繼任者,然後是布蘭德。」

「克拉麗莎?你母親怎麼了?」

「她生下迪爾德麗後,死於難產。她死後很多年老爹都沒有再婚。後來,他娶了從遙遠的南方某個影子來的紅髮婊子。我從不喜歡她。過了一段時間,老爹也產生了這種感覺,又開始到處鬼混。莉薇拉在芮瑪出生後,他們曾一度合好,其結果就是布蘭德。但他們最終還是分手了,老爹為了嘲弄克拉麗莎,還特意認下莉薇拉。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你沒把女士們算在繼承權的隊列里?」

「沒有。她們不是沒興趣,就是沒資格。但如果硬要說的話,菲奧娜會在布雷斯之前,而莉薇拉在他之後。克拉麗莎的血脈結束後,跟著依序是朱利安、傑拉德和蘭登。抱歉,弗蘿拉得算在朱利安前面。母親的情況肯定要影響繼承權,但這個長幼次序沒人會質疑。就這麼算吧。」

「好的。」他說,「那麼如果你死了,就輪到布蘭德,對嗎?」

「嗯……他自己供認曾叛變安珀,而且讓所有人都很不滿。根據他現在的狀況,我不認為其他人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但無論如何,我不相信他會放棄。」

「但不是他,就只能是朱利安了。」

我聳聳肩。

「我不喜歡朱利安,但這不能抹煞他的權利。說實話,他可能會是個非常有能力的君主。」

「所以他捅了你,想要得到機會證明這一點。」蘭登沖我們喊道,「過來吃吧。」

「我倒不這麼想,」我站起身,向他走去,「首先,我不知道他如何才能伏擊到我;其次,這未免意圖太明顯了;第三,如果我不久後死去,王位問題真正的發言權在本尼迪克特手裡。所有人都清楚:他有資歷,有頭腦,有力量。舉個例子,他只要隨便說一句『別他媽吵了,我支持傑拉德。』這事就定了。」

「要是他打算重新審視自己的身份,把王位據為己有呢?」加尼隆問道。

我們坐在地上,拿過蘭登盛滿食物的錫碟。

「他想要的話,很久以前就可以得到,」我說,「一場無效婚姻的後代,怎麼才能獲得別人的好感?最討巧的就是他走的這條路。奧斯瑞克和芬竇做得太急迫,獲得了最差的效果。本尼迪克特就聰明些。他知道等待……有這個可能,但我得說,希望不大。」

「那麼,按常理推斷,就算你出了什麼事,局面仍然會非常複雜?」

「非常複雜。」

「還有個問題:凱恩為什麼會被殺?」蘭登問道。接著,趁兩大口食物的間隙,他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這樣一來,等他們把你幹掉後,馬上就會輪到克拉麗莎的孩子們。我忽然想到,布雷斯可能還活著,而他正是下一個順位繼承人。他的屍體一直沒找到。我的猜想是這樣的:在你們的進攻中,他通過主牌聯結上菲奧娜,回到了影子里重建自己的勢力,把你留在艾里克手裡,期待著你的死訊。現在,他終於決定再次展開行動。所以他們殺了凱恩,也試著刺殺你。如果他們真的與黑路部族是同盟,那麼就可以從那個方向組織起另一波進攻。然後,他可以成就和你一樣的功績——在最後一刻到達,擊退侵略者,登上舞台。這樣,他就是順位最高、勢力最大的人了。簡單明了。這計畫只有兩個紕漏,你挺過來了,而且布蘭德回來了。如果我們相信布蘭德對菲奧娜的指控——這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對——那麼這很符合他們最初的計畫。」

我點點頭。

「有可能,」我說,「這些事我也問過布蘭德。他承認有這種可能,但發誓說自己不知道布雷斯是否還活著。我覺得他沒有撒謊。」

「為什麼?」

「布蘭德曾被監禁,被刺殺。他很可能希望復仇,同時也為自己通向王座的道路除掉一個障礙——除我以外的障礙。他正在推動一個對抗黑路的計畫,我想他覺得我會在這計畫中犧牲。他那個團伙的覆沒,以及黑路的剷除,可以幫他恢複形象,更不用說他作出的種種懺悔了。之後,也許之後他會有——或是自以為會有點機會。」

「那麼你也覺得布雷斯還活著?」

「只是種感覺。」我說,「但沒錯,我是這麼想。」

「那麼,他們優勢何在?」

「教育優勢。」我說,「當我們在影子里縱情聲色時,菲奧娜和布蘭德把精力花在了托爾金身上。因此,他們對那些法則的掌握似乎強過我們。比起我們,他們對影子和它之外的東西更加了解,對試煉陣更加了解,對主牌更加了解。這就是布蘭德可以向你發出訊息的原因。」

「我想到個有趣的思路……」蘭登沉思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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