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雲見日

霎時間,只聽得廣場中上千秦兵的吶喊聲在鬼谷內回蕩了一遍又一遍,「始皇萬歲!方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聲音既如暴雷、又似狂雨,只震得花升將、宋歇山、劉畢三人心中驚愕。

「原來鬼穀穀主雖是徐讓,但徐讓卻並非鬼谷真正的主人。鬼谷眾人口中的方上,竟然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仙山城的背後主使者是……」

「原來等著要服下端木蓉與烏斷兩人煉出的仙丹的人乃是……」

「……竟原來是他!」宋歇山、劉畢與花升將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被剛剛貫穿過自己腦中的想法驚呆了。一瞬間的驚駭過去,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向荊天明投去異樣的眼光。

如今在這寬敞的廣場上跪著的,除了秦兵們、衛庄,甚至趙楠陽也雙膝落地。還有後來趕到的左碧星、左十二父子,鬼谷三魈,甚至鬼穀穀主徐讓統統面朝著荊天明跪下了。花升將愈看愈怒,腦中不斷地有念頭浮現,「只要是跪下的,便跟始皇帝脫不了關係。真沒想到連武林正派中的耆宿,暗地裡卻死心塌地對秦朝效忠。可是……」花升將擔憂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可是天明手裡那塊令牌,又是打哪兒來的呢?」劉畢則咬牙切齒,狠狠盯著荊天明手中的五色令牌不放。荊天明手中的那塊鐵牌象徵著劉畢終其一生反對的權威、勢力還有暴政,他寧願死,也不願臣服於鐵牌的主人。這也是劉畢為何甘冒奇險潛入鬼谷,為的是絕不能讓仙藥落入始皇帝的手中。宋歇山口中嘔著血,本來已經倒地的人,此刻卻拼了命努力地使勁站了起來。他「催雲手」宋歇山一生光明磊落,絕不願與賊人同流合污,他必須站起來,免得有任何人誤會他宋歇山;隨著宋歇山也鶴立雞群地站直了身子,如今整座廣場上硬生生不肯跪下的,又多了一個人。劉畢、花升將兩人的傷口也鮮血直冒,他們的身體或許感到衰弱,但他們堅強的意志卻透過眼神放出光來。在這一個瞬間,三人沒有一個眨眼的。他們在等待,等待他們的夥伴、朋友開口解釋,最好是好好地解釋,他手中那塊鐵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與此同時,上千名秦國士兵的眼中也都充滿了疑惑。他們一生跟隨始皇帝,忠誠不貳、生死不移。所以他們都緊緊盯住荊天明的身形,緊緊盯住了他手中那塊令牌。他們都在等待,等待從荊天明口中,或是任何人口中冒出一個答案。

但是現在,無論是從朋友或是從敵人眼中提出的問題,荊天明都無法回答。因為他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緊緊縛住了。「原來是他。這有可能嗎?」荊天明在腦海中自問自答,「為什麼不可能?說不定……說不定此時此刻他就在這裡。與我一起。就在我的身後。」畢竟過去的十幾年間,荊天明只是假裝那個人並不存在,但那個人並沒有真正消失。如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一個模糊的影像開始在荊天明的腦中浮現。迷霧漸漸成形。而後變得龐大。更龐大。更龐大。那人的眼神透過重重迷霧看向自己,眼光如刀劍般銳利,刺向自己。荊天明兩眼迷茫、冷汗冒出、高舉著鐵牌的手臂發麻,更遑論動一動口中的舌頭說話了。衛庄見狀,首先發難擊破了廣場上這巨大的沉默。只見衛庄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荊天明身前,伸出手去,輕輕將荊天明從守衛首領肩膀上引了下來。荊天明恍若身在夢中,只是順從著衛庄的指引。豈料他尚未站定,便見衛庄復又向自己下跪,口稱道:「始皇御前頭等侍衛、鬼谷右護法衛庄,恭迎二皇子。」

「二皇子?我嗎?」荊天明瞠目結舌、左顧右盼,惶惑地喃喃自語著。衛庄口中的這一聲「二皇子」,非但驚駭到荊天明內心,也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花升將面色如土,宋歇山一口鮮血嘔將出來,劉畢則是緊緊抓住了自己的佩劍。剛才拼著老臉不要,寧可與春老兩人聯手也要誅除荊天明的趙楠陽聽到這話,簡直無法忍受,倏地站起,指著衛庄的鼻子叫道:「衛大人!你、你、你說這小子……是……是方上的兒子?」

「正是。」衛庄看了看荊天明,又環顧四周,堅定地對所有秦國士兵言道:「諸位都聽好了,這一位便是我大秦朝的二皇子。皇子手上的五色令牌便是最好的證據。」廣場上諸多秦兵聽了衛庄此言,都竊竊私語起來。

「胡……胡說八道……」趙楠陽臉上青白不定,聲調更是難掩驚慌。荊天明若是二皇子,從此以後,他趙楠陽還有好日子過嗎?「胡說八道!」趙楠陽終於忍不住大聲吼了出來:「這裡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人……」他邊遊走在荊天明四周,邊吼:「這個人乃是荊軻的兒子!荊軻大家知道吧,他是餘孽!是亂黨!他……他根本跟方上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大家都跪著幹什麼?快站起來呀!莫非你們願意給反賊下跪嗎?」趙楠陽此言一出,當下便有些秦兵站了起來;但大部分的人都無所適從,不知該聽左護法趙楠陽的話,還是該遵從右護法衛庄的指示?

「他的的確確是我大秦朝的二皇子。」衛庄音調還是那麼冷漠,冷淡中透著堅定,「我何必騙你左護法?左護法難道沒瞧見皇子手中所執的五色令牌嗎?」

「這令牌、這令牌說不定是假的。對!是假的!再不然、再不然說不定是這渾小子在哪兒撿來的,作不得數。」趙楠陽口沫橫飛地辯解著。自己委曲求全那麼多年,不惜厚著臉皮,打著清霄派掌門人的旗號,委屈來做鬼谷護法,豈能讓自己偉大的夢想,毀在這來路不明的鐵牌跟充數的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手中這五色令牌,全天下只有五面,有那麼好撿的嘛。不瞞左護法,二皇子手中這面令牌,是我奉了方上之命,親手交給皇子的。」衛庄鎮定自若,掉頭去問白芊紅道:「白妹。當初攻打桂陵城,你蒙方上厚恩也曾用過這五色令牌。你看清楚了,如今皇子手中所執令牌,可是真的?」

白芊紅自從領悟到衛庄時時刻刻都在保衛著端木蓉之後,便如泥人木雞。有時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又有時只盼一刀抹了衛庄脖子。再或者、再或者將端木蓉切成個七、八塊……五馬分屍……

「白妹!」衛庄見白芊紅不語,哪知她的心事,只是又問道:「你瞧這五色令牌可是仿製而成?」白芊紅回過神來,見徐讓、趙楠陽等人都緊緊瞧著自己,這才硬逼著自己開口,回答眾人道:「這……五色令牌是真的。」

令牌既是真的,皇子也就假不了,更何況還有方上的頭等侍衛引薦。原本被荊天明踩在腳下的秦兵守衛首領本來已經站起,這時耳聽此言,便想再向荊天明下拜,趙楠陽急忙伸手阻止了他。

「你……你……你……」趙楠陽死盯著衛庄,心中盤算著。荊天明若是二皇子,那麼方才自己與春老兩人聯手誅殺他的舉動,豈不成了作亂犯上?本想著荊天明武功進步如此神速,又是蓋聶弟子,這才動了儘早將他除去的念頭,以免日後為患。哪裡知道這個「患」,竟會來得這麼早!「既如此,是不是該趁他此刻毫無防備,索性先一掌拍死了他再說?」趙楠陽捏了把冷汗,右手微微發抖,只是心中拿不定主意。

左碧星來得雖晚,此時見到師父趙楠陽深感為難,上前一步,問衛庄道:「右護法口口聲聲說這人是我大秦朝二皇子。又說皇子手中令牌,乃是您奉方上之命,親自送到皇子手中的。既如此,晚輩不明白,這荊天明身分既然如此高貴,為何剛才右護法仍與我師,還有春老,三人聯手欲致皇子於死地呢?」

「對啊、對啊。」趙楠陽聽左碧星這一問,彷彿抓到救命稻草似地也質問起衛庄:「右護法既然早知道這人便是二皇子,怎麼還跟他動手呢?」

「這有什麼難以解釋的。」衛庄回道:「當初桂陵之戰時,我便已經奉了方上之命,暗中潛入桂陵城,將這面五色令牌親手交到皇子手中。」衛庄繞著荊天明身邊轉,邊走邊說道:「我還記得當時方上要我轉告二皇子,要他拿著這塊令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皇子願意來見方上,回到方上身邊的話,便拿出這塊令牌來。如此一來,皇子與方上之間的距離,縱然有千山萬水之遠,但在這塊令牌的助行之下,父子之間的距離便近如隔幕一般。」衛庄停下腳步,面對荊天明言道:「換句話說,一切權利都在皇子身上。若是願意使用這五色令牌,返回方上身邊的話,便是我大秦朝的二皇子;反之,若是處處與方上為敵,不肯以皇子自居的話,便是反賊。」

「請問左護法,方才我與他動手之際,此人可有拿出令牌?」衛庄咄咄逼人言道:「那麼我與左護法一塊兒討伐逆賊又有何錯誤呢?不過現在……」衛庄掉頭瞪向荊天明,又道:「既亮出鐵牌,想來是以我大秦二皇子自居了。在下倒要大膽請問一句,你到底是我大秦朝的二皇子?還是反賊荊軻的兒子呢?」

「我、我……」這個問題自幼便在心中糾纏不已,如今卻被人當眾大聲問了出來。荊天明此時手中的鐵牌宛如有千斤重。他真想甩開這面令牌,惡狠狠地將它摔得粉碎,好向天下群豪證明自己是烈士荊軻的後代;但事實上這塊令牌卻一直好端端地放在自己懷中,沒有片刻暫離,默默感受著自己的體溫,便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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