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生不悖

儒家子弟在城外弄得灰頭土臉,六十四人之中包括戚戒濁在內共死了二十一人,雖保住性命但手指被割武功從此作廢的尚有六人。主事者劉畢面對這樣一場慘敗,還是不得不帶領著剩餘的四十二名兄弟與荊天明,一塊兒來到路枕浪面前領罪。路枕浪得知劉畢暗中伏擊白芊紅,大為震怒,本欲將一干人等依軍法論處,但轉念想到,如此儒家士氣必定大為低落,眼下又是用人之際,只得強捺怒意,將他們嚴加斥責一番,發還給端木敬德、蓋聶自行管教。

劉畢、談直卻等人回到儒家的居所西官廨,面見師父。端木敬德非但沒有責罰,反而溫言安慰,並允諾江昭泰等六名手指被割去的徒弟,改日得空必定教授他們拳術,另圓武藝精進之道。荊天明獨自回返住處,蓋聶、蓋蘭誰也都沒加以責怪。蓋聶只是輕輕拍了一下荊天明的背,便即默默走開。但這些默許或是鼓勵都無法安慰劉畢、談直卻與荊天明三人,事實上,或許路枕浪一刀殺了他們,或是被師父狠狠責罰,說不定還能令他們好受一些。

待端木敬德一走,談直卻與劉畢兩人立時便去找邵廣晴算賬。哪知兩人羞憤填膺來到邵廣晴住處時,卻聽負責隨侍他的褐帶弟子說道:「三師哥說他悶得慌,要去城西客棧附近逛逛。」劉畢聽了只好作罷,談直卻一聽卻立刻知道,邵廣晴定是去找紫語尋歡去了。

果然不出談直卻所料,邵廣晴確實是找紫語去了。邵廣晴在這半年多以來與紫語日益親昵,見紫語對自己總是一番柔媚神態,自覺二人早已兩情相悅,只礙於彼此身份相差太多,這才未曾出演與她山盟海誓。

「邵哥哥,你在想什麼?」紫語朝著邵廣晴鳳眼含春,膩聲喚道:「這房裡只有咱們兩個,你說出來也不會有旁人聽見。」

「我……我……」邵廣晴雖知自己幫紫語租賃的這個住處十分隱蔽,屋中又只有他們兩人,還是極小聲的說道,「我……我是想抱抱你。」

「嗯。」紫語聞言嚶的醫生,便往邵廣晴懷中倒去,任由他抱著自己,女體溫香,柔若無骨,邵廣晴不由得心蕩神搖,用雙臂將紫語緊緊環擁,頓時血脈賁張,喃喃說道:「紫語姑娘,你眼中果真只有我,我心中、我心中也只有你……」

「是啊。邵哥哥,」紫語見他眼神迷亂,便伸手在他唇上輕輕一點,羞怯萬分地道:「難道……難道邵哥哥你只想……只想抱一抱我嗎?」邊說邊抬起臉來望著邵廣晴。「我……我……」邵廣晴身為儒家第三大徒,又是端木敬德親子,心中雖愛煞了紫語自來卻躬奉禮法,從未有失態之儀。此時能將紫語抱在懷中,對他來說已是破天荒的大事。但聽紫語言下之意,難道是說……?邵廣晴見紫語在自己懷中,櫻桃小口似張欲合,兩眼儘是迷離春色,再也把持不住,登時將什麼中庸、大學都拋在了腦後,抱著紫語低頭便吻。紫語非但毫不抵擋,口中還不時發出嬌喘呻吟,身子有意無意的挨著邵廣晴微微扭蹭,任由他在自己臉上、頸間親了又親、吻了又吻。

紫語看撩撥得邵廣晴夠了,忽然問道:「邵哥哥,上回我要你送我的那塊玉佩,你可帶來了?」邵廣晴喘著氣,一邊吻一邊喃喃回道:「還說呢,那塊玉佩我爹揣在懷裡從不離身,我跟他老人家要了,反而被他大罵了一頓。」紫語心中暗罵一聲:「真是沒用的東西。」便從邵廣晴懷中掙脫開來。

邵廣晴不明所以,只是一怔,「紫語?你……你不高興啦?」紫語埋怨似的瞅了他一眼,嗔道:「是呀,我不高興啦。」說罷輕輕嘆了口氣,執起邵廣晴的手,越說越是哀怨,「邵哥哥,你日後勢必是儒家掌教,我自知出身低賤,和你門不當戶不對,只盼你日後寬宏大量收我做個偏房……」這個建議談直卻老早便跟邵廣晴提過,邵廣晴雖有此意,卻從不知該如何對紫語啟口,眼下見紫語如此識得大體,心中好生感動,直起身子端坐在紫語面前,鄭重說道:「紫語,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日後我絕對不會辜負了你。」

「人都說世事難料,」紫語幽幽嘆道:「我……我雖心甘情願做你大英雄大豪傑的小奴婢,可是你……可是你連一個小小的定情之物也無法給我,這教我又怎麼放心?」邵廣晴慌忙說道:「唉,你讓我送你別的吧?你雖跟我說過幾次了,但那塊白魚玉墜是我爹的,我也不知道為何他竟然如此寶貝那塊玉佩,說什麼都不肯給我。」紫語撅起小嘴,面有慍色的說道:「我便是要那塊玉佩,別的我都不要。」紫語見邵廣晴面露難色,語轉溫柔,又道:「這事倘若易為,又怎能證明你對我的心意?邵哥哥,我不管你怎樣取到那塊白魚玉墜。總之……總之,只要你把它送給了我,我便相信你。」說著傾身靠向邵廣晴,在他耳垂上輕輕咬了幾下,吹氣如蘭的說道:「邵哥哥,你今晚再過來找我吧?只要你將玉佩送給了我,我……我便將我整個人都送給了你。」

邵廣晴被推出門外後還是如痴如醉,連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回住處的都有些迷濛。談直卻等了半晌終於見他回來,立即上前一把便揪住了邵廣晴的衣領,劉畢則臉色鐵青的站在旁邊。「這……你們這是幹什麼?」邵廣晴甩開了談直卻的手問道。

「幹什麼?」談直卻見邵廣晴面有愧色,還是無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怒道:「我還要問你幹什麼呢?今日伏擊白芊紅,你為何不去?」邵廣晴一回來便得知了戚戒濁喪命,伏擊失敗的消息,此時見兩個師弟面色不善的等在自己房中,知道他們定是來跟自己算賬,當下支支吾吾地道:「誰去不都一樣嘛。」

「當然不一樣!」劉畢見他如此也氣起來,便將戚戒濁如何貪功、八佾劍陣如何功虧一簣等事說了,末了,劉畢對邵廣晴咄咄言道:「若是按照計畫,由三師哥領陣,焉能落得如此下場?」

「可不是嘛。」談直卻也補上一句:「男子漢大丈夫且能如此貪生怕死?」

談直卻也就罷了,邵廣晴見素來恭敬地五師弟也這樣跟自己說話,也火大起來,便道:「照你們的意思,是盼望今日死的是我,而不是二師兄了。」

「誰這麼說了?」談直卻大聲叫道。劉畢也道:「我們斷沒有這個意思。」

「你們當真以為我聽不出來?」邵廣晴語帶譏諷的說:「當初討論此事時,我再三言道此事難成,你們兩個誰聽我的了?硬是堅持去做。如今果真失敗,卻來將過錯推到我頭上?好。好。我倒要問問你們。二師兄被殺,導致六十四人組成的八佾劍陣失靈,那時你們兩個哪一個想到變化劍陣了?此時還有臉來怪我?」

「你胡說什麼?」談直卻忿忿說道:「二師兄死了,莫說六十四人的陣法無法推動,便是三十六人的劍陣,也還得三個黃帶弟子領陣,不是?」

「很是。很是。」邵廣晴哼了一聲,又道:「三十六人的劍陣擺不成,你們兩人尚在,還不能擺出兩個一十六人的劍陣來嗎?你們自己頭腦不清,害得這麼多兄弟喪命,如今還有臉來怪我?」

「這……這……」談直卻臨敵之時,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過還有這一招,這時被邵廣晴一問,頓時無法反駁。劉畢在旁卻是面如死灰,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時劍陣被破、春老脫困,劉畢確確實實有想過以自己和談直卻為首,重組兩個一十六人的劍陣,再與春老周旋。但那時劉畢望見萬勃盧、韓馮……那些褐帶弟子臉上的驚慌神色,知道若是改為兩個一十六人的劍陣,就等於是讓其餘三十一名不在劍陣中的褐帶弟子去送死。劉畢一個於心不忍,這才沒有變化口訣。自己雖不同於邵廣晴是因為怕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犧牲別人也不在乎,但到了最後萬勃盧他們畢竟還是喪了命,早知如此那還不如……

「姑娘我教你個乖,為人要狠一點……」白芊紅的話語,突然又在劉畢腦中響起。「不!不!我絕不會聽你的話!」劉畢突然亂叫起來,把邵廣晴、談直卻兩人都嚇了一跳。「五師弟,你怎麼了?」談直卻關心的問道。「沒……沒什麼。」劉畢萬般自責的道:「四師哥別爭了,我們走吧。總之千錯萬錯,都只是我一個人的錯罷了。」

白芊紅可不管桂陵城裡頭如今是什麼狀況,她既然答應了與路枕浪較量,第二日開始便不再拖延,這才使得桂陵城中眾人真正領教到夏姬的手段。首先她堵截了水源,再配合人海戰術運載泥沙土石,在短短七日之內便將桂陵城外的護城河填平。這其間路枕浪曾數次出兵阻止,無奈秦軍勢大,都給擋了回來。蓋聶雖不懂得軍事,但他登城眺望只見城外一片平坦,也知秦軍的攻城器械隨時都能開至城下,不禁憂心忡忡。

果然不出他所料,護城河填平的第二天,秦軍大營戰鼓擂動,秦軍便如黑雲般涌到,什麼投石器、雲梯車、火龍隊、登城巨弩一樣不缺,全都輪番兵臨城下,顯是企圖以車輪戰的方式奪取桂陵。白芊紅雖然厲害,路枕浪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毫不驚慌,指揮若定,以高石然為首,荊天明、項羽、劉畢、花升將、談直卻等年輕子弟為輔組成一隊,專責衝進秦軍陣營,破壞投石器械、阻止火龍隊放火;蒼松派楊隼、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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