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天十八劍

在兩人的相守相偎下,人煙稀少的偏僻山林宛若他們意外尋獲的世外桃源,逃亡的日子不覺過得飛快。

連日以來一徑相安無事的廝守,意外地讓荊軻覺知兩人久置於此實非長遠之計,於是兩人收拾停當,離開了暫居的山洞。為避開齊兵追捕,麗姬將自己扮作男子,兩人專挑小道徹夜趕路,接連走了七八日,終於來到一個小鎮,見有個小茶鋪。荊軻仔細留意四下後,方才帶著麗姬走進茶鋪,稍做休息。

兩人疲憊地坐下,要了一壺茶,幾個燒餅。這段晝夜不歇逃亡趕路的日子,一路上的提心弔膽及風餐露宿,讓荊軻也覺得委實有些累了,麗姬更是憔悴不堪。他倒了一碗茶遞給麗姬,看著她喝下,又遞過一個燒餅,但麗姬此時只覺胸悶難受,食不下咽。看著麗姬難受的模樣,荊軻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不忍。他只恨自己無能,無法讓她過上安穩的日子,反而要她這麼跟著自己奔波受苦。

便在此時,茶鋪外突然來了一駕馬車,雖然不甚華麗,但裝飾素雅。從車上下來三個人,走進茶鋪。

為首一人年約四旬,相貌清癯,三綹長須,儒生裝扮。進了茶鋪,他揀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要了一壺茶。他身後的兩人生得孔武有力,看穿著顯然是他的隨從,那兩人端著茶碗就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的地上喝起來。

那中年人好像並不安心喝茶,只是四處觀望。一見到荊軻、麗姬,彷彿引起了他的興趣,目光停留良久不去。

荊軻隱隱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當下反射性地警覺起來,低頭對麗姬輕聲講了幾句,就準備結賬走人。臨離去,荊軻回頭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卻發現中年男子對自己微微點頭一笑。他佯裝沒看見,拉起麗姬就出了茶鋪,一路往東北方走去。

兩人疾行了沒多久,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車輪馬嘶聲。荊軻飛身上樹,向遠處觀望,只見一輛馬車迎面疾駛而來。

那馬車來得飛快,眨眼就停在兩人跟前。只見方才茶鋪里的中年男子笑著從車上下來,徑自問道:「閣下可是荊軻先生?」荊軻防備地盯著中年男子,反手護住身後的麗姬。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在下田光,乃燕國人氏。方才我在茶鋪中見到先生的頭髮上染有血跡,行色匆忙,身旁還有一位後生,生得很是俊俏,便猜到先生的身份,冒昧跟隨至此,請不必驚慌。早就耳聞令師公孫先生大名,只是一直無緣拜會,今日偶遇公孫先生得意門生,實為有幸。」

荊軻不語,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田光,見此人氣宇軒昂,態度從容,談吐誠懇,目中的警戒之色方才漸漸褪去。交談片刻,兩人竟不約而同感到一見如故,於是荊軻將他們在齊國的遭遇告訴了田光。田光以為此地已是齊燕邊境,齊兵不會輕易越境追捕,要他們不必過於擔憂。

田光又道:「如今荊兄弟何去何從,作何打算?」荊軻回頭看了麗姬一眼,沉默不語。田光看出其難色,便道:「在下正要返回燕國,荊兄弟如此不凡,田某有心結交,如蒙不棄,邀二位與在下同行,去寒舍小住。」荊軻忙道:「萍水相逢,豈敢相擾!」田光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你我一見如故,荊兄弟不必客氣!」

荊軻回頭去看麗姬,麗姬只輕聲道:「我跟著你便好。」荊軻點頭,與田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田光不僅是個儒者,更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與荊軻一見之下,意氣相投,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當下,便慷慨購置廬宅供二人居住,使他們在燕國安頓下來。

這段日子荊軻並未忘記加緊鑽研劍術,更經常出門四處找尋燕國出名的劍客切磋劍藝。麗姬雖然一句話也沒說,荊軻也覺自己每每一走就是好些日子,麗姬一人獨處想必會悶得發慌。

一日,荊軻在比劍歸來的路上,無意間見到了一隻很是嬌小可愛的白兔,便順手捉來揣在懷中帶回家去,想給麗姬一個驚喜。

當那隻小白兔在荊軻的懷中探出長長的耳朵時,麗姬立刻高興得驚呼起來,欣喜若狂的樣子宛若稚童。荊軻最喜見她快樂的笑容。兩人於是滿懷著期待,笨拙地為小兔子搭起了木屋。

春光明媚,院里開滿了桃花,經風兒一吹,灑下無數粉紅色的花瓣,輕舞飛揚,爛漫無際。

麗姬仰頭望著漫天花雨,不覺神迷心醉了。荊軻將麗姬輕輕抱起,一躍而上半空,衣袂翩然,旋轉著緩緩落下。麗姬一聲驚呼,很快轉為「咯咯」的笑聲。落英繽紛中,兩人宛若神仙眷侶,相互凝視的目光中儘是柔情……一直舞到麗姬嬌聲輕喊頭暈了,荊軻才肯停下。他們恣意躺倒在鋪滿花瓣的地上,幸福的面容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之下。如此無憂的暢意生活,是兩人此生最大的幸福。

四個月很快地飛逝了,荊軻幾乎與燕國所有的劍術高手都比過劍,只剩下旅居燕國的韓國第一劍術高手——韓流。韓流是一個能用長劍將天空中的飛燕斬成十八段的人,他的綽號叫做「燕翔劍」。

荊軻心動了,這樣的高手豈非此生難逢?

夜深了,月色如銀。

麗姬坐在燈前,一針一線地縫補著手中的布袍。荊軻則坐在她面前,痴痴地看著她補袍,眼中流露出無限的愛憐。靜謐中,兩人心潮澎湃。

明日,荊軻就要趕赴遠方,去和那聲名遠播的「燕翔劍」比劍。比劍,自然會有危險,尤其是面對韓流這樣的劍術高手,自然更加令人擔心。但麗姬知道,抱著遇強則強、精益求精的信念,荊軻非去不可。

麗姬滿懷著不安與難捨,徹夜無語,只是默默地為自己心愛的人準備行囊。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荊軻的心思。要想成為劍術大師,必須博採眾家之長,參悟劍道至理,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唯有如此,才能夠擊敗「風林火山」四大高手,為自己的祖父報仇雪恨。

或許是感覺到荊軻那痴痴的目光,或許是害怕泄漏自己不舍的心情,麗姬輕咬櫻唇,白玉般的面頰上飛起一抹嫣紅,在燈光的映射下,更是美艷異常。

「啊!」麗姬發出一聲輕呼。

纖巧的手指上,迸出一點紅艷的血珠。原來她在心猿意馬之下,失手扎破了手指。

荊軻聞聲而起,抓起麗姬的手指,輕輕地含在口中,柔聲問道:「疼嗎?」麗姬俏臉更紅,羞澀地搖搖頭。

沉默片刻,麗姬終於說出了她最想說的那句話:「早點回來,好嗎?」

荊軻笑了,他沒有回答,只是將麗姬緊緊摟在懷中。

這一宿,他們相擁而眠,窗外雨聲淅瀝不停,窗內兩心默默相依。

翌晨,荊軻告別新婚的嬌妻,奔赴遠方。

荊軻見到了韓流,兩人以劍相交,從相向到相知。

最終,「燕翔劍」雖略勝半招,但他對荊軻在劍道上的領悟力以及荊軻的韌勁、勇氣敬佩有加。他認為,假以時日,荊軻必定會成為一個劍術大師。他挽留了荊軻幾日,兩人切磋劍道。數日後,荊軻才踏上歸程。此時,他離家已經整整半個月了,他的麗姬還在家中翹首以待,他不願她為他擔憂,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快馬加鞭,歸心似箭,荊軻終於回家了。

遠遠地,荊軻已望見自己的廬宅大門敞開。一種不祥的預感直竄腦門!

「麗姬!」荊軻如風般迅疾衝進大門,「麗姬!」

無人應答。院內桃花依舊,人面已逝。

荊軻像是瘋了一般衝進屋中,嘶聲大喊:「麗姬!麗姬!麗姬!……」

空屋無人!

他一低頭,卻看見那隻小白兔兀自在啃食著桃樹下的青草,兩人為白兔搭建的小木屋,卻已傾覆。

有人來過……

有人帶走了麗姬!

倉皇間,荊軻瞥見敞開的大門外有人影閃過,他如電般躥出門外,一把揪住那人將他拽入院中,荊軻額上青筋暴起,目光如電,厲聲問道:「麗姬呢?有誰來過?麗姬呢?」

那人是荊軻的近鄰,被一把拽進來,驚魂未定,一見是荊軻,霎時萬分激動,顫聲道:「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麗姬姑娘,麗姬姑娘她三天前被一夥來歷不明的人擄走了!」

荊軻狂叫道:「什麼人把她帶走了?」

那鄰人嚇得滿頭大汗,結結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各個都……都凶神惡煞的模樣……」

荊軻的眼睛紅了,直射出如野狼般噬人的光芒。他鬆開那人,快步衝出了大門,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驚天而起:「麗姬——」

一個身形高挑的青衣男子,低垂著頭走在小路上,步伐沉重緩慢。看不清他的面貌,更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行經岔路,一列車隊疾駛而來,幾乎就要撞上他了。

「找死啊你!走路不長眼睛!」馬夫厲聲喝道。青衣男子仍默默趕路,頭也不抬。

「啊——救救我——求你們放了我——」突然,馬車內傳來一名女子的哭喊,引起了青衣男子的注意。他終於抬起頭來,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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