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以中國為中心

楊屾這位被陳鳴極高評價的老先生此刻並沒有在南京,也沒有在氣候濕潤的南方,而是正在山西。

今年已經八十有八,年近九旬的老爺子受到陳鳴如此高評價後,可以說得上是名利雙收,就是連家族後人的未來也有了保障,完全可以真的休憩了。只是他沒有這麼做,精力旺盛的楊屾還在為山陝的封山育林盡著自己的一份力。

出生在康熙二十六年的楊屾從來沒有想過大青果藥丸,畢竟他在記事的時候,滿清初期的危機就都已經給康麻子解決的差不多了,一生絕大部分時間就徘徊在陝西的楊屾看到的都是大青果蒸蒸日上的一面。所以當復漢軍起兵的消息傳到陝西,楊屾莞爾一笑,就以為陳家只是一班狂徒,在這盛世之間起兵造反,豈不是自取墳墓?別看現在他們攻城略地甚是興旺,卻旋興旋滅,不成大器。

可現實卻總狠狠地抽打楊屾的臉,一次次的戰鬥,大青果一場場的失敗。陳鳴從江南回師湖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滿清卻未能抓住這時機,一舉拔掉南京,最終使得南天地陷,而這只用了短短三四年。消息傳到興平桑家鎮養素園的時候,楊屾就知道,自己大謬特繆,這大青果危矣了。

即便天下南北朝對立,老巢就在豫西南的復漢軍也佔盡了地勢的便宜。絕對是一副再興漢室的北伐局面,一如當年的明太祖。滿清就算是立足於北方也拖不太長遠。結果大青果藥丸的功效比楊屾自己預料的都要快,復漢軍多出了一種叫火龍彈的武器,讓滿清仗之固守城垣的法寶戰壕溝,搖身一變成了埋人的大號棺材。

短短兩年里,復漢軍追亡逐北,盡取直隸之地。

當復漢軍的人馬從山西殺入關中的時候,楊屾就寫信給自己的學生們,抵抗什麼的都趁早收起來吧。螳臂擋車,自尋死路。而且滿清說到底他也是異族王朝。

楊屾在興平桑家鎮養素園內設館教學幾十年,先後從學弟子達數百人,遍布整個關中地方,那就是一張巨大的關係網啊。雖然這年月里能跟著楊屾學農的,並沒幾個是真正的大戶出身的子弟,但多少也是地主階級了。即使他們各自的實力相當弱小,但他們的配合也給復漢軍有效的建立起地方秩序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楊屾如果再年輕二十歲,陳鳴也敢大用他,但現在他真的太老了,快九十了,他的兩個兒子都是垂垂老朽了。這年歲就算在21世紀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眼下這封山育林工程楊屾只是掛著『顧問』的頭銜,真正辦事的是他的徒子徒孫們。

所謂『農林不分家』么。楊屾在桑蠶農事上大有學問,對於樹藝、畜牧也不陌生,有著很深的研究與實踐。他更考慮到關中園圃久廢,樹藝失法,心存追仿素封之意。建立「養素園」,作為教學、樹藝、園圃和畜牧的研究和實踐基地。養素園大約在雍正六至八年間建立。園周圍栽種桑樹和用材樹木,園內間套種各種果樹、蔬菜和藥材;園中央鑿一口大井,安裝有水車,供抗旱澆園之用。園內蓋有房舍,設學館,藏圖書,儲學育才。這裡也是楊屾從事農事研究試驗和學術著述的場所。

陳漢現在在農業上的調整不大,主要是山陝的封山育林,還有來日的防風治沙。這些才是重中之重,如今草原上已經開始種苜蓿,還有青貯飼料,這些都是楊門子弟大顯身手的時候。反正未來二三十年里,中國農事上頭是難有人越過楊門的了。

手中捏著最新一期送到的《中原日報》,臨汾【平陽府城】城南一處安靜的小院中,楊屾的臉色沉凝著。

面前坐的是楊屾的大孫子楊思成,讀書不成,半道轉學,今年已經五十歲了。農學上的道道說不上專精,比起楊屾的得意弟子們來是差得遠了。但楊思成卻是楊屾後代中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楊屾不差錢,不然他憑什麼建『養素園』哪?而且他自身也是讀書人,儒家就這點牛逼,發展到明清的時候,已經把整個中國的所有『文字』都兼并到自我當中了。

楊屾是農學家,但他在成為農學家之前還是一個讀書人;他在成為農學家之後也還是讀書人。楊屾師從李顒,後者的名號陳鳴是第一次聽說,但這個李顒是與孫奇逢、黃宗羲並稱「三大儒」,不仕清么【那咋不去死呢?】,後半生主講關中學院。楊屾頗得其師理學心傳,尤其是李顒重視實學和「經世宰物以為用」的見解對他深有影響。後來楊屾以農學家成名,但對於他自身來說,農是要附在儒之上的。

楊家子弟都是學文走科考之路,但應該說是沒那個天分和運氣吧,楊屾子孫後代數十人,在大青果藥丸之前,只出了一個舉人仨秀才。然而這並沒有讓楊家子弟灰心喪氣,而是繼續一門心思的埋首四書五經,對於楊屾的那一身農學本事,只是視為雜學。

楊思成也是在科舉無路之下,才跟著祖父學了十幾年,為的是在楊屾走了後能繼承養素園。當然,現在楊家的『家風』已經改了,年輕一輩全都鑽在農學裡不出來。四書五經已經廢了,那麼被新朝十分重視的『農學』與楊屾這幾十年里積累下的無數資料,就成為了他們踏入官場最好的『敲門磚』。

不過現在緊張的看著自家老爺子的楊思成可不是因為官場上的什麼事兒而讓楊屾煩心的。讓楊屾煩心的是這報紙上的消息,新朝竟然下了法令——禁止非金屬貨幣類金銀在市場上流通。也就是說從今天以後,那銀元寶金裸子之類的東西就不再是『錢』了。

「祖父,這新朝說的也挺明白的。貨幣就是一般等價物。」楊思成看著手裡的報紙,念著:「貨幣從商品中分離出來的充當其它一切商品的統一價值表現材料的商品。」很彆扭是不是的?但楊思成懂得,他手裡面有金圓券,也有銀行出示的支票,他懂這話的意思。

那金圓券不也是『錢』嗎?

誰敢說金圓券就不是『錢』了?全國的人能用吐沫星子淹死他。

「它的出現,是商品生產和交換髮展的必然結果。」對於這句話楊思成保持沉默。但下面的話他絕對贊同:「歷史上,一般等價物曾由一些特殊的商品承擔,比如最初的貝殼。隨著社會的進步,黃金和白銀成了最適合執行一般等價物職能的貨幣。而當社會經濟向著更高一層次發展的時候,貨幣可以不再是金銀貴金屬。而只是從商品中分離出來固定充當一般等價物的特殊商品……」這些話一般人還真不能理解,但楊思成理解。例子還是他手裡的金圓券。

這東西也是要成本的,它代表著銀行中的金銀,就像當初的銀票。

「思成啊,你說這新朝突然下了這個法令,陳家是不是要學朱洪武發紙鈔啊?」楊屾面色沉凝了半晌,終於開口了。然後楊思成人就愣了。

「啪。」楊思成傻子一樣木了好一會兒,猛一拍大腿。「對,對。陳家一定是想發紙鈔。」當初大明的官兒可被這紙鈔坑的不輕啊。

「你去給家裡寫一封信,告訴他們金銀都放著。要沉住氣。反正放上十年二十年,金子還是金子,銀子還是銀子。」

楊家祖孫都是學問人,讀過史書,知道當年的紙鈔有多麼的坑。

「不過當今的太子爺跟朱洪武不一樣。其他方面都不說,只說這經濟稅務上,要比朱洪武要放寬太多了。不是不懂行的人。新朝這紙鈔說不定真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

但說歸說,做歸做。楊屾雖然覺得陳家的紙鈔會比老朱家的紙鈔更靠譜,金圓券、支票,還有供銷社等等手段先後烘托,但他們也沒有拿著金銀去銀行換金銀幣的打算。現在不比原先了,是要收手續費的。

楊屾才不願意去吃這個虧呢。

隨著時間的流逝,發自南京的《中原日報》迅速擴展到全國府縣。以山陝為例,雖然這裡的報紙鋪展要比南京城晚上五天的時間,但終究是要到的。

新朝下了法令,金子銀子從今以後不算錢了,除非是金銀貨幣。在諸多如楊屾這樣的明眼人眼中,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微風,真正的厲害要等到……應該是明年登基大典之後吧,那就該亮出來了。可諸多沒這個眼光的人看來,這就是陳漢強逼著他們交手續費啊。

同樣的消息看在英法瑞典這些歐洲人眼中,就再清楚不過了。

畢竟在歐洲紙幣已經常規化的貨幣了。

對於歐洲人來說,只要中國人能保證紙幣幣值的穩定,他們就完全可以接受。

歐洲人從美洲得到『無窮無盡』的金銀,然後又源源不斷地送到中國來,尤其是銀子。可是中國就像他們神話傳說中只吃不拉的貔犰,英國也好,法國也好,他們很難再將流入中國的銀子重新拿回來。

被中國人嚴厲禁止的阿片倒是一宗好買賣。可是中國的法則太嚴厲了,一旦被發現那就有死無生。要知道中國人可是有著全世界最大有規模的情報和警察系統的,為了更好地了解『國安』兩字的意義,羅伯特、佩里埃、皮埃爾他們還特意的查看了《明史》,雖然這些洋人並不知道他們手中的《明史》在中國有了一個新的成為——《舊明史》,陳漢組織人力已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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