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爹的『父愛』

六月下旬,盛夏時節,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魯山漢王宮裡太平缸的水都熱的燙手了,空地上的土也都在冒煙。

整整半年時間,漢王宮乃至整個魯山城的氣氛,就像盛夏的太陽一樣,沒有低落陰沉的時候。江南源源不斷傳來的捷報和喜訊,讓所有人都跟吃了開心果一樣,渾身都是輕鬆的。哪怕是看著一根木頭,都會覺得紋理是可愛的。

在這樣的氣氛下,漢王的後宮規模在不斷擴大,小小的縣衙陳惠越來越覺得擁擠了。即使把監牢、後花園等全都拆除了,蓋上房子,陳惠也越來越顯得地方狹小。

形式在變,人也在變。

朝堂上都已經有人上表請求『遷都』了。不管是武昌還是南京,哪怕是南陽和襄陽呢,都比魯山小小一個縣城像樣。

許多陰暗和私慾也都隱藏在了這歡快的氣氛下。

陳鳴即使在魯山隱藏了不少眼線,很多的隱私也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察覺的。

……

黃氏【陳鳴二嬸】出了院門,在天井裡站了站,抬步往老太太住處走去。陳漢的王太后沒有住在那憋屈的縣衙,而住在縣城外昭平湖旁的一處宅院里。這家宅院本是魯山第一大戶徐家的別院。

這徐家跟陳氏本來還有一點淵源的,可是徐家自己作死,兩次忽悠了陳家,並且隱著消息不及時通報,以至於土門集遭受重創。當初還是陳家軍的復漢軍打入魯山縣城的時候,徐家的大爺徐鵬春被一道砍了腦袋。這宅院當然就是公有了。

如今這處宅院比陳家剛剛接手的時候可漂亮多了。陳鳴在江南收攏了好一批園藝名匠,那縣衙版的漢王宮只是小打小鬧,老太太這裡的昭平別墅卻是叮叮噹噹,大做了改動。

老太太已經六十四了,獨自在花廳里坐著,手裡捻著串佛珠,對著地下出神。

兩天前昭平別墅死了兩個妙齡女子,老太太似被氣著了,告病在房裡,沒把大兒媳婦招來,而是把二兒媳婦招來伺候。還把聽聞了消息專門趕過來請安的高氏攆了回去,而黃氏則被拉來別墅晾了兩日。沒有人知道老太太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也沒有人知道老太太為什麼招來了二兒媳婦卻又不讓二兒媳婦進房來。

難道是怕過了病氣?那還招黃氏到別墅幹嘛?笑話了。

黃氏自己打帘子進去,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她站在花架旁看著自己的親姑母加婆母,「母親這是在為劉氏、甘氏超度嗎?」說話竟是一點也不好聽,帶著一股怒氣。

老太太手裡的佛珠停下來,皺眉看向他:「那兩個狐媚子不過是個玩意,我替她們超度,她們消受得起么?」

黃氏在錦墩上坐下,望著被老太太緊攥著的那串佛珠,心裡一笑,老太太畢竟老了,一輩子沒受過窮可也沒享過大福氣,這兩條人命怕還是她第一次手上沾血。

黃氏臉皮綳得緊緊的,「論身份她們是受不起、可是,人死在母親手上,那就又另當別論了。母親一生與人為善,臨到老了卻沾了這一手血腥,想必心裡並不安樂。是嗎?」

老太太神色暗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到現在了還在怪我嗎?」目光陡然變得深沉。

黃氏毫不避讓的跟他對視著,「我不是來為他們打抱不平的。也不敢怪母親插手,但我很想問一問,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哥房裡也不是一個人沒有。大嫂也還沒說什麼呢,您為什麼來插手?」

老太太直起腰,雙眸里迸射出逼人的冷光,「你嫂子現在是沒說什麼。等你嫂子要說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

「你回去吧。以後沒事就待在家裡,別跟你族侄媳婦走的那麼近。」老太太胸口起伏著,顯然很生氣很生氣。她閉上眼睛,在強忍著怒火,也表示自己不想在看到黃氏了。

黃氏身子卻猛地一僵,「族侄媳婦?秀琳該是我大侄媳婦,不是什麼族侄媳婦。」

「母親,崗哥兒也是您的孫子。您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流落在外?」

「當初大嫂生下了石頭,大哥有了嫡子,再加上崗哥兒要讀書上進,大哥要給崗哥兒一個好出身,才讓他過繼到陳慶平名下。現在大哥的富貴比之當初已經超出了幾千倍幾萬倍,為什麼不讓崗哥兒歸宗呢?」

「崗哥兒媳婦也姓黃,她也要叫您一聲姑奶奶的,於情於理,母親真的就忍心讓他們……」

黃氏下面的話讓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給生生逼了下去,這目光冷的讓黃氏打寒顫。不知道是靈機一動,還是心有靈犀,黃氏一下子知道老太太為什麼這麼動怒了。她噗通一聲跪倒地上:

「母親,媳婦從來沒有想過讓崗哥兒跟魯公去爭位置啊。」陳鳴的聲威連黃氏這個嬸子都不敢再呼他『石頭』或是鳴哥兒。「媳婦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禍亂江山啊。媳婦只是想著崗哥兒要是歸宗,將來大哥做皇帝,崗哥兒就是板上釘釘的王爺。黃家也就有兩個王妃了啊。」陳聰一直得陳惠陳鳴父子的器重和信賴,將來分封功臣,陳聰少不了一個王爺。

可老太太不信。她跟黃氏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黃氏即使她兒媳婦又是她親侄女,老太太不信她有這麼好心。

——在陳氏內部,陳崗的身份十分尷尬,沒人敢提起過往,陳聰更不曾對外頭漏過半個想要陳崗『歸宗』的字眼。

「老爺們都不敢提的事兒,你倒是操心操累了。還知道把人送到我的身邊。」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當然是有數的,但王太后的儀仗里輕輕鬆鬆的就能塞進去倆人,這人進了漢王宮那就是後院的人了。以陳聰和黃家現在的能耐,招呼打給陳二陳鍾盛一聲,兩個狐媚子還能送往別處嗎?

老太太知道大兒媳婦高氏對陳惠納了幾房,根本不以為意。高氏是有子有孫萬事足。陳鳴那麼的爭氣,吳淞口水戰一結束,捷報傳來就有人上摺子請立王太子了,陳鳴是朝野文武,眾望所歸。除了兒子少了些,到現在也只有一個,其他再無任何不足的。

「一個甘氏,一個劉氏。一個文教部人事司的主事的堂侄女,一個南陽府的族孫女……」

「一個是崗哥兒的下屬,一個是黃家的人。」南陽知府是走了黃家的路子,才升上去的。

「母親怎麼知道?」

「老婆子沒心思去找人查,用板子開導開導那倆狐媚,什麼還不知道?不僅坑了自家爺們,你是還要把黃家扯進來啊……」

「崗哥兒媳婦到底是許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的盡心儘力?」老太太最不解的就是這點。

陳崗歸宗,會不會惹怒陳鳴?老太太很想自己的寶貝嫡孫是個寬宏大度的人,但這事兒誰能保證呢?黃氏在中間搗騰,要不是有大利,她會甘願冒險嗎?陳鳴可是未來的皇帝。

「母親,這不是我一人的主意啊。崗哥兒已經跟大哥提過了,大哥沒答應,也沒拒絕啊。」

沒拒絕這本身就說明了陳惠的心意。這才是黃氏摻和進來最大的原因。

況且平心而論,老子當皇帝,哪有不想要兒子也過的更好些的?陳崗做不了太子,他在陳漢的威望和實力比之陳鳴差的十萬八千里。可當個王爺總能行吧?

老太太倏然一驚,「崗哥兒他什麼時候提過的?你怎麼知道?」

「大哥跟老爺說了,老爺又……給我說了。」然後黃氏就跟自己的族侄媳婦熱乎上了。甚至整個黃家也拉近了跟陳崗的距離,包括黃老舅爺在內。

只要陳惠有心,陳崗總能歸宗的,日後即便當個太平王爺,那也是黃家的一門顯親啊。內務處里,黃家也有人脈的。

「這麼說,這兩個狐媚子是崗哥兒尋來的了?」

「他哪敢。」當兒子的給老子送女人,還是個庶子。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吐沫也能淹死他。「是劉氏、甘氏生的好,年齡也正合適,她們家長輩見大哥這一陣連著收用了好幾個……那個。就想著靠女人搏一搏富貴。」

陳崗的下屬求到陳崗的門上,南陽知府求到了黃家。這事兒陳崗、陳聰都沒答應,是黃氏心裡合計了一下,覺得把人送到老太太這裡轉上一手,再讓內務處的遞上去,以後有人吹枕頭風了,這不更容易摸到陳惠的脈絡么。她不敢窺視宮闈,要的只是偶爾一個提點。這就,這就觸到老太太的底線了。直接把人料理了!

「作孽啊。」老太太嘆了口氣。當時秉著一股怒氣,她下令杖斃了那倆女子,這杖斃了人後吧,她這心裡就又不安了。就如黃氏以為的一樣,老太太手下這還是第一次見血。吃齋念佛好幾年了,沾了一手血,這讓老太太怎麼能安定?

「既然還有這一處原由,這事兒就揭過去了。但今後你再敢摻和這種事,我比不饒你。」

文教部的主事,只是芝麻大的一個小官,並不值得重視。可南陽知府的份量就不一樣了。所以這事兒不是黃氏簡簡單單的『心』里合計一下就成的,這怕是整個黃家都合計了一下。

黃氏緩緩退了出來,走到天井了才恍然一拍額頭,自己是怎麼了?是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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