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兵強馬壯既是正統

閩北建寧府建陽縣,麻沙鎮。

作為建陽、崇安、邵武的山地交界之處,麻沙鎮一度是一個很繁華的鎮子。但現在,物是人已非了。

滿清的旗幟從麻沙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艷紅的赤旗。同時一個募兵處已經在麻沙鎮南頭搭起了場子。

福建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啊。糧食緊張的福建,戰亂也最多的福建,比起浙南可差遠了。

「不象話,不象話!」一名三十來歲長袍打扮,帶著几絲斯文氣的人,站在鎮子南頭設立的徵兵點前不遠,望著那些剪掉辮子當兵的年輕人,忍不住痛心疾首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辮子是祖宗留下來的,豈能輕易剪除!」陳逆更大言不慚的要男人放腳,簡直是蠻夷也。

可如此激憤之情引來的卻是周邊眾人的嘲笑。

「康秀才,你這可落伍了,官府早就說明了,這辮子是滿清韃子強迫咱漢人留的,咱漢人以前的老祖宗可沒有留辮子的。難道你真以為偽圖上的孔聖人還是真的不成?」孔老夫子的P圖始終都在民間流傳醞釀著的。

「看那新官府公人的穿著打扮沒?可比長袍馬褂好看多了啊!」

秀才身邊正站著一個二十郎當的鄉間青年,聞言呲的一聲笑。戴辮子的孔夫子,那真的讓天底下的讀書人受到了太多人的嗤笑了。

康秀才全名叫康進,祖籍蘇南,來福建已經有六代人了。復漢軍剛剛攻取建寧,開倉放糧是收攬人心的好招數,但這也只能用上一趟,如何真正的收攬民心,還需要大把的時間來耗。

眼前的康進只不過是天底下千千萬萬個無法接受現實的讀書人中的一個,他們因為種種原因而反對、抵制復漢軍。其中的一些人已經掉了腦袋,還有不少人被捉去服役。康進沒有那些人那麼倒霉,沒有被抓進大牢『開導開導』板子,所以也不存在吃了狠虧後『幡然醒悟』。

至今腦袋後頭的辮子都不認剪掉,抗拒態度是很明顯的。

雖然這也跟康進的自身情況有關。康進一家是靠家中十幾畝田地耕種為生,算不上小地主,也能算是鄉中富戶,日子過的當然不算富裕,但也不絕不清貧。

然而如此日子卻被複漢軍和天地會給打破了。朝廷討伐、鎮壓叛逆需要用銀子,官府就變著法的剝削壓榨底下的百姓。康家的日子本來還算好過,比起那些佃戶來說,至少吃飽喝足穿暖。可是隨著攤派和加稅,一波又一波,康家多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底立刻虧了大半。康進不恨滿清官府,卻十分痛恨復漢軍和天地會。也堅持認為孔聖人P圖問題,一定是復漢軍搞得鬼。

那山東的混元教和清水教,明顯就是復漢軍的手筆么。當得不為人子!

「狗東西,你也敢玷污聖人?」康進臉皮漲得通紅。

康進對復漢軍的憤怒、反感和抗拒,一瞬間就全爆發在那二十郎當青年身上了。

張手就要打他。

「大清已經入主中原兩甲子,早已經成為正統,什麼是正統,你懂不懂?」一個泥腿子竟然也敢反駁自己,玷污聖人,康進勃然大怒。

青年卻半點也不懼怕。

「呸,狗屁正統,兵強馬壯的才是正統。韃子當年兵強馬壯,所以入了中原;現在是漢王魯公兵強馬壯,那自然也能把韃子打滅了。丁秀才,你竟然敢給偽清說話,呵呵,這可是復漢軍的地盤,你大聲嚷嚷偽清是正統,就不怕前頭的軍爺把你抓起來,咔嚓一聲殺了?」

「啊?哈哈哈……」青年看著康進一張臉從紅變得發白,樂得哈哈大笑。

「我……我……讀書人威武不能屈,我才不怕!」口中是如此說的,康進的聲音卻越來越低,還心虛的看了看左右,見沒有人注意,才鬆了一口氣。青年的笑聲讓他臉面很掛不住,一甩袖子,趕緊走回家。

福寧府城。

一張蓋著陳漢福寧府衙大印的公告貼在城門口北頭。

從即日起,全城男子去辮。一根辮子可換三斤米面。三日後,若還有男子留辮,無論老弱,一經發現,就將登名記姓,其人親屬三代以內,一年中賦稅翻倍,一年中不準科考;

如一個月不去辮,三年之中如例;

三個月不去辮者,五年之中如例;半年不去辮者,十年之中如例……

這次告示貼出來後,很快的就被眾人圍了一個里三層外三層。

面對這份剪辮的告示,『三斤米面』的誘惑,福寧城的百姓反應和其他地方的人並無差異,大多數人沉默著,一部分人罵罵咧咧,只是不敢將聲音放大,內中還有一些人痛哭失聲,如喪考妣。而還有一部分人……

「官爺,現在剪辮當真能拿三斤的大米?」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圍觀人群中傳了出來。

哪個混蛋為了三斤大米就要割祖宗留下的辮子!?一些人心中大罵,紛紛向著聲音處看去,只是見到說話之人,眾人心中卻不敢露出不滿來,怎麼是這位潑皮?

「當然。喏,米面就在那兒呢,剪完辮子當場兌現!」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復漢軍文員高興的回答,「要米有米,要白面有白面。」只是看到問話之人不由愣了一下。這個人三十歲左右,生的身高馬大,長的五大三粗,一臉的兇悍樣。那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啊!

文員不認得這人,福寧城的人可都認得。鄒達興么,就住在城北頭,兄弟三個,他是老大。是福寧城裡有名的潑皮無賴。因為他們三個兄弟全都是這麼高大的塊頭,放起惡來福寧城的普通百姓沒人敢惹。

「那好,我來割!」鄒達興幾步竄到一名復漢軍士兵的面前,甩了甩腦袋,然後將頭低下。三斤大米一根辮子,這買賣不要太值的。

為首的文員也顧不得這人是誰了,向士兵一示意,眨眼一條辮子就給扔到了一邊的筐子里。同時兩瓢大米倒進了鄒達興的下擺上,滿滿的兩瓢,不要說是三斤,五斤怕也夠了。這顯然是獎勵鄒達興的。

鄒達興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的文員和四名復漢軍士兵,看了一眼筐子旁邊成堆的大米,扭頭就往家裡走去。一個注意已經在他心頭打定!

而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三斤大米的誘惑,對於平民來說已經是幾天的嚼頭了,要是拿去換成粗糧雜糧,這都夠一家吃五六天吃的了。

鄒達興之後,圍觀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湧出,很快乘辮子的筐子前就排起了長隊來。

「不能剪啊,不能剪啊!」

那個地方都有幾個熱血的,或是腦袋一根筋的。看到這種情景,人群中兩名讀書人是大急。只是他們的呼喊對於眼前的人群真的沒有約束力,南國復漢軍大勢已成,福建的清軍滅亡在即,辮子對於大多數人說更是種累贅。

剪辮不同於理髮,只需一刀即可,因此速度非常快。看到前面的人都拿到了大米,福寧城更多的人加入到排隊當中。幾名復漢軍戰士忙不過來,見到這個情景,那文員大聲喊道:「大家不用都排隊啊,自己將辮子剪下來也可直接換大米!」

於是這處地方的辮子簡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堆積。

「鄉親們,不能剪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能為區區三斤大米棄之?」

自然的守舊派還不死心,還在不停勸說那些排隊的人。而那個復漢軍的文員,看著幾個人的行為雖然很冒火,但只是冷眼冷笑。別看現在跳的歡,日後有的苦頭吃。說不定還要被血脈至親指著鼻子罵呢!

鄒達興哥三已經全部剪了辮子,平日里一同廝混的幾個小兄弟,也都剪了辮子。一群人這時正圍在外頭看熱鬧,幾個作死的讀書人的作為全看在鄒達興的眼裡。「兄弟們,知道哥哥要你們帶上剪刀是幹什麼用的了吧?瞧見那幾個作死的沒?腦袋後頭的辮子可是一樣頂三斤大米的。」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鄒達興的兄弟和小弟們看那幾個叫嚎的人的目光立刻就變了,就像是盯上了獵物的獵豹。

鄒家的老二鄒達旺眼睛裡直冒精光,「哎,這可是十年也碰不到一回的好買賣啊?」眼睛一下就從瞧熱鬧上轉到了那幾個作死之輩的後腦勺了。那一根一根或粗或細的辮子,就彷彿是蒸熟的大米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今年三十五歲的黃萍正勸得起勁,後腦勺突然一緊,頭皮直疼,那是辮子被人抓著了。他正想發生什麼事,後腦上就突然的一輕,一股不適應的輕鬆感傳來,黃萍感覺到不妙,急忙轉過身去看,一邊用手去摸自己後腦勺,空空的腦後,辮子沒有了。然後就看見一名地痞一樣的傢伙,手中拿著一根辮子在往放米的地方去。

「哎呀,你這個畜生,快還我辮子!」黃萍發出一聲驚恐的喊聲,不顧自己讀書人的體面,拔腿就向痞子撲去。

這痞子就是鄒達興身邊的小兄弟之一,此時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三斤大米到手了。」至於撲過來的黃萍,他一隻手就能放到了他。一邊不屑的道:「你這才是數典忘祖的狗東西。是不是就恨不得自己也變滿狗了啊?」一腳將黃萍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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