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歐洲人的小算盤

「常州戰役的失利讓韃靼人喪失了軍事上對叛軍的抑制力。帝國丟掉了最為重要的錢倉,叛軍從陸路上截斷了帝國南北的交通,韃靼政府能直接控制的地盤只剩下相對貧窮的北方,這個戰略對決的地點距離廣州雖然有上千英里之遙遠,但它的影響力已經在發揮作用了。

進入四月中旬【西曆】,越來越多的中國海盜匯聚在了張、鄭兩個軍事集團的旗幟下。尤其是張,他是叛軍首腦的兒子,也是帶領叛軍一步步贏得勝利的大元帥所任命的東南海域海軍司令,張和鄭的勢力和實力每一天都在飛速的增長。韃靼人在廣東和福建海域的海面優勢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與此同時,在陸地上,韃靼人在整個南中國的統治力都在飛速的下降,社會上的每一個階層對於韃靼政府的信心都在動搖。尊敬的潘振承先生也對局勢的發展感到失望。坦言說帝國的平叛戰略出現了重大的挫折。一旦叛軍大舉南下,以福建、廣東、廣西幾省現有的軍事力量,都不可能抵擋的住叛軍的進攻。

……」

英國東印度公司駐廣東辦事處首席大班羅伯特·皮爾正在給印度的管理委員會寫信,他建議公司立刻停止與韃靼人的軍火貿易,因為不久後的廣東很可能會被叛軍所統治。

「……公司所需求的生絲和茶葉,所需要的中國一切物品,都處在叛軍的控制中。因為一點軍火的利益而失去在廣州的貿易,這是世界上最大不過的愚蠢。」

雖然上一次叛軍的間諜將東印度公司的商館燒成了一片廢墟。但是在利益和明晃晃的金錢面前那都是過去的不值得記憶的『小小不愉快』。

羅伯特是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資深大班,所以他才能坐上『辦事處』首席負責人的位置。別看這只是一個新成立不到一年的機構,可它統管著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所有事物。

羅伯特已經委託潘振承聯繫廣東的復漢軍暗營。他相信如潘振承這樣的『大人物』,叛軍絕不會視而不見的。即使潘振承現今的一切行為都立於韃靼帝國的利益,但誰知道他有沒有另一面呢?羅伯特就認為他們間必然有著隱秘的聯繫。

放下鵝毛筆,羅伯特又一次拿起了手邊的一份文檔,這是最近幾天里復漢軍暗營在廣州城中張貼的『捷報』,羅伯特認識中國字,還能說一口不錯的中文。所以不用通譯,他就能知道這些文字寫的是什麼內容。

復漢軍已經在威脅著要南下攻略兩廣了。

因為他們已經拿下了杭州和寧波,很快就能打通與福建的聯繫了。鄭連福、鄭連昌兄弟也正是歸順了陳漢,叛軍的大元帥封鄭氏兄弟為南洋水師正副提督。

「羅伯特先生,你還在看這種老舊的新聞嗎?」

門被羅伯特的僕人打開,路易士·保羅·里貝羅從門外走了出來。陰曆四月的廣東,氣候已經找不到一絲兒的寒冷,里貝羅額頭上帶著一層薄薄的明汗,只怪他穿的太整齊了。

「當然。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奇蹟在這個古老的國度一再的上演,讓我怎麼也……」羅伯特卡殼了,他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辭彙來形容自己的心理。說羨慕?這不恰當,他現在面對著的是一個澳門土生的葡萄牙人。而說嘲笑,那是在扯謊。人對榮譽和利益的追求是天生的。

「這個世界與歐洲完全不同不是嗎?」羅伯特聳了聳肩,說了一句很多亂世之中很多中國人奉為綱目的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中國人都知道這句話。他們對於血統可沒有太多的尊敬。」

「再說了,張球和鄭氏兄弟可不是叛軍的德雷克爵士,你千萬不要小覷了他們的個人野心。我建議您更應該把目光投向距離常州不遠的長江口,在那裡與韃靼人的船隊激戰的水面力量,才是復漢軍真正的海軍。」

羅伯特邀請里貝羅坐了下,兩人話題迅速轉到正事上來,里貝羅今天來到這裡絕不是跟羅伯特就張鄧可靠不可靠的問題發生辯論的。

「羅伯特先生,你想去見一見叛軍的真面目嗎?」

里貝羅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羅伯特,上面寫的全是漢字,這是復漢軍在廣州城裡張貼的最新消息,被裡貝羅拿來做自己送給羅伯特的禮物。

羅伯特卻顧不得看最新消息,兩個眼睛睜的大大的,「你們……要去見叛軍?現在?」

廣東還牢牢掌控在韃靼官府的手中,他們還有充足的力量將澳門徹底蕩平。

「常州之戰,布蘭科上尉和隨軍的二三十名葡萄牙炮兵,悲劇的成為了復漢軍的戰俘。澳門議會和奧督都有責任和必要的義務儘快的去解救他們。」當然要儘早的了,上一次費爾南德斯等人的悲劇,整個澳門都不希望再一次看到。

「韃靼人在南中國的主力被叛軍消滅了,我認識的很多中國人都對戰爭前景表示悲觀。認為叛軍大舉南下的時候,廣東的軍事實力根本無力抵擋。」

「所以澳門要早早的做好準備。」就像對當年的滿清一樣,現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又要經歷一回了。

里貝羅此來就是澳門對於英國人的一次賣好,他們去見復漢軍的時候,沒有忘記了英國人。七年戰爭的硝煙剛剛散去,葡萄牙人還牢牢地抱著英吉利的大腿。再說西方人這個時候在中國的力量還十分的弱小,如果這個時候彼此還不能凝合一團,齊心協力,那麼在這個動蕩的關頭,他們很可能都會遇到滅頂之災。

真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能夠給澳門的葡萄牙人撐腰的西方力量,不是萬里之外弱小的葡萄牙王國,而是近在眼前的英國人。剛剛贏得了七年戰爭的英國人,而在戰爭結束的前兩年——西曆1761年參戰的葡萄牙人,就是英國人的盟友之一。

里貝羅與羅伯特做好的約定之後,起身離開了商館,羅伯特這個時候才有機會來看里貝羅帶過來的最新消息。

「原來是對戰鬥中誤傷平民的撫恤,還有對於戰爭中的韃靼人的處置……」常州之戰的旗兵還有杭州之戰的旗兵。

「死一人給二十塊銀元,傷者視輕重給兩塊到十塊銀元,因傷致殘者賠償十五塊銀元,另外還有稅務上相應的照顧,官田給予優先租種……」羅伯特對這個數據不予置否,一條人命四個英鎊,以他對中國的了解這個數字似乎不低了。

一切有刀傷、槍傷的八旗兵丁都就地處死。「哦,真是野蠻又殘忍的決策。」

被俘的八旗佐領以上世職者和守備以上文武官者,皆被處斬,家中五歲以上男丁處決,婦孺被發給復漢軍為奴;主動投降之佐領以上世職者和守備以上文武官者,等同領催及其以下世職者和五品以下文武官者,判服役二十年,家人跟隨;最普通、無官職的旗兵,被判服役十年,家人跟隨。至於家中的男人已經戰死了的,那就以男人死前的身份職銜入類後再抬升一級,二十年服役上面還有一個三十年滴!

羅伯特眉頭不自覺地皺著,放下這張小報,他腦子裡回蕩的全是『復漢軍要殺盡韃靼』的那些傳聞,這樣的消息在廣州流傳很盛,尤其是在最近時候,因為廣州八旗罵聲濤濤。那些傳聞中可很有一些似乎並不是虛假的。那麼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只要願意投降,主動投降,就可以不少。雖然等候他們的還有二十年服役。

「叛軍放寬了對韃靼人的政策?」

雖然處罰依舊十分嚴厲,但好歹不是斬盡殺絕了,還留下了一絲希望。他們是想用這種『不抵抗就不殺』的政策來動搖廣州、福州建的韃靼人嗎?

羅伯特心裡突然生起了一種緊張感,復漢軍的這種政策,這種『遠望』,可不就是在說明他們確確實實的在打望著廣州嗎?不然他們幹嘛要賣好?

「嗨,芬利,去喊喬治先生過來,我有事要找他。」羅伯特突然覺得胸口沉悶悶的,彷彿一塊大石頭壓在了胸口,他對門外的僕人叫道。

……

同一時間的崇明島,清軍在長江一線最後的堡壘。

當常州還在堅持的時候,崇明島就是滿清在長江的一支火炬,耀眼、光明。它與常州水陸交映,不僅在軍事上,在精神上,都要被樹立成一種象徵了。乾隆皇帝封賞的聖旨不要錢一樣送到崇明島。

黃正綱本人被封為二等男,賜黃馬褂、雙眼花翎,號尚勇巴圖魯。他手下的水陸重將都有封賞,雲騎尉、輕車都尉一樣的世職幾乎人手一個。最初時候倒也鼓舞的崇明島士飽馬沸。

黃正綱從江陰退守松江,自吳淞再退崇明,將自己所能收攏到的所有的人馬、物質、軍需都拉到了崇明。

這個泥沙淤積起來的大島,在近代之中國的戰爭史上從沒有留下過一筆值得可抒的印記的地方,可在此時的國人看來卻是長江口的第一道防線。

在明清的海防思想上,崇明被視為屏藩江南的江海門戶,是必守的第一線海防重鎮。滿清一度在這裡布置過六營水師,即使時光走到了乾隆中葉,這裡也有四營水師,三千多兵丁。

崇明島的兵丁和戰船都幾經裁減,可這裡的基礎還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