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被殃及的池魚

鳳陽府五河縣。

大清早的,東門外一隊車馬緩緩駛出城門。岳文海坐在把頭的一輛馬車裡,挑起帘子最後看了一眼老家故城。「不知老夫可還有回鄉之日啊……」他都已經快五十歲了,都要到知天命的年紀了,卻被逼的避居嶺南,行程千萬里,內心是多麼凄苦啊。

一旁的岳夫人看著自家老爺臉上的苦容心裡頭也很不是滋味。自從陳家在魯山起反了後,隨著將軍府鬧騰的聲勢越來越大,岳文海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誰讓他在魯山做了兩任知縣呢。去年冬天,岳文海更是被直接提進了山東按察使衙門的大牢。萬幸那官兒是個好官,而岳家跟陳家也真真沒什麼密切的私下聯繫,岳文海丟了官職,但保住了身家性命。一家人隨後就回到了安徽老家五河縣來了。結果才安生倆仨月,混元教又在豫東皖北交界起兵了,這皖北也安生不了了。

岳家就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岳文海潛意識裡覺得皖北不安全,他環看四周,河南安徽儘是是非之地,湖廣也不可久留,江南已成虎狼之穴,只有河北山東算作安穩,但是岳文海在山東當過官,他知道山東那地方只是表面平靜。現在反軍的勢頭越來越旺,他可不看好山東的太平長久。而河北,呵呵,還是更遠離是非一些的好。

岳文海把目標放到了廣東,他有一個同鄉同科的好友正在廣東為官,官路比他順暢,已經是一府通判大人了。一家人去了廣東,也不圖謀什麼,只求一個太平。通判的招牌,足矣!

岳文海往東的目的地是海州【連雲港】,那裡有去松江的海船,到了松江再換船南下,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作為一個純正的內路人,前生幾十年就沒過過長江的北方人,連游泳都不會的岳文海對於大海是極為恐懼的,對於嶺南的氣候也是極為恐懼的。雖然現在的嶺南早就不是唐宋【北宋】時候的瘴癘之地了。

事實上五河縣與岳家這般整個家族開始遷移的官紳之家為數並不少,只不過他們大多數是跑去了鳳陽府城。就是少數要遷避外地的,如果岳文海這般一去萬里者,也寥寥無幾。

自從混元教的義軍打破潁州府城以後,賊首樊明德匯合了劉松、楊集二賊後,其教眾已經有了五千人,他們又拿著糧食招引吃不飽肚子的窮農赤戶,才幾日間兵力就超過了萬人眾。現在其兵正在攻打宿州,鳳陽震動,民間惶恐,這天下哪裡還有三五年前盛世太平之景象啊。

岳文海是進士出身,讀過書,知道盛唐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那歷史上的一幕跟眼下之天下太相似了。都是皇朝進入鼎盛之期,都是皇帝好大喜功,偏用外戚,揮霍奢靡無度,且頻頻用兵於外……

岳文海這般拿李隆基跟乾隆作比較,事實上安史之亂時大唐的情形與眼下滿清的天下,情形則是絕對不同的。但人被事情『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往往會『忽略』諸多的小細節,而只把事情朝著大節奏安插、對比。

岳文海現在依舊不相信復漢軍能成功的反清復漢,但他認為這場『起義』,就是那大清朝的『安史之亂』,是大清江山由盛轉衰的分割點。

「誰能想到兩年前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的一對父子,現在就成為禍國巨寇賊酋了?」岳文海腦子裡都還能記得陳惠和陳鳴的身影。後者至今也只是個不滿二十的小年輕啊,卻屢戰屢勝,打滅了大清多少提督總鎮,封疆大吏……

「天下名將??荒誕,真實荒誕!」

……

同時間的魯山。

李小妹抱著小陳鼎擺弄著床面上倒著的一隊玉石、金銀雕琢的小玩具。這其中有陳鳴一路下江南收攏到的戰利品,還有他打下南京城以後招來城內的巧匠,靜心打制雕琢的。價值絕對不菲,就那小小一箱子,十萬兩銀子不敢保證,七八萬兩銀子綽綽有餘。

跟這個小箱子一塊送到李小妹手上的還有另外一個箱子,裡頭全是女人喜歡的珠寶首飾。

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鮮艷美麗,殷紅的強烈色彩給人感官彷彿是團燃燒的火,流動的血;還有藍瑩瑩的如同一汪海水的藍寶石,甚至是十分少見的紅藍半生寶石,被能工巧匠雕成了一對交頸鴛鴦;還有一件件珊瑚瑪瑙首飾,大拇指頭樣的珍珠,極品的羊脂白玉……

那每一件都是陳鳴親自挑選的,都代表著陳鳴的一番心意。而且這個小箱子里還有一封言辭肉麻火辣的信。他在湖北討了一個小老婆,這事兒保不準就會傳到李小妹耳朵里。陳鳴這封信不是對李小妹的保證書,這年頭男人才是天。而是為了寬慰她的心。

兩個小箱子是暗營送回魯山的,這已經不是陳鳴第一次動用暗營往魯山送東西了。去年小陳鼎滿周歲的時候,他就讓暗營往魯山送了一趟。

陳鳴帶領的遠征軍與根據地之間,看似隔著好遠一段距離,可雙邊始終有著暗中的溝通渠道的。

復漢軍從本質上來講就還是一支傳統式部隊,精神狀態上比之北伐的太平軍兩萬精銳都有不如,這樣的軍隊三五個月出征在外還好,可要是一兩年【陳鳴心裡都沒有一個確切的譜】長期在外征戰,即便一路大勝,軍心士氣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巔峰狀態。那麼怎麼解決掉這個問題呢?

家信。溝通兩邊的家信。陳鳴隊伍里的老兵,多來自汝州和南陽。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疲憊的征戰期間,一封家書的到來,會給士兵帶來不可估量的激勵。

陳鳴不敢說將軍府能把所有的士兵家屬都照顧到位,可每一名士兵參軍之後都有安家費,還有打底兒的軍功田,甚至一部分士兵都把自己的軍餉留給了家裡,每月根據地政府直接把軍餉教給軍屬,怎麼著日子過的也會比之前好吧?

而且家書這個東西都是會流傳開的,其影響的不僅是受到家書的士兵本人,那些沒有收到家數的老兵,還有沿途加入進來的新兵、俘虜兵等等,面對家書中描繪的『美好』,他們會不去遐想么?這對整個軍隊的士氣都有著巨大的催動。

還有,復漢軍的家書也不是哪個人哪個時間都能寄的。每個隊,一個月寄一次書信,一個隊百十人里只有一個保底兒的名額,剩下的就要看這個隊的表現了。名額最多是五個。這在一定程度上還能激勵士兵勇猛作戰。

至於幾百封信件怎麼寄回根據地去,分成十幾二三十人分批出發,書信又不是什麼重東西,以復漢軍對暗營的巨大投入,如果還不能保證每一批書信絕大部分信安全的抵到根據地,陳光、陳亮也可以回老家休息了。

陳鳴往根據地給自己老婆孩子寄點東西,那也就是很平常的事兒了。

18世紀的中國,成婚以後的女人就完全是男人的依附,李小妹收到陳鳴送來的小箱子後十分的高興。陳鳴不遠幾千里的讓人給她娘倆送東西,這就是把她娘倆掛在心頭的最直接表現。最讓李小妹感到幸福的是裡頭的那封信,一下子她心裡這段日子積攢的酸水就全沒了。

看著小陳鼎樂呵呵的擺弄著一件件精巧的小玩具,李小妹臉上的表情很幸福很幸福。

……

郾城戰場上,陳二寶帶著復漢軍主力出現在了清兵面前。陳輝祖在陳州急的直跳腳,郾城前線的軍隊也半點不能後撤,他們正在承受著強大的壓力,一旦後撤,全軍都要崩潰。

根據地里絕不會缺大炮,雖然火藥依舊困難,硫磺、硝石大部靠禹州收元教鄧家運入,小部分將軍府自產,就像那燒黃鐵礦產硫磺,將軍府自從搞到了工藝流程以後一直在做。就是產量有問題。

可眼下郾城這一戰,至關重要,陳二寶手頭絕對不缺彈藥。復漢軍來勢洶洶。

陳輝祖只能看著劉松、楊集帶著混元教眾施施然的走出陳州府,進入安徽地界。

五月要到來了,夏天收穫的時候就要到了。老百姓的忍耐也逐漸來到了爆發的臨界點,豫東皖北這些缺糧的地方,這段日子裡搶掠殺人的惡性事件頻頻發生,一到晚上,就沒人敢單獨出門。家家戶戶柴門緊閉,床邊上都有人放著菜刀。這都是『飢餓』倆字導致的。

現在混元教在陳州潁州舉旗,幾天時間匯聚教眾數千,災民數千,那不就是如此么。

現在劉松等率軍圍攻鳳陽府的宿州,每日里都有周邊民眾投奔來,已經對外號稱五萬眾了。

混元教的起義對於清廷來說可以用突如其來來形容。陳州和潁州的地方官府根本就沒一丁點的察覺,清廷的目光也完全放在了復漢軍身上,結果鹿邑和潁州損失慘重,陳州為大軍儲備的大量糧秣更被焚燒一空。這讓清廷和地方官府有種被混元教鑽了空子的氣氛和羞怒。

陳輝祖接到消息後迅速趕到陳州府城,但他帶來的只有百十名親衛,而不是一支大軍。因為郾城前線的復漢軍突然進行了反撲,很猛烈很猛烈的反覆,給對面清軍施加了巨大的壓力。這支距離混元教義軍間距最近的清軍,就只能一邊苦扛著過半復漢軍的猛烈進攻,一邊眼睜睜的看著混元教義軍走出了河南。當兩支義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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