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必須叫南京

「呦,彭老師這是犯了啥病啊,怎麼使勁的錘自己胸口啊……」

一個帶著嘲諷和調謔的聲音從彭忠瑞背後傳入耳中。這聲音他很熟悉,是幹部學校的五位少監之一,劉文的聲音。

這人是大都督留在幹部學校的一條忠犬,對待堅持不投降的滿清被俘官員歷來刻薄。去年冬天裡,原汝寧府新蔡知縣杜元就實在受不了他的刺人言辭,全家老小在晚上用那個『煙毒』死的乾乾淨淨。

魯山冬天苦寒,房間里多燒煤炭,他們這兒也產煤。燒煤就有煙毒,按照將軍府的宣傳,夜晚睡覺時房間一定要留有口子通風換氣,否則煙毒一多,人就會在睡眠中不知不覺的死去。

要不是杜元還留下了遺書,對劉文極盡斥罵,都可能有人會把他一家四口的死,當成不小心下的煙毒中毒了呢。

但是這件事對劉文半點打擊也沒有。這更像是他的榮光,對敵人的苛刻,證明了他對將軍府的絕對忠誠。

劉文那個時候還不是學校里位高權重的少監呢,還只是一個督查,幹部學校的學監由大將軍親自擔任,實際上是根本不管的,也沒空來管,主要事物都是五位少監商量著辦。

軍政法三系各有一位少監,然後是工科,就是工程建設和軍火製造、設計以及鍊鋼等等方面的綜合科,有一位少監監理著,現在這人就是劉文,之前的那人已經被提拔去了將軍府。最後是學校的紀律和後勤雜務包括掌管經費等等,又有一位少監監理著,他們五個人是這座佔地龐大的幹部學校最頂層的存在。

平常事物都是他們五個商量著處理,一些爭端上也儘可能的不上報,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彭忠瑞作為政治系的一個普通教師,嗯,幹部學校的『老師』分為教習、教師、高級教師和正副教授五個等級,彭忠瑞現在只是個第二等,他這樣的人與劉文產生衝突了,吃虧的絕對是彭忠瑞。

留長的頭髮紮起了髮髻,劉文穿著寬袍大袖的前明常服,這是復漢軍官員中越來越普遍的一種裝扮。陳惠、陳鳴兩位巨頭都是這麼穿戴,七公、九公兩位讓人『尊敬』的左右軍師,都整日里峨冠博帶。什麼方巾、東坡巾、莊子巾、二儀巾、萬字巾、翼善冠,變著花樣的擺弄自己那相當稀疏的頭髮,遮蔽那比較明亮的大腦門。兩位老先生年紀都大了,即使不剃髮,腦門上的頭髮也不可能像劉文這般這麼快的長出來。而將軍府內興起了前明衣冠,倆老都覺得自己的大亮腦門實在的不好看。那方巾也好,東坡巾、莊子巾、二儀巾、萬字巾、翼善冠等等也罷,都能遮蓋住讓他們羞羞的明亮腦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將軍府的高層這般穿戴,引發的將軍府下屬官員官吏也一個個有樣學樣。如果將軍府的根腳能徹底的立紮實了,讓老百姓都相信他們亡不了,敗不了,這樣的衣著打扮能迅速的取代民間的長袍馬褂。

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短褐也會迅速盛行。

彭忠瑞則還穿著一件青色長袍,看了劉文一眼,一言不發的走了,劉文在身後甩了甩衣袖,對於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臭硬的彭忠瑞厭惡的皺著眉頭。自從大都督兵下江南的消息傳來,這個月幹部學校里又有幾個老師『歸化』了,可獨獨彭忠瑞這人,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理所應當的被劉文視為眼中釘了。

但他也不能太『欺人太甚』,他劉文是大都督放在學校里的人不假,彭忠瑞也是大都督特意吩咐送回魯山的,這人是個難得的好官。如果他選擇了『歸化』,劉文立刻就能對他笑顏相迎。但他沒有。另外彭忠瑞來到學校後,不知怎麼搞的跟崗公子結識了,被崗公子引以為良師益友,倆人湊到一塊經常談詩論文,聽得劉文牙都要酸倒了。

陳崗早就不再叫『不可一錯再錯』了,他生是陳家的人,死是陳家的鬼,現在就是投效滿清,清廷也一樣容不下他。

陳崗眼下在文教部里做事,陳惠知道這個兒子在庶務處理上有先天不足,就讓他進了文教部這個相對而言適合他的地方。陳崗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時不時的到幹部學校來旁聽,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之前的二十幾年人生都在那裡苦讀四書五經,而四書五經這東西在真正的實事上是最沒有用的。

將軍府現在正涌動著一股暗潮,對於四書五經這些儒家經典的定義,是修身養性充實自我,還是用來做官治國,執宰天下?這些東西是做學問用呢?還是做官用呢?陳崗作為陳家的核心人物,很清楚將軍府正在否定著中國傳承了一兩千年的那一套。

他的父親和他的那個異母弟,正在挖掘著儒家傳承千年的根基。把做學問和做官分開!

呵呵。真把儒家的學問和做官分開了,儒家真就要呵呵了。

陳崗在陳家起兵以來,歷經了一次又一次的驚嚇和驚喜,四書五經對他的影響是很深,可再深能深的過一門子人的小命和前途嗎?

再說了,歷經了將軍府崛起的過程,看過了那麼多官員、滑吏的嘴臉,陳崗要再不意識到自己書本上學的那些東西,對於世界上真正的事情事物完全沒法子,他人也考不上秀才了。

能憑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陳崗在某一方面絕對是天才。這個時代的魯山縣秀才公,數量比之21世紀魯山縣的名牌大學生都要少,他們都是『讀書人』,一定程度上陳崗也是人才。把腦子裡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扔掉和看開後,他也在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了。

……

江寧城。

已經四月了。陳鳴在南京城下屯兵一個月了。浙江的援兵到了,他們從蘇州沿著運河撲往京口,聯合江陰的吳必達水路齊攻,結果本復漢軍先守後攻,殺的大敗而逃。

帶兵的浙江提督段秀林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官,他是陝西人,在浙服官。由嚴州千總、遞升溫州總兵。前後攜眷任所,計四十餘年。原籍陝西榆林縣無寸土。乾隆三十年於溫州任內,在寧波府城內買房一所,住居眷屬。才算是有了一處自己私有的宅第。

被授提督前,還被乾隆特意下旨查一查,探一探。因為段秀林的作為實在令人不敢相信。結果沒有查出半分他貪污受賄吃空餉的事情來,還被乾隆下旨嘉獎。這樣的提督在浙江綠營中是比較得軍心的,雖然浙江提督轄水陸五鎮,而段秀林能抽調起來北上的人馬只有萬把人,是相當的不對數,可浙江綠營在最初的時候打的還是挺猛的。

他們對京口大港鎮的攻勢很用心,大港鎮西面就是丹徒鎮,是大運河匯流長江的地方。它對著太平洲,就是後世的揚中市,這是很大很大一個江心島。復漢軍的防線就建立在這個巨大的江心島的對面。

依靠著圌山建立起岸防陣地,雄峙江滸,扼鎖大江。為了修築起堅固的炮壘和將沉重的五斤炮運上這座二百多米高的山頭上,因之而喪命致殘的戰俘多達六十七人。

但是這個地方只要一日握在復漢軍手中,江陰的滿清外洋水師就不敢向上游邁出一步。

圌山和京口江面上那複雜繁多的江心洲,組成了復漢軍最為堅固的一道長江防線。

段秀林聯合吳必達後,浙江綠營的首要任務就是奪取圌山,他們打得很猛很勇敢。大軍過九曲河、太平河,復漢軍一觸即退,讓浙江兵的攻勢看起來簡直是勢若破竹。結果在圌山的山下,面對復漢軍真正的防線——嚴陣以待的陣地,一頭撞上來的浙江綠營被複漢軍超過三十門五斤炮和數量更多的三斤炮直接打崩了。

狼狽至極的逃回江陰的段秀林都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那一幕,百炮齊鳴,百炮齊鳴。那密密麻麻如鞭炮一樣的炮聲,絕對是有過百炮。復漢軍難道真如謠言中傳說的那樣有那麼多的大炮嗎?圌山一戰似乎成為了那個謠言的最大鐵證。

段秀林這位相當的士兵軍心的提督大人,在圌山一戰之後是完全萎掉了。

說真的,圌山之戰,陳鳴也是第一次看到在火藥不缺的情況下,復漢軍強大的大炮生產力發動起來後所產生的巨大威力。那一仗的主角是大炮。不管是復漢軍,還是一萬來人的浙江綠營,他們都是配角,後者是完全被大炮密集的轟炸轟掉了魂魄。

同時彙集了兩萬多人,從淮安向高郵壓來的清軍,面對復漢軍強大的炮火也是一籌莫展。

於是,在清軍兩路援軍受阻的情況下,江寧城下的復漢軍打起這座古老的城池來,竟然就有了一種不緊不慢的悠哉。

靜海寺附近的五處地道同時爆破,獅子山上方向的城牆被炸開三丈多長的缺口,但是道路依舊不通。江南城不像北京城,後者是純粹的城池,前者則是土山隘口。城門就是隘口。

前明南京城在修建的時候,一改以往都城牆取方形或矩形的舊制,在六朝建康城的基礎上,根據南京山脈、水系的走向築城。得山川之利,空江湖之勢,南以外秦淮河為天然護城河;東有鐘山為依託;北有後湖為屏障;西納山丘入城內;形成獨具防禦特色的立體軍事要塞。城垣本體以丘陵、壘土為主,只在城門等一些防守的薄弱地段加築城磚,所以俗稱「土城頭」。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