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扇門

終於,艾伯特帶我抵達了小徑分岔的花園中心,那裡矗立著一座特殊的建築。當我們正要進入這房子詳談時,我的身後亮起了燈光,理查德·馬登上尉竟已追蹤而至。為何上天如此對我不公,在我剛認識一位傑出的漢學家,並與他建立起友誼時,馬登上尉卻出現了,讓我重新想起了我的任務——不能再猶豫了。

昨晚他請來了計算機系的同學,把教授的筆記本轉到了DOC狀態。據說這位同學已被微軟看中了,要去加州做軟體工程師了,但仍然無法解除密碼設置。原來教授連繫統里都放進了密碼,而且還有硬碟自動銷毀的設置——如果有誰敢強行進入硬碟,它便會自動銷毀。他和同學忙活了幾個鐘頭,無論如何運用「芝麻開門」,阿里巴巴的藏寶洞始終無法打開。

那雙清澈得如同地中海水般的眼睛,正透過黑夜注視她的臉龐。他俯下挺拔的身子,溫柔地吻了吻她的嘴唇。

面對她的伎倆,龍舟只能苦笑了一下:「好吧好吧,I服了U。」

兩年來我搜集了許多情報,為柏林的情報官帶去了赫赫功勞,而我則像鼴鼠一樣生活在倫敦,忍受這裡的陰雨和大霧。你以為我是在為德國服務嗎?不,我與德國僅僅只是僱傭被僱傭的關係,但既然已承諾要做一個間諜,我就必須要做到最好。柏林的頭頭看不起中國人,他認為我們怯懦、自私且缺乏男子氣概。為此我必須要證明給他看,中國人是了不起的民族,能完成其他人完不成的任何任務——我確信在我身上,彙集著幾千年來我們民族的無數智慧,自周文王以來的許多先輩,老子、孔子、孫子、孟子、莊子等等,他們帶給人類燦爛的文明——而在相同的年代裡,你們不列顛人的祖先,還在歐洲寒冷的森林裡,過著茹毛飲血的野蠻生活。

就這樣顫抖片刻之後,春雨忽然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本地的手機號碼。

王子帶著公主走進了森林,在茂密的枝葉底下驚起陣陣飛鳥,一棟白色的小屋子就在森林的中央。他打開了小屋的門,然後微笑著走進了屋子,她跟在後面走了進去,卻一腳踩空——掉下了深深的……深深的……地獄……

重新回到車流中,雨幕里的天空,陰鬱得就像他們此刻的心,還是龍舟先打破了沉寂:「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原來,只是個夢。

「弗格森教授去中國的原因,就是為了查找余准曾祖父的資料。」

雖然本人的英文水平有限,不過「Yu Tsun」這幾個字母還是找得到的。果然「Yu Tsun」就是這篇小說的主人公,肯定就是中文本里的「余准」了。

也許這又是一篇博爾赫斯式的小說?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樣: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也許,在我們闖進檔案館,發現余準的檔案那一刻起,危險就已降臨我們身上了。」

春雨依依不捨地走出小白屋,她相信這是高玄和她的小屋,她一定還會回到這裡來的,和高玄一起。她的心底默念了一句:「再見,我們的家。」

春雨搖搖頭驅散恐懼,便由龍舟陪伴著走進飯店大堂。忽然,她聽到一陣奇怪的笑聲,原來是前台服務生傑克,他露出森白的牙齒打招呼:「Hello!今天去哪裡玩了?」

春雨想起昨天半夜,吉斯夫人到這裡說了那些可怕的往事,然後又發瘋似的尖叫。接著,她和老闆艾伯特一起將老婦人抬到301房,還給吉斯夫人打了鎮靜劑(但願艾伯特沒有騙她)。然後她回到自己房間,倒頭就睡下了,至於是否把鑰匙捏在手裡,就一點都記不清了。

不管那麼多了,她捏著鑰匙下了床,撩起窗帘的一角,窗外的晨曦已漸漸升起,只是依然白霧茫茫,遮蓋著後面花園的面目。

愛因斯坦和霍金們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那是對於自己以及整個人類的無能為力,那是對於物質世界的極端透徹之後的慌亂。所有人千百年來都在尋找世界是什麼的答案,當我們自以為接近這個答案的時候,我們卻先感到恐懼了,這是人類永恆的悖論,一如卡夫卡的小說,或博爾赫斯的故事。

春雨又查看了一下其他房間,也沒有發現任何傢具,以及日常生活的用品,廚房裡空空如也,連水、電和煤氣都沒有通。不過想想也是,在這森林深處哪來的水和電呢?

「檔案館!」

說完低下頭走出飯店大門,來到充滿露水的天空下。她依然握著那枚鑰匙,似乎「XUAN」字已烙在了手心裡。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林,哪裡才是夢中的地方呢?

再也睡不著了,春雨草草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衣服便出去了。清晨的旋轉門飯店裡無聲無息,當她來到大堂里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

已經快清晨六點了,樹林里仍然瀰漫著白霧,就像一千年前荒涼的沼澤地時的傳說。那濃郁的霧氣加上茂密的枝葉,讓她完全看不清楚前方,視線最遠只有兩三米,天知道那些樹後面藏著什麼?是英雄羅賓漢還是怪物史萊克?

檔案館關門前,他們才看完余准間諜案的卷宗。有些是余准自己親筆寫的,有些則由打字員記錄,並由余准簽字。余准被審問了十幾次,每次都會問出一些新東西,但唯一沒說出來的是德國的通信密碼,這是一個優秀間諜的職業素質,你可以被捕但你不能泄露機密。

龍舟冷冷地斜睨著傑克,然後陪春雨上了樓梯,輕聲道:「我不喜歡他。」

接下來的內容更精彩,是間諜余准被捕後的供詞,全部供詞竟長達上百頁,由余准用英文親筆寫成,若翻譯成中文至少有幾萬字,本書限於篇幅不能全部錄入,只能節選其中幾段文字,以余準的第一人稱譯為中文如下——

「謝謝你的提醒。」春雨走到了門口,忽然試探著問,「你是怎麼知道我也在這兒的?」

現在她是一隻真正的迷途羔羊,在森林中胡亂穿梭,只等待撞上獵人的槍口。

「是剛才傑克告訴我的,她說你出門後就進了這片樹林。我怕你出事,就進來找你了。」

春雨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走近幾步確信眼睛沒看錯。前方有一棟白色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樹林的中央。

他的眼睛。

擋風玻璃外煙雨濛濛,烏雲壓在公路上。倫敦人或許早已習慣了,但龍舟還在咒罵著這鬼天氣,惟有刮雨器來回地擺動,響應他的自言自語。藍色POLO車飛馳在倫敦西北郊,因為下雨天又是星期一,路上車輛特別多,龍舟總算有所收斂,不像平時那樣囂張地飆車。

正與自己手中鑰匙柄上的數字相同。

眼眶有些濕潤了,她相信這是夢中的召喚,是高玄留給她的愛的小屋。因為耳邊又響起了半年多前高玄的聲音——

「可是動機——教授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她依然在大口喘息著,終於確定自己仍然在旋轉門飯店,319號客房的床上,時間是凌晨5點30分,幽暗的光線正通過窗帘滲透進來。

五六年前,我曾那麼迷戀博爾赫斯。這個早年博覽群書晚年雙目失明的阿根廷老頭,用文字建造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任何人進入他的世界都會迷失方向,在巴比倫塔里周而復始地循環著向上。但所有人都樂此不疲,因為在博爾赫斯的迷宮裡,我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理,這樣的愉悅無人能體會——比如當年閱讀《小徑分岔的花園》的美好夜晚。

春雨在房間里踱了幾步,索性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網看了看自己的郵箱,發現收件箱里有了新郵件。

掏出房卡打開319房間,龍舟跟著她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圈說:「你還想住在這裡嗎?」

這是他留給她的房門鑰匙。

她將鑰匙塞進了鎖眼裡,等待了幾秒鐘後輕輕地轉動,隨著鎖里傳出清脆的一聲,房門被悄然推開。

任誰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她似乎又聞到了他的氣味,閉著眼睛想像他就在房間里,站在玄關微笑著等待戀人的歸來。

尊敬的中校(指英國陸軍部負責審訊余準的一名軍官):我叫余准,1885年出生在中國江蘇省,我的祖先曾顯赫一時,在明清兩朝數百年間,出過許多位著名的高官和文人。我們家族中最著名的一位人物,便是大名鼎鼎的「Ts''ui Pen」公,他是我的曾祖父,在西南邊陲的雲南省擔任過高官。

忽然,春雨感到手心硬硬的感覺,攤開右手,才發現手心裡躺著一枚鑰匙。

想著想著她就脫口而出了:「Mr.Albert,請問那間森林裡的小屋是誰的?」

英國公共檔案館(Public·Record·Office)是國家級綜合檔案館,保管中世紀以來英國政府機關和法院的檔案,1838年成立,館藏檔案按排架長度計算超過14萬餘米。1973年在倫敦郊區建立新館,庫房容量11萬米,裝備電子計算機自動檢索系統,一般館藏檔案滿30年向社會公眾開放。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麼弗格森教授已經瘋了,要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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