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秘的老「八哥」

時間,2011年深秋。

經過一夜的顛簸,馬路在清晨回到了S市。之所以說「回」,是因為僅僅一年前,他來過這裡。

那次的停留很短暫,可記憶並不美好,可以說是改變他命運的一次造訪,一年之後,當他下定決心重回S市,是帶著「一定要找到真相」的決心來的。

雖說因為周炳國事件導致的後遺症已漸漸褪去,馬路也恢複了工作。可周炳國的臨終遺言,卻像一根刺,深深地插在心臟。

這是內傷,久治不愈,癥狀就是整晚整晚地失眠。

馬路躺在床上,閉上眼就是那幕駭人的場景,一台巨大的鍘刀,鍘刀落下,小女孩的頭顱應聲落地,雙眼直愣愣地盯著他……他就像進入了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與其這樣生不如死,不如乾脆請半年長假,來一探究竟。

馬路出了車站大廳,廣場也剛剛蘇醒,人們慵懶地走著,幾個睡眼惺忪的老太太圍了上來,問:「要住宿不?」

馬路搖搖頭,他走到路邊打了一輛車,來到市公安局門口。然後拿出手機,找達子的號碼。

來之前,他和達子通過電話,上一次來的時候,說過幾句話,彼此留了聯繫方式。中間他們聊過幾次,主要是了解當年楊東案的細節。

聊後才知道,周炳國誤傳了兩個信息:第一,受害的那個女孩並非陌生人,而是楊東的女兒,叫楊玉蘭;第二,楊東也不是山西人,當初有人把他當作路邊一個操著山西口音算命的江湖術士,後來證實是兩個人。

聽說馬路要來,達子顯得很熱情,說一定要去找他。

電話打通後,馬路等了一會兒,然後看見他從大門走了出來。達子現在是市刑警隊隊長,梳著背頭,很有派頭。

他遠遠地沖著馬路打招呼,馬路這次不是公幹,所有的費用自理,達子把他帶到公安局邊上的公安定點賓館。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話說的!」達子拍拍馬路的肩膀,「你自己逛著,我還有事兒,回頭約時間吃飯,你要想了解點什麼,需要什麼支持,就來找我,別客氣。」

馬路身上發生的事兒,這邊公安局多少也有點了解。所以馬路要來了解情況,沒人會攔著。

達子走後,馬路洗了個澡,躺到床上,打開電視,想自己的問題。

一年來,馬路在腦子裡無數次地把事情的經過捋了又捋,周炳國的臨終遺言說,鍘刀下的那個女孩,之所以屍體找不到,是因為她死而復生成了林慕!

其中的玄機究竟何在呢?楊東和楊玉蘭都已經死了,也沒人知道他們來自何處,當年給附近的郊縣發過認屍的信函,但無果,現在時隔二十年,就更沒有下手的地方。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到事發地看看,馬路想著。

上次來的時候,S市給馬路的印象是灰暗的,就像被煤灰鋪過一層一樣,和現在通透的感覺完全是天壤之別。

可能是新舊城區的緣故吧,去年從高速下來,就直奔了破敗的老城區,那邊都是四五十年的老舊建築,所以看上去死氣沉沉。現在他就是要去那個地方。

馬路橫穿過一條街,站在路邊叫了一輛車。

「師傅,麻煩去電廠。」

「老電廠,還是新電廠?」

馬路眨眨眼睛,「有兩個電廠?」

「你外地來的吧,以前從來沒來過?」司機倒是很熱情。

「嗯,應該是新民路上的那個吧,房子看上去挺破的。」

「哦,那是老電廠,早就搬了,」司機踩了油門,車刺溜一聲開了出去,「新電廠現在在郊區。」

馬路感覺車開了很久似的,彷彿在城裡轉了大半個圈,可到了目的地,看看計價器才九塊錢。他付錢下了車,感覺這個門頭似曾相識。

沒錯,就是這兒了,馬路回憶著,去年的這個時候,周炳國帶他來過這裡。馬路有種既親切又心酸的感覺。他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進去。

兩邊樓房的表面傷痕纍纍,坑坑窪窪,牆灰大塊大塊剝落了,像是一個難看的癩痢。馬路左顧右盼,動用所有的感官,想要捕捉空氣中的分子,哪怕只要有一點點林慕的印記,都會興奮不已。然而事與願違,無論如何努力,他都想像不出來,林慕和這裡會有什麼交集。

小區的路邊,三三兩兩地坐著一些閑人在聊天,還有響著鈴鐺收破爛的三輪車,馬路一邊走,一邊在想如何實施計畫。

小區不大,很快他就來到了那個單元門口,銹跡斑駁的門牌號掛在正中的門沿上,馬路停了下來。他四處張望,只見不遠處,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正坐在路邊的藤椅上,身後的樹枝間,掛了一個鳥籠,身旁還泡了一壺茶。

如果他是這裡的老居民,看年紀,應該對當年的事兒有印象吧,馬路想著,然後靠了過去。

「大爺,跟您打聽個事兒。」他從口袋裡掏出了煙,遞了過去。

老頭眯著的雙眼慢慢睜開,上下打量著馬路,帶著一絲警惕,「什麼事兒?」

馬路原本想說自己是警察,但一琢磨沒這個必要,「是這樣的,您是這兒的老居民吧?」

「嗯,住了四十多年了。」

這個回答讓馬路頗感欣慰,剛出師就碰到一個「活歷史」。

「聽說這個樓里,死過人?」馬路開門見山地說。

「死的人多了!」老頭翻著眼看看他,表情很滑稽,「哪個樓里不死人的?」

馬路也笑了,剛才的問題不嚴謹,趕緊解釋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據說這樓裡面迄今還藏著一具女孩的屍體?」

老頭又翻翻眼睛,但絲毫沒有驚訝的感覺,也許二十年來,他已經被無數人問過這個問題了,反問道:「你信嗎?」

馬路愣了一愣,看著老頭狡黠的眼神,笑了,他掏出打火機,替老頭點上煙,指指樹上的鳥籠,「這是您的鳥?是八哥吧?」

「沒錯。」老頭吸了一口煙。

馬路打量著這隻鳥,實在是難看得很,羽毛稀鬆,毫無光澤,都露出裡面白色的肉了,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上去它的主人反而生機勃勃得多。

馬路皺皺眉,老頭像是一下子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什麼意思,看不起啊,我告訴你,它年紀比你爺爺都大。」

「大爺,您這可是開玩笑了,」馬路咧著嘴,他不懂鳥,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這種八哥的壽命也就8~10年,那都屬於養得好的,很多兩年不到就死了,於是好奇地問道:「養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這鳥打一出生,就在我身邊了,到今年二十歲了!」

馬路吃了一驚,轉過頭再去看看那鳥,二十歲,相當於人當中的120歲,那豈不是還真是老壽星,比自己爺爺年紀還大,忍不住誇獎道:「喲,這可真是稀有。」

「它比人值錢。」老頭站起身,把鳥籠子從樹枝上挑下來,然後坐回椅子上。那八哥受到了驚動,睜了一下眼,但很快又閉上了——確實是老了。

「二十年?那豈不是也跟著您一塊經歷了很多事兒。」馬路醉翁之意不在鳥,故意把話題一點點拉了回來。

老頭逗著鳥,鳥也不理他,老頭像是對著鳥,又像是對著馬路在說:「時間一長,就都成精了。」馬路皺皺眉頭,不明就裡。

老頭放下鳥籠,直接問道:「年輕人,你是來問二十年前死人的事兒吧?」

馬路又是一愣,隨即點點頭。

老頭擺擺手,說:「那天我就在他們跟前呢!」老頭指指不遠處的一塊空地,「我看著那把鍘刀,把那小姑娘的腦袋活生生地切下來的。」

馬路趕緊又掏出煙,遞過去一根,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老頭把當年他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算是第一手信息,馬路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除了那個鍘刀女孩,還有另一起變態殺人案,和此事糾結在一起。

「那麼說來,那女孩的屍體,真的一直沒發現?」

「呵呵,這是我親身經歷的,可現在偏偏很多人都不信,我就搞不懂了,他們寧願去相信一些無中生有的東西,也不願意承認曾經發生過的事兒。」

馬路抬頭看看對面這棟破舊的老樓,感覺顯得格外的陰森恐怖。

居民們吃喝拉撒,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可有一具腐爛的屍體,就成天和他們同住,卻不知道在哪兒,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警察後來沒找過嗎?」

「當然找過,可找不著有什麼辦法,警察又不是神,到了後來除了不了了之,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反正他們也不住這兒。」

馬路又問:「我聽說很多人都搬走了!」

「要是你,你不搬嗎?現在這樓里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不知情,反正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信。就算信也沒辦法,誰讓這裡便宜呢,出於錢上的考慮,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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