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事故

演講結束後,北村正在休息室休息。這時,負責人遞給他一張名片,說:「有人想見您,讓他進來嗎?」北村看了看遞過來的名片,上面印的是「上田成吉」。

「啊,是上田先生。」

北村想起來了。他是在去古沼回來的路上曾經讓北村搭過便車的小型動物研究所所長。不一會兒,在負責人的引導下,上田走了進來。

「啊,上一次多虧了您幫忙。」北村客氣地說道。

「沒什麼,我倒覺得要是沒有您,那就麻煩了。今天聽了您的演講,我深受感動。」

「我講得很拙劣,獻醜了。」北村覺得很不好意思。

北村平常不怎麼發表演講,這次只是在東京律師團主持的反戰和平集會上,就他平日所信仰的和平與民主發表了約一個小時的演講。

上田的工作跟軍需產業關係密切,當然是站在反對的立場上。也許他是來偵察「敵情」的吧。

「聽了您的話,使我這個對和平麻痹了的人醒悟過來了。」上田說,就好像看透了北村的心事似的。

「我沒想到上田先生會來聽我們這些人的演講。」

「從工作性質上看,我是非常關心戰爭與和平問題的,但是拋開職業上的關心,我個人是很願意聽您演講的,所以今天從公司溜了出來。」

由於會場的原因,平時晌午在市中心開演講會很難有很多的聽眾。

「特意前來,真是不勝榮幸。」北村這個作家並不怎麼出名,而上田居然在百忙之中從公司溜出來聽他的演講。上田說自己是北村迷,看來未必是客氣話。

「托您的福才得到了這塊新手錶。」上田把左手伸到了北村面前,這是一塊出版社贈的五十周年紀念表。

「碰巧有庫存品,真是不錯。」

「關於被盜的手錶後來又有了別的說法。」

「又有什麼說法了?」北村很感興趣地問道。

「現在還有時間嗎?」看來上田是特地到休息室來談這個問題的。

「我不再出去了。」

「戴著我有您簽名的那塊手錶的小偷好像被人殺了。」

「警察根據那塊表上的簽名找到了我這裡。這件事跟上田先生有關係嗎?」

「後來警察也把我傳去進行了調查。」

「警察也調查了您呀。」北村馬上聯想到被綁上石頭沉到古沼里的秋本道夫。

「我的研究所附近有一個叫做古沼的沼澤地。在那片沼澤里發現了一具屍體。」上田的話證實了北村的聯想。上田被警察調查肯定會讓人聯想到這件事。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關於這一案件的報道。」北村對這個案子非常感興趣,所以才特地去古沼看看的。但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上田時,他沒有說出來。

「警察懷疑我就是罪犯。」

「認定上田先生是罪犯,這是為什麼呢?」

「聽說從偷了我的衣服和手錶的小偷家裡找到一個打火機,那個打火機是古沼被害人的主要遺物。而且在被害人的指甲里有我們研究所運送動物用的箱子底上鋪的鋸末。所以開始懷疑我。」

「這太不幸了。」除此之外,北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種懷疑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我只是曾經和死者隸屬於同一個公司的總務調查總部,完全沒有私人聯繫。真是夠煩人的。」上田氣憤地說。

「這種懷疑排除了嗎?」

「警察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所以錄了口供以後就把我放出來了,但是對我的懷疑仍然沒有排除。」似乎上田對警察將其作為殺人案件的懷疑對象並不感到意外。而且他並不知道北村與秋本之間的私人關係。

「實際上我認識被沉入古沼的死者。」

「您認識他!?」上田的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

「實際上他是我在公司打工時的客戶。」

「我拜讀過寫有您經歷的文章,但這事兒還是頭一次聽說。我一直在菱川的基礎研究部門工作,對與菱川有關的顧客並不了解。」

「文章中沒寫過關於打工時的情況。您當然不知道。」

北村一想起在公司打工時的境況就覺得有股苦水湧上心頭。當時沒有別的去處。雖然找到了工作,但是根本沒有任何前途,每天的日子昏昏沉沉。逃離那個環境的願望成為一種動力,並且終於脫離了那個環境。如果當時進了一個好一點的公司,自己的人生恐怕就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我是以和秋本對調的形式調到小型動物研究所的,但刑警認為這一點與案情有重大關係。」

「有重大關係?」

「唉,真受不了。有殺人嫌疑這件事對我的壓力很大。總有一種壓迫感,覺得頭上頂著很重的包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我壓垮。一想到這種情況不知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我就覺得受不了。」上田心灰意冷地說。

「別灰心,一定要堅強。總會好起來的。」北村安慰他說。

聽了上田的話,北村不由得開始同情他了。上田作為實驗動物的提供者,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並被命運之神拋棄,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他就是把屍體綁上石頭沉入古沼的罪犯。北村有一種很強的庇護自己讀者的心理。

「但是,上田先生,您說秋本的打火機是在小偷家裡發現的,小偷是在哪兒拿到他的打火機的呢?」

「警察懷疑是在我家裡。他們說打火機與鋸末有關。」

「如果打火機是在秋本離開時落在別人家裡,之後那家失竊了,那麼,那家的失竊物品就應該和打火機在一起。」

「我也向警察說明了這一點,但是,目前已報案的被竊人家沒有一個與秋本有聯繫。」

「那就是說還有尚未報案的被盜人。」

「聽說是有人在失竊後沒有報案。」

「不能從被盜物品中推斷出失主的身份嗎?」

「被盜物品又沒有逐一標明住址和姓名。也許可以從被盜物品的出售點或者製造商那裡找出失主,警察當然已經在追查了。」

「那就是說,秋本曾在未報案的某個失主家落下過打火機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有這個可能,但並不能排除對我的懷疑。」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北村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新的想法。

「您說說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

「秋本去小偷家裡時把打火機落在了那裡。」

「秋本去新屋的家裡……」上田愣住了。

「如果秋本去過小偷家,新屋就沒必要偷這個打火機了。而是秋本在去新屋家時把打火機落在那裡了。」

「但,但是秋本與新屋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呀。」

「目前並沒有可以證實他們之間是否有聯繫的證據。現在還不清楚這兩個人有什麼聯繫。」

「這樣,如果說秋本到過新屋家裡,把打火機落在了那裡,倒也能說得通。」上田開始覺得北村的想法有道理。

「刑警注意到了這種可能性了嗎?」

「大概沒有。」

「也許把這些告訴警察會更有利於破案。一般不吸煙的人是不會偷打火機的。」

「聽了您的這番話,讓我覺得恍然大悟。在我被懷疑的這段時間裡,罪犯卻堂而皇之地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上田暗淡的表情似乎開朗了一些。

上田告辭後,北村陷入了沉思。雖然對上田是那麼說的,但秋本和新屋並不是同一類人。即使是同一類人,彼此之間也像外星人一樣保持著相當遠的距離。兩個人即使有可能在一起,這種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會不會是新屋在什麼地方撿到秋本那打火機的呢?那樣的話就是純屬偶然,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說打火機是撿到的恐怕警察不會接受,而且準確率太低。秋本曾經去過新屋家的說法更具說服力。即使是兩個不同類的人也會因某些意外的事情而撞在一起。

「相撞!」北村突然從這個詞上引發出聯想的火花。火花在閃亮的瞬間顯示出的東西很模糊。兩個不同星球的人也是有機會接觸的。假設秋本與新屋的車曾經撞在一起。或許行星上的生物就有機會以這種方式相遇。兩個人坐在宇宙飛船上相撞了。

由於隨時會發生交通事故,以前既無緣分也無關係的人就建立了密切的關係。如果在報警之前兩個人在私下裡達成了協議,這起撞車事故就不會有人知道。

北村的這個念頭立刻佔了上風。除了交通事故以外,不相識的人也是有機會接觸的。有可能因為吵架,有可能因為找碴兒,也可能並不是以害人與被害人的形式,而是因為運輸工具上或戲院里的座位緊挨著。上面這些情況都可能促成兩個人相識。秋本很可能是因為交通事故而去新屋家的。那樣,秋本就是害人者,而新屋則是被害者。秋本是為了保密才去新屋家協商的。

北村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新屋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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