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把七條列為了共犯,但因抓不到確鑿證據,調查陷入僵局。除了七條再沒有共犯,棟居確信這一點。
但光憑棟居的確信是無法使調查進行下去的。在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棟居去見了本宮桐子。
「調查一定遇到了瓶頸。」
桐子像是一下子就看透了棟居的內心。不過能跟棟居約會,她還是很高興。
「你怎麼知道的?」
「一向如此。調查順利時就沒空見我了。」
桐子頑皮地笑著說。
「調查確實不順,不過真的想見你。」
「真開心啊。也許對你不公平,我真想你常常調查不順利。」
「調查順利時我也會來見你的啊。」
「不是心甘情願的也沒關係。我只要能見到你,我就開心了。」
約會還是老一套。在中意的西餐館一起吃飯,然後去看電影或聽音樂會。如果沒有特別想看的,就在賓館或街上的酒吧慢慢地品酒。一般來說,桐子只要喝上一杯雞尾酒,雙頰就熠熠發光了。
只要兩人能在一起,就是世上最開心的事了。兩人這樣純潔的約會已持續了好多年。如果棟居有意發展這種關係,桐子隨時都歡迎的。棟居卻不敢再深入一步。也不是不愛桐子,只是自己曾發誓不再建立新家庭了。
雖然也把桐子當成了家裡人,但棟居在自己與桐子之間築了垛牆。自己方便時就把她當家人看待,不方便時就躲進牆裡,躲避作為家人的責任。怯懦之牆,自從留在家裡的妻子被人暗殺後,自己就給自己築了這垛牆。
雖然桐子被隔在了牆外,但棟居對她的責任並沒有減輕,反而在精神上與桐子的關係變得更密切。
說是待她如家人一般,但如果別居一處的桐子也像妻子一樣遭人暗算,自己卻無能為力的話,棟居該是覺得比妻子被害時更不負責任吧?
棟居當初根本沒料到妻子會遭人暗算。但他現在卻知道,生活在牆外的桐子同樣也處在危險中。明明知道,卻還是不想對她負起家人的責任來,把她隔離在牆外。
擔心再次失去家人,因而把桐子隔離在牆外。如果因為自己而失去了桐子,無論她是在牆內還是牆外,棟居都會心痛不已。
既然無論在牆內牆外都一樣,那不就該歡迎她加人家族么?雖這麼想,但棟居不敢付諸行動。現在桐子就是棟居弱點的證明。
一邊帶著這個弱點,一邊與犯罪分子做鬥爭。如果照棟居的想法,豈不是刑警們都不適宜建立家庭?但並不是所有刑警的家屬都遭人暗算了,棟居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心靈的創傷很深。即使能承受住一次的創傷,但也沒信心能承受住第二次。他的自衛本能就成了他的弱點。
「我想聽聽你現在調查的案子的情況。」桐子向坐在對面的棟居央求道。
「這不是吃飯時說的話吧?」棟居猶豫著。
「沒這回事。我就想聽你說工作的事。工作時的你最像你了。以前你不也說過么,說我已是你們警部的一員,對我已沒什麼秘密。」桐子說。
桐子是個有名的職業偵探。在桐子的幫助下,有好幾次困難案件的思路都被打開了。棟居在案件處於僵局時,無意中形成了依賴桐子的習慣。既然桐子都這麼說了,話題就轉到了無時不在困惑著他的案件上來。
聽完棟居簡單的案情敘述後,桐於說:
「確實沒證據說明七條由香的爸爸就是共犯。我想去現場看看。我想現場的構造一定隱藏著解開謎底的鑰匙。」
「我也這麼想,但現場就是看不出破綻。」
「喂,吃完飯能不能帶我去現場的璇宮去看看?」桐子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沒準你會有什麼新發現。」
「就是兩個人一起看呢。」
桐子把這叫做「複眼」。一個人看不到的東西,兩個人來看就看到了。不管單眼還是複眼,棟居期待著桐子會有新的發現。
吃完飯,兩人去了皇冠酒店。由於正巧是周末,璇宮那邊非常忙。櫃檯服務生認得棟居,所以也沒讓兩個人等,就把他們帶到迴旋席上去了。
幸運的是,那天天空晴朗,東京的夜景在無限地向四周擴展。第一次登上酒店璇宮的桐子為能看到東京的全景而大為驚嘆。白天被煙霧所籠罩的地平線,在視線所及之處,被無數燈火所淹沒。各處密集的燈火再次讓人感覺到了東京的廣闊。
在這燦爛的燈光之下有著多種多樣的人生。在這像散落的寶石碎片般的光海中,交織著男女的愛恨情仇,掩藏著令人髮指的罪行。
東京的夜景存在著光明與黑暗兩種不同的元素。而且在深夜之前,確實是光明壓倒了黑暗。
璇宮以一小時轉一圈的速度旋轉著。該酒店建於幻想中的原子彈的投下點,佔據著即使坐著不動也能看到東京全景的絕佳位置。
迴旋席是從池袋開始旋轉的。以一棟格外出類拔萃、白天陽光滿樓的六十層高樓為起點,餐廳按著順時針方向慢慢地轉動著。過了三十分鐘左右,銀座方面的燈火進入了視線。
從這裡能看到灰暗的東京灣海面,海角方向則能看到像漁火般的一串燈光。轉過澀谷、新宿又回到了出發點。轉一圈換一批客人,基本上沒人中途站起來。
轉了一圈還是沒發現玻璃密室的秘密。迴旋席上各張桌子都有燭光,室內朦朧的光線不停地閃爍。走近任何一張桌子都會碰到周圍人的目光。
只有穿著白衣服的酒店服務員不時地到各張桌子收訂單、送東西。他們的白制服在燈光中格外引人注目。
犯罪者一定刻意地躲過了目擊者的目光,接近了被害者和友美的桌子。
「再轉一次吧。」桐子像是看透了棟居的心思。
「只要你願意。」
「只要跟你在一起,轉多少圈都沒關係。」桐子像是很欣賞夜景本身。
迴旋席又開始通過了那棟白天陽光滿樓的六十層高樓,緩緩地向上野方向轉動。與曼哈頓那類狹窄地域內摩天大樓密集的紐約相比,東京則是個在廣闊的土地上擴散開來的平面城市。
但入夜後,這種平面性就被黑暗所淹沒,各個建築物都搖晃著燈光,強調著自我的主張。光點在每個地域都大片大片地拉開一張光網,壓過了天上的星網。不愧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其夜景真是又壯觀又有氣勢。
當銀座方向進入視野時,坐在棟居隔壁的一位客人跟固定席的客人交談起來。兩人像是很熟。
「服務員說是迴旋席已滿,想要個座位的話,要再等三十分鐘,所以我就坐這兒了。」
「那我們換換吧?」
「不了,坐這兒轉轉脖子就什麼都看見了。」
就在這麼交談著的時候,兩人的位置隨著迴旋角度變化稍微變了變。
「不好意思,香煙抽完了,你有嗎?」坐在固定席的客人喊了聲。
「我有七星。」
「行啊,謝謝。」
從迴旋席上傳下一包煙草來,固定席上的客人們就那樣坐著一個挨一個地把煙遞了過來。無意中看到這一幕的棟居和桐子彼此恍然大悟地看了看。
圓形的璇宮外圍設置著迴旋席,圓心則是固定席。迴旋部分跟固定部分之間被一道圓溝隔開。固定席的最外圍與迴旋席相鄰,就像傳香煙一樣,就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也能把東西遞給迴旋席上的客人。距離就這麼近。
玻璃的牆壁就在這一瞬間崩潰了!一定是在立野接到豐崎壽壽的電話而離席的空隙里,北前友美向立野的杯子里下了毒藥。
回到座位後的立野不知道酒里加入了毒藥,一飲而盡。過了一會,毒藥發作了。在人們發現異常前,一直在伺機行事的七條就坐在固定席上,伸手把裝有毒藥的杯子與自己的杯子掉了個個兒。
掉包後,七條拿著裝有毒藥的杯子離開了座位。這時,坐在迴旋席的客人將視線固定在夜景方向,沒注意到掉換玻璃杯這一幕。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掉換了杯子,這也逃過了酒店工作人員的眼睛。交換後,相互的位置由於移動而分開了。
這之前,警察們腦子裡盡想著沒人站起來接近過立野和友美的桌子,而漏掉了有人會坐在固定席上與位置時刻變化的迴旋席接近這一點,導致了思維的死角。
七條該是先實地考察了一番,算好了迴旋席轉到什麼位置時打電話給立野,坐在固定席的什麼位置能在要投毒時自己的位置剛好接近立野他們的桌子。
固定席的客人又不像迴旋席的客人,在轉一圈的過程中被固定在椅子上,無論何時站起來都不會引人注意。固定席上少了一隻杯子,工作人員也不會太在意的。
但是,雖然玻璃密室的牆壁破碎了,但那僅是解釋了下了毒的杯子是怎麼消失的,並不能證明七條的罪行。固定席的每個客人都有成為兇手的可能。
「還存在著一個高大的玻璃壁呢。」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