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雙面犯人像

七條孝文每天都處於一種恍惚的精神狀態下。由香活著的時候,父女關係就已經疏遠了,雖然得不到改善,他也沒怎麼在意。但當父女之間隔著陰陽兩界時,這無法彌補的距離便展露在面前,失落感深深地填滿了胸膛。

就算由香還活著,父女之間的代溝還是不會發生改變。但想見女兒就能見到,這與女兒已遠在另一個世界真有天壤之別。七條在女兒死了之後,才明白由香存在的重要性。

由香已經死了,再怎麼也回不來了。如果不把兇手抓起來,由香的靈魂就無法安息。

殺人嫌疑犯已經自己招供了,正在受公審。但嫌疑犯的妹妹北前友美卻在上訴,說哥哥無罪。由於她是北前的妹妹,她的上訴不會對判決產生什麼影響,但七條的心裡覺得像堵了些什麼東西。

聽說公審過程中,嫌疑犯在拘留所內結核病發作,被送進了醫院。

只要真兇還沒被繩之以法,失去由香的痛苦就不能減輕,遺屬的憤怒也無法平息。但七條每日都沒力氣幹事,無精打采地混著日子。

案件發生數月後,七條突然接到了北前友美的電話。友美告訴他事件發生後,豐崎俊也就失蹤了,並說她自己懷疑豐崎的失蹤是不是與由香的案子有關。

為了尋找豐崎的下落,友美跟豐崎的妹妹壽壽隱姓埋名,進了豐崎生前工作過的銀座的一家店,順藤摸瓜地找出立野恭一這個嫌疑分子。立野害怕友美寫的稿子刊登出來,兩次開支票給她。聽了友美的這番話,七條興奮起來。

「友美,我馬上進京來。我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見你。」友美說。

七條草草地打點了行裝就進京了。友美跟壽壽在東京車站接到了他。

再見到二人,七條感覺上就像見到了戰友一般。北前友美是招供殺了由香的未決犯的妹妹,自己跟她本該處於敵對關係的。想想看,真是種奇妙的感覺。

他們已成為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而並肩戰鬥的戰友。三人共同的敵人就是真兇。大家都認為,真兇不是北前真司,而是另有其人。

「我們找個能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的地方。」友美說。

三人在車站附近的西餐館的包間內,再次做了別後的問候。問候完,友美從手提包內取出支票,放到七條面前。

「這是立野給我的支票。」

「會不會被作為恐嚇而遭立野控告?」

七條自接到友美電話起,一直就在擔心這一點。

「基本上不會。如果他告我恐嚇,那就意味著那篇稿子會公佈於眾。就算稿子不會登出來,警察那兒也會調查壽壽哥哥的下落的。正因為他心虛,所以才會開支票給我。」

「手裡握有這玩意兒真不錯。這張支票也許會帶我們走上揪出真兇的列車道。」

「豈止是列車道,簡直就是新幹線嘛。」壽壽插話道。

「要把它變成新幹線,還需要四五張支票呢。」友美說。

「不把他逼得太緊或許更好些吧?」

「不逼他緊些,他的狐狸尾巴露不出來啊。而且我們還得確認你哥哥的下落。」

「我覺得我哥已不在人世了。」壽壽的聲音有些梗塞。

「別灰心啊。」

「哥哥的失蹤絕對跟由香一案有關。也就是說,殺死由香的另有其人。」壽壽說。

北前真司與豐崎俊也失蹤一事毫無牽連,這是肯定的。如果豐崎的失蹤真的與七條由香有關,那麼真兇就真的另有其人。

「警察盯上立野了嗎?」七條問。

「好像還沒有。」

「遲早的事。我們得在這之前再多要些支票。」

「如果警察沒注意到我們的行蹤,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所以索要支票就得趁現在。做好事宜快不宜遲嘛。」

「這的確是好事呢。」

三人不由得相視而笑。雖是違反社會規範的談話,但因商量出了一項好計畫,使得三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溫馨。

「上次之後,你哥哥病情怎樣了?」七條問。

「不讓我們見面,所以不怎麼清楚,好像是不容樂觀。」友美的聲音有些不對頭。

「雖說是拘留所的醫院,但那是歸上面管的,我想他會受到應有的治療的。」七條安慰著友美。

但友美覺得那不過是騙人的話罷了。對於七條而言,在事情真相尚未明朗之前,對於北前真司真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我相信哥哥沒有殺人。殺死由香的一定是其他人。我想哥哥之所以會把罪名承擔下來,是因為病的緣故。我一定要把立野恭一揪出來。」

友美的眉宇間透著一股堅定。

「聽說上次你見立野的時候,壽壽是跟著去的。請千萬不要一個人去見立野。你再去會立野時,我也跟著去。」七條主動要求。

七條覺得事態的發展真是奇妙。北前真司的殺人嫌疑還沒得到證明,現在又有他的供詞又有當時他在場的證據,但七條說他會保護友美,這就等於說,他已排除了北前真司的犯罪嫌疑性。他內心已是對立野非常懷疑了。

友美再次要求與立野見面。

「沒必要跟我見面。」立野憤憤地說。

「關於上次的採訪稿,我們還有些地方需要再討論。」

「說什麼討論呢。不就是要我買下那篇稿子嗎?」

「我可沒打算賣。」

「那你不是收下了支票嗎?」

「我先替你保管著。」

她這麼一說,立野似乎想起她以前就這麼說過。

「那麼你想談什麼呢?」

「我不會在電話里講的。」

立野對友美的話深感壓力。立野不得不答應跟友美見面。見面場所定為另外一家酒店的酒吧。上次見面是由壽壽暗中保護的,這次則是七條秘密地跟友美一塊去。酒店的酒吧是商務洽談或討厭人們注視的情侶們經常光顧的地方。

友美按時到了,發現立野已在那裡等著。

「到底怎麼回事?關於那篇稿子不是已經談好了嗎?」

立野一見到友美就開始發難。

「你是不是搞錯啦?我記得我可沒說過事情已經談好了。」

「怎,怎麼回事?」立野不知該說什麼了。

「我還是準備發表那篇稿子。」

「你騙我!」

立野一時血色全無,一副要衝過來打人的架勢。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得先忍了下來。

「你要敢登我就告你恐嚇。」

「請便,我又沒打算收你的支票。」

「你這話你認為警察會信嗎?」

「會信的。你要是告我恐嚇,警察肯定就要問我稿子報道內容的真假。你給我支票的真實原因也會受到嚴格的質詢。」

「你……」

友美的話擊中了立野的痛處,他無話可說,全身顫抖。

「那你想要什麼?」

立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反問道。

「這個還你。」

友美把上次收的立野的支票擺到他面前。這是一場賭博。如果立野收下支票並且不願給新支票的話,一發就雞飛蛋打了。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代你保管的東西物歸原主罷了。」

「嫌少嗎?」友美笑笑,不吭聲。

立野覺得友美是笑裡藏刀。

「你要錢吧?」

「請別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你是個有錢人,所以立刻就把事情跟錢掛上了鉤。」

「那你說,你到底要我怎樣?」

「接下來我要問你了。你為了阻止稿子登載出來,會採取什麼行動呢?」

「你不說我具體地該做些什麼,那你只能拿到相當於稿費的東西了。」

「稿費公司會付給我的。」

「也就是說,你要我付超過稿費的價啰?」

「我講過我不要錢的……」

「那你要什麼?」

「請你表示點誠意。」

「誠意嗎?」

「沒有明擺著的理由,報道是不可以隨便放棄發表的。我有我作為作者的自尊,公司也有公司的立場。請寫份道歉信。」

「道歉信?」立野啞然。

「你說什麼呢,要寫道歉信的人該是你吧!你的報道會引人誤解,如果你發表了那東西,我的名譽很可能受損。你要執意發表,那真讓我頭疼呢。」

「請不要把話題扯遠。我不是問過你了么,那報道在什麼地方損害了你的名譽。我也沒打算利用那篇稿子給你帶來麻煩,所以請你務必要寫份道歉信。」

「我肯定不會寫那東西的。」

「那就無話可談了。」

「等等。等等!我是不會寫道歉信的,但以感謝金的形式給點補償,你看怎麼樣?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表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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