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窺之源

哥哥真司被起訴後,北前友美收到了哥哥吐血進了拘留所醫院的通知。據說肺部穿了孔,病情很重。

友美接到通知後非常吃驚,這才明白了哥哥為何如此虛弱。原來哥哥一直身受肺結核的困擾。一邊工作一邊為殘酷的考試而努力,這樣的勞累拖垮了哥哥的身體。

哥哥如果身體健康的話,是會以所學的法律為武器維護自己的利益的,不會僅僅因為被誣陷為殺人犯就萎靡不振的。哥哥已完全喪失了為證明自己的清白而奮鬥的體力。自己只知道他病得很重,但不知道具體的癥狀。拘留所內的醫院能給予哥哥良好的治療嗎?

現在只是扣留,還未受到審判,不允許外人探望。據說他的肺結核正處於活動期,因而受到了隔離。

友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以現代醫學的水平,肺結核並非不治之症。但如果病人喪失了生存的意志,那就會很快被病魔打倒。比起任何一種良藥,患者決心與病情鬥爭的心態,更是戰勝病魔的重要條件。而哥哥恰恰缺乏這一點。缺乏繼續活下去的意志的哥哥,會不會無條件地被疾病所征服呢?

「哥哥這個笨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友美對著遭隔離的哥哥,恨恨地抱怨道。

這種時候,既沒有可依賴的人,也沒有可商量的人,友美想起了棟居。他總是認真地聽著友美的訴說。友美再次去了調查本部拜訪棟居。

碰巧棟居剛剛出外調查回來,他接待了友美。

友美一看到棟居就說:

「我哥在拘留所咳血人院了。」

「我聽說了。本想告訴你的,但我想拘留所會通知你的。」

「警察先生,我哥是無罪的!染了結核病,都咳血了,他不可能把女人掐死的。從這一點上也能判斷出哥哥是清白的。」

「的確是證明你哥無罪的有力證據。」

「那為什麼不把哥哥放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啊。案件發生時,你哥還沒有發病。對你哥不利的證據也沒被排除。你哥招供被起訴後,調查本部仍在繼續工作,也是為了搜尋你哥無罪的證據。」

「警察先生,警察真的在調查我哥無罪的證據嗎?」

「當然。我們主要是追蹤、逮捕犯人,但維護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也是我們的職責。這就是經過推理判斷,排除犯罪嫌疑人及未審判的被告人的犯罪可能性。」

「警察先生,拜託你了。請幫我洗脫哥哥的罪行。」

友美抓住棟居的手真誠地拜託道。

北前友美再次造訪申明哥哥無罪,使得棟居越來越覺得北前是無罪的。北前結核病的發作,給調查本部帶來了微妙的變化。

但結核病者也會犯罪。由於長期的應試準備而鬱積下來的憂慮,也會隨著不正常的性慾而突發出來。結核病者性慾高亢也是常有的事。

棟居能夠理解北前友美那種為了在拘留過程中病倒了的哥哥而孤軍奮戰的孤寂心情。警察在調查過程中決不能摻入個人的感情,但辦案人員並不是機器。人的調查中摻雜著人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棟居想起北前友美還沒有男朋友。這種時候,如果有男朋友的話,會最先向他求助的吧?在沒有可依賴的人、認識的人的東京,惟一的親人卻遭到了扣留、隔離,棟居想到這一點也不禁黯然神傷。

北前友美的來訪使棟居產生了動搖。友美指出來的若干疑點,與棟居的疑慮完全一致,這使棟居覺得警方的調查漏掉了什麼。

但光靠懷疑是沒有說服力的。警方已多次勘查了現場,從現場收集到的資料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卻毫無新發現。

犯人可能遺留下若干寶貴資料的地方,被害人的屍體及現場,都已被徹底檢查了。一根頭髮、纖細的纖維片,也可通過發達的微小物品鑒定技術,成為與犯人緊緊相連的重要線索。

識別科的科員們通過用於收集微小物品的集塵機、採集用的膠帶、鹽化塑料紙、試劑等,從現場採集到各式各樣的微小物品。

在這些微小物品中間,如果有與被害者無關的東西,就有可能是兇手遺留下來的。可對現場採集到的東西進行分析後,沒有發現特別與犯人有關的東西。

頭髮、纖維晶的微屑等,經鑒定其主人為被害者,此外的東西則為垃圾。

棟居注意到垃圾中有木屑。雖沒判斷出木屑的木材種類,但那是跟棉絮、絲線、紙屑等一起從現場採集到的。其他的東西經確認都是室內的東西,但木屑卻無法判斷。

被害者入住的公寓的建築材料也是木料,但不會產生木屑的。雖然數量很少,但木屑也是從現場採集到的。這就說明其源頭要麼在現場、要麼它就是從外面被帶進來的,兩者必居其一。

如果是從外面帶進來的話,就可能是兇手帶進來的。搜查了北前真司的房間,卻沒找到木屑的源頭。

棟居把有關木屑的疑問在調查會議上提出來了,但有人反駁道:「木屑大概是隨風飄進來的吧?而且不能確認它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現場的,不能當做兇手留下的證據。」

此後就沒有人再提這事了。

但棟居卻執拗於木屑這個問題。他覺得這木屑可以揭示案情的真相。

被害者的室內整理得很乾凈,他不可能幾天不打掃屋子。

棟居靈機一動,請鑒別科來鑒別一下現場的吸塵器中有沒有木屑。而吸塵器中並沒有從現場找到的那種木屑。

棟居覺得自己的著眼點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被害者既然愛乾淨,那麼一天至少會打掃一次。如果案件發生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打掃的話,那木屑又是誰帶進來的呢?

調查之網還未涉及到案發前後出入現場的人。木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棟居跟中野署的蒞原一起,再三調查了現場。但在現場卻怎麼也找不到會起木屑的東西。

「這樣的話,只可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蒞原自言自語地說。

「從天上掉下來的……」

受到蒞原的話的啟發,棟居抬頭看了看房頂。房頂上安著紅木的天花板。

「是紅木的呢。跟木屑材質一樣!」

蒞原點了點頭。

「難道木屑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嗎?」棟居喃喃地說。

「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但天花板上怎麼會掉下這樣的東西呢?」

「蒞原君你仔細地看一看,天花板上不是有個小洞嗎?」

「紅木會有裂縫嗎?」

「對啊。」

蒞原也像是注意到了什麼。

「如果人為地在天花板上鑿一個洞,木屑就會掉到室內了。」

「但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鑿孔?」

「偷窺孔。如果有誰想偷看的話,沒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是誰要偷看呢?」

「當然是住在這個公寓的人。其他人沒這麼容易爬到天花板上。」

「也就是二樓的哪位呢。」

被害者的房間在二樓,所以偷窺者必定是共用天花板的二樓的住戶。

「假使木屑從天花板上掉下的時間正好與案件發生時間相符,偷窺的人也許就目睹了案件的發生過程。」

「如果他親眼看到了,為什麼不報案呢?」

「那會把自己偷窺別人隱私這件事給抖出來啊。」

「殺人跟偷窺,這性質可不一樣。」

「也許偷窺者自己並不這麼覺得。總之,我們要確認這件事情。」

棟居把房間里剩下來的一把椅子搬了過來,放到天花板上有洞的那個部位的下面。站在椅子上,用手指捅了捅天花板上的那個洞,又有些木屑粘在自己的手指上。

「沒錯,木屑就是從這裡掉下來的。」棟居斷定地說。

「我想爬到天花板上去看看。」蒞原說。

「我也這麼想。肯定可以從什麼地方爬上去。如果不在這個房間,那也在二樓的某一個房間。」

「但是我們不能進入其他人的房間。」

「先看看這間屋。大概壁櫥或廁所的天花板的某一塊木頭是活動的。」

棟居先看了看跟隔壁房間相連的壁櫥處的天花板。伸出手去推了推,一點也沒動。

「這裡是固定著的。」棟居輕聲地說了這麼一句就進了廁所。

廁所的頂棚有個四方形的邊框,那裡似乎有個可裝卸的蓋子似的東西。棟居站在馬桶蓋上頂了頂邊框里的木頭,天花板就這麼被頂開了。

「這塊板可以卸下來。」

蒞原明白棟居的想法,不知從哪裡借來了個手電筒。

「兩人都爬到天花板上可能會有危險,你就在下面等著。」棟居對蒞原說。

他拿起手電筒,照了照天棚。屋檐跟天花板之間散放著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棟居打開了天花板上的燈。天花板上凈是灰塵,其中沒灰塵的地方愈發明顯。很顯然,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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