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的話

森村誠一,是我國讀者比較熟悉的著名作家。在日本,他是繼松本清張之後,被譽為社會派推理小說界最有代表性的佼佼者。

所謂社會派推理小說,就是運用推理小說的形式,揭露社會的缺陷、弊端、痼疾和人慾橫流等病態現象。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稱為問題小說或警世小說。

從這集八篇短篇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出:森村誠一是從不同的生活領域、不同的社會側面、不同的人物層次來捕捉題材,並以巧妙的構思和犀利的筆鋒,描繪那百態紛呈的世相的。這裡,也就寄寓著作者的喜惡愛憎,表現出作者的創作意圖和藝術風格。

《死亡的狂歡》,日文原題叫做《死媒祭》。這是一個不大好懂的題目。何謂「死媒」?足以導致死亡的財色是也。死媒祭就是祭死媒。小說以盂蘭盆會為背最,以某家商店的夫妻關係為主線,通過一個情節曲折、撲朔迷離的殺人案件,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本質特徵。貪戀金錢和美色,是兩杯醉人的毒酒,甚至親人之間、密友之間,也因此而產生不可彌補的鴻溝,以致造成殺人慘案。

《搖手帕的美女》描寫一個厭倦為資本家服務的低級職員,發現了一個美貌女郎奪款殺人的罪跡。在他當面詢查中,女郎已由收入微薄的職員一躍變成了某豪華俱樂部的女老闆,並且公然表示早和政治、經濟、警察界的權要人物有了密切關係,倘若有誰向她的俱樂部投擲炸彈,「日本就將陷入癱瘓的境地」。他只好喟然興嘆,停止調查,在垂老之年希望美女「也給自己的生命打上個終止符」。這個故事,點明了財、色、權三者的互相纏結,將會孕育著更大的社會危險。

《雪螢》,圍繞財產繼承權問題,描寫了一個資本家死後一妻兩妾之間激烈的爭奪和搶取。最後佔有全部財產的妻子失敗了,只得落入「好景不長」的哀嘆中。小說通過社會條件和心理動機的描寫,批判了日本法律承認蓄妾制度的弊端,揭示了婦女的寄生地位和人間互相吞噬的陰暗複雜圖景。

追逐功名利祿,是導致犯罪的一個基本的思想誘因。《高山上的墳墓》就描繪了這一主題。兩個熱衷於名利的登山健將在暴風雪中遇險,未受傷的一方將受傷的一方拋在岩坑中凍餓而死。而下山返回者卻被某大財團看中,提為經理要職,成了資本家的忠實奴才,但他頤指氣使,橫暴成性,也遭到了報復性的殺害。這說明在名利角逐場上,人為了生存必然進行甘冒危險的攀登,必然墮落成為資本現體制的附庸。

《天敵》,寫的是一個軋死人逃跑的窮大學生,後來成了有名的病蟲害權威。他為了維護以己的名譽地位和美滿婚姻,又設計殺害了用敲詐手段寄生在他身上的「害蟲」。犯罪的流毒,竟然侵蝕了理應純潔無瑕的科技學術領域。天敵,不僅在自然界存在,在人類社會裡也有,那就是為了一己私利而不顧他人死活的唯我主義者。

隨著物質文明的高度發晨,利用計算機科技成果的犯罪,又成了一個值得注意的新問題。日本最大財團菱井銀行招考職員,兩個高才大學生,在競爭率高達數十倍的考試中,一名因計算機計分出錯而落榜自殺;一名考進銀行計算中心,屢受上司的歧視、排擠和壓制,處於難於忍受的境地。為了報復,他利用計算機陷害了壓迫他的上司,自己也在恬靜枯燥的生活中,變成一個狂人。《恬靜的發狂》這篇小說,就反映了資本主義競爭的這種激烈性和殘酷性。

在《雙重屍肉》中,一個貌不驚人、才不壓眾的公司低級職員,被一個遠近青年人都在拚命追求的絕色女職員所選中。婚後生了一個愛女,他陶醉在甜蜜蜜、樂融融的美滿生活中。後因老鼠咬死女嬰,與妻子產生裂痕,雙方協議離了婚。不久,妻子在郊區公路上被高速行駛的汽車撞死,這才發現妻子早和公司董事有通姦關係,她所以選中這個職員,也是公司董事為掩護長期通姦而有意布下的霧障。有錢有勢者可以佔有幼稚軟弱的婦女,可以欺騙老實厚道的丈夫,在金錢支配一切的社會裡,愛情帶有極大的虛妄性。

性泛濫,是資本主義社會愈演愈烈的一大災害。《性毒涎》中那位望女成龍的母親,不惜向教務長出賣肉體來謀取女兒考入著名高中的機會,不幸感染上性病,又傳給了安分守己的丈夫。教務長的性病從何而來?原來獨生女兒和家庭教師發生過性關係,她同樣為爭取考中,將從家庭教師那裡染上的性病傳給了教務長。就在這樣一個惡性循環中,導致了這個美滿的家庭的破滅。小說通過性亂的嚴重性,暴露了神聖的教育領域的腐敗現象,提出了一個嚴峻的社會問題。

作者所描繪的這一簇簇人間魔影,一重重社會暗流,一幕幕殺人慘案,意味著什麼?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日本社會,竟是這樣一個精神頹敗、道德淪喪、風氣奢靡、秩序混亂的污濁世界。這一切,都應該而且必須從資本主義制度本身上去探尋它的原因。

《性毒涎》中有這樣一段話,可以看做作者語重心長的嚴肅警語——

「在現在這個世界裡,儘管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幹,也會被他人迫害;不傷害人也會被別人傷害;不侵犯人也會被別人侵犯。」

「小小不然的幸福,竟是如此的脆弱。高度物質文明的社會,將被這冷漠孕育著的兇惡意志擊得粉碎!」

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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