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棄贖金

計畫已訂,但新問題又出現了。那就是她開車上下學。三崎本想在她放學回家途中沒人的地方進行伏擊,但她開車上下學,很難使她中途停車。而且,三崎既沒有汽車,又沒有駕駛證,很難對她進行跟蹤。坐計程車會引起人懷疑,受到調查,行蹤容易暴露。

想到這裡,路一下子就走不通了。過去只是想襲擊女人,計畫也很簡單,現在要綁架女人勒索贖金,必須另作計畫。

首先,為了得到贖金,必須有隱藏她的地方,而且不能老是隱藏在一個地方,必須隨時變換地方。得到贖金以後,當然還要有對付警方介入的思想準備。還必須考慮逃跑的手段。

所有這些方面,都需要有汽車。她開車上學,正是意外的幸運。讓她駕駛汽車,在萬一情況下,可以拿她作盾牌。有汽車的話,就可以利用汽車旅館作隱蔽場所。在三崎的眼睛裡,晃動的香織的面影和巨額的贖金,幻影般地重合在一起了。

5月18日,夜幕開始降臨時分,三崎潛伏在國分女子大學停車場旁邊的草叢中。他曾經見到過的前橋香織的紅色輕型轎車停放在停車場上。離舉行演唱會的日子只有五天了,練習大概進入了最後階段。真不愧是大家閨秀集中的國分女子大學,停車場上大多是學生的汽車。有日本製造的雙座小轎車和金屬頂蓋小轎車,也有外國制跑車。

「用父母的錢坐豪華轎車!」三崎眼睛看著停在眼前的汽車,心裡湧起極大的反感。開著這些車離校的學生們,著裝也都很時髦。她們都是盛開的嬌艷的花朵。瞧吧,馬上就要從花叢中採摘一朵最美麗的花,以駭人聽聞的高價出售——顯示復仇效果指數的贖金,成了無論如何要弄到手的血腥慾望的對象。

隨著時間的流逝,停車場車輛的數目在逐漸減少。可是,那輛紅色輕型轎車的主人仍未出現。三崎擔心香織開車送朋友回家。即使如此,也不能延期了。上原一夥隨時都可能下手,到現在還沒下手,甚至都有些奇怪。

三崎在黃鶯合唱隊成員面前露過兩次面,但是,在黑暗中帽子盡量往下戴,再戴上墨鏡,她們大概認不出來。而且,別的隊員記得三崎的可能也很小。

晚10時以後,停車場的車輛所剩無幾。將近11點的時候,走過來一個人影。在遠處朦朧燈光照射下,三崎對那個人影的輪廓有印象。沒有別人同行。前橋香織終於出現了。

三崎又往下拉了拉帽檐,擺好了架勢。香織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席的時候,三崎從草叢中跳了出來,迅速上了副司機座位,用刀子頂住了啞然失色的香織的側腹。

「就這樣把車開出去,你要是出聲,這東西就撲哧一聲捅到你肚子里去。」他就是不說這種話,她也已經嚇得出不了聲了。與聲帶同時,胳膊腿僵直了。

「快把車開出去。」三崎用力將刀子向香織的肚子捅了一下,刀尖穿透衣服刺到了香織的肌肉。自衛本能使她將身子往回一縮。

「喂,喂,你要錢的話我給你,你不要胡來。」香織以顫抖的聲音說。把著方向盤的手也在微微打戰。

「我不要錢,你照我說的做,我就不胡來。」

「你是誰呀?」

「你少廢話。好啦,你在前邊往右拐,在第二個信號燈那裡往左拐走旁路。」

「你想去啊兒呀?」看樣子要被帶到與家相反的方向,香織的恐怖和不安逐漸升級。

「你要乖乖地照我說的去做。」

「拜託啦,叫我回家吧,我父母不放心啊。」

「你若照我說的去做,很快就可以回去。你一直往前開。」

車子開上了路。三崎第一階段的計畫實現了,他很髙興。他現在掌握了夢中的幻想情人的生殺與奪之權,下一步怎麼擺布她是他的自由。香織的怯懦,給了三崎以自信。汽車旅客旅館的霓虹燈廣告進入了視線,那裡是所謂的「汽車旅館區」地段。從前上原一夥將女工劫持到汽車旅館的時候,三崎跟著一起來過,這裡的地理情況他是熟悉的。

那次很慘,他那東西硬不起來,這次沒有問題。而且,這次的目的不是玩弄女性,是為了贖金。在這點上,他有一種比上原一夥高出一籌的優越感。

「那裡有一個邯鄲汽車旅館的霓虹燈廣告,把車就停在那裡。」

「求求你,別那樣吧。」香織這樣哀求著,她像是曲解了三崎的目的。

「你不惜命嗎?」三崎的刀子又向對方的腹部捅了一下。香織害怕他是性虐待狂。平常連女人的臉都不敢正視一眼的三崎,現在卻充滿了自信。現在,在香織面前,他是絕對的君主。他曾認為世上沒有絕對的東西,但至少在這一瞬間,對香織來說,他是絕對的存在。他想,這種有生以來第一次所處的絕對地位,一定要好好兒地品味一番。

——將來誰觸她的肌膚這朵紅花。

伊藤正人從遠處看到她的身影時,就想起芭蕉 的這個詩句。她的名字叫前橋香保里。香保里是伊藤所住醫院院長的獨生女。伊藤住的病房的窗戶正沖著院長的住宅區,時常看到院長家屬出入。香保里每天早上準時開著汽車去上學。

伊藤的職業是警備隊員,勤務中腳骨骨折,住進了香保里父親經營的醫院。骨折順利地癒合了,但因為年齡關係癒合得較慢。勉強的話就會留下跛腳的殘疾,所以為慎重起見,不能急於出院。

但是,住院的日子一拖長,就感到了寂寞。他只是腳骨骨折,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是健康的。時值氣候宜人的季節,社會上的人們也活躍起來了。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裡邊,吹進了帶著花香的和風。同時,也帶來了社會上的活躍氣息。

伊藤終於忍耐不住了,在一個星期天,他避開值班護士的眼目,坐著輪椅來到了附近的公園。在那裡遇到了前橋香保里。香保里並不知道伊藤是父親醫院的住院患者。伊藤也是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加入香保里指揮的合唱隊的行列,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當時作為邂逅的路人,伊藤告別了香保里,但後來他在窗口注視著住宅區的時候,偶然看到香保里走了出來,兩個人的視線遇到一起了。

伊藤一時感到困惑,但已經無法迴避,於是遙遙點頭致意。香保里的表情也有些詫異,但馬上就像是領悟過來了,星期天在公園遇見過他。

「啊,就是那位先生。」她的表情如是說。

「這種身體,悄悄地溜出去可不行啊。」她的眼神在關切地責備對方。

「是你的歌聲引誘我去的呀。」

「瞎說,公園裡的歌聲,在這裡怎麼能聽得到呀?」

「你可別告訴院長啊。」

「那你可要保證今後不再溜出醫院。」

兩人的眼神這樣交談著,女方的眼神里蘊含著溫情。從那以後,兩人開始了隔窗傳情。

伊藤變成了香保里的感情俘虜。她的天生麗質和純真善良的性格,在雙親的情愛和良好的環境中,得到了充分的培育和發展。

間接地向護士們一了解,沒有說她不好的。有那麼好的人品,又有當院長的爸爸,卻沒有一點傲氣,對誰都熱情相待。也了解到了她的名字叫香保里,是女子大學的四年生。

伊藤雖然和香保里一句話也沒有交談過,他卻覺得像是已經和她談了很多事情。

在第一次用眼神「交談」以後,伊藤就計算著在她出門的時間,來到窗前看她。香保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每當兩個人的視線碰到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兩個人「談話」的親密程度又加深了一層。

最近因為俱樂部有活動,回家的時間推遲了。有時候到夜裡12點才回來。年輕的未婚女子不應該這麼晚才回家。她開著汽車,像是可以使人放心,但是要是有人看上了她的汽車,很容易叫她停車。一旦讓對方進入車內,因為汽車行動敏捷,可能被帶到沒有人的地方遭受凌辱。一個人夜間駕車行駛,比一個人走夜路還要危險。伊藤就認識這樣被害的人。

伊藤為香保里深夜不歸而焦慮不安。他的擔心越來越嚴重,於是不顧對方說自己「多管閑事」,寫了一封說夜間行車危險的信託護士轉交給了對方。很快得到了對方的回信。

對方像是表示自己的美好心境似地以優美的筆跡寫了如下的回信:

「感謝你對我的關心。我夜晚回家,只剩下幾天了。我們合唱隊的公演結束以後,我就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家了。我避開偏僻的路段,走常走的路段,我覺得沒有危險。祝你早日康復。」

第二天早晨,香保里髙興地向在窗口目送她的伊藤揮手致意,隨即開著她心愛的汽車上學去了。

當天夜裡,香保里沒有回來。過去她回來得再晚也沒有超過晚12點的時候,但今天伊藤沒有聽到汽車回來的聲音。當然,在他入睡以後回來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可是那天夜裡他幾乎一夜沒有合眼。若有那種有特徵的發動機的聲音或車庫百葉門開閉的響動,他不會聽不到的。

伊藤確信香保里昨夜沒有回家。她沒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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