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討厭的同路人

播音員用近乎機械的語調播報著一名暴力團成員在新宿區的公寓里被人刺死的消息。

「就是他!」桐生禁不住喊出聲來。

前不久,他和翔子一同看完電影回來,在新宿的小巷裡遭到一群小流氓糾纏。當時為首者的那張臉,如今出現在電視屏幕上,他被人殺了。粗眉毛、細眼睛、高鼻樑、臉頰消瘦。雖然瘦瘦的,可臉上那條刀疤增添了幾分恐怖色彩。

「大叔,怎麼了?」翔子正巧回家,聽到桐生說話,便問。

「這張臉,你還記得吧。在新宿纏著你的那些流氓,那個打頭的。」桐生還沒說完,畫面已經切換了,播音員開始播送下一條新聞。

「你說誰呀?」

「前些日子,我們一起看完電影,回來的時候,不是碰上一群流氓嗎?就是那個打頭的,剛才新聞說他給人殺了。」

「啊呀。」翔子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天,聽他的口氣像是認識你。」

桐生話一出口,心裡不由一震。他的這句話,等於在追問翔子的過去。翔子卻並不介意,說:

「這傢伙,不過是只跳蚤,專吸女人的血過日子。給人殺了,報應!」

「你知道有誰可能殺了他?」

「別人不替我殺了他,說不定我自己就下手了呢。」

「別說傻話,要是被警察聽到,會懷疑你的。」

「警察也肯定正為難呢,能懷疑的人太多了。」翔子笑得很開心,並木被殺,對她似乎是個好消息。

電視新聞只是簡要報道了一下,報紙上的內容則更加詳細。

報上說:警方認為此案可能源自暴力團之間的衝突,已經展開了調查。

聽說被害人是關東門傳會屬下君波組成員,是一個大學退學的「知識型」流氓。這些,本該和桐生的人生毫無關係,可他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預感並木的死,可能給他和翔子帶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以前,你說你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監視著,很害怕,現在呢?」桐生問。

「啊呀,搬家以後,我早就給忘了。」

「既然你忘了,就是說威脅你的東西已經消失了是嗎?」

「看來,多半還是心理作用吧。」

「可是,千萬不能大意!那個弓箭襲擊你的兇手究竟是誰,我們還不知道呢。」

「肯定是惡作劇,肯定的。」

「我也這麼想,不過……」

翔子好容易忘記那些恐怖的記憶,沒必要讓她重新想起這些可惡的事情。桐生不再更多地提醒她,可是並木被殺的消息,卻勾起了他新的聯想。

原來,他只以為那次遭到並木一夥糾纏純屬偶然。如果那不是偶然,難道是兇手有意策劃?並木一夥,難道是在兇手的挑唆之後,才來找他們的麻煩的?

也許並木企圖綁架翔子。兇手正等著他們把翔子帶去?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襲擊者依舊在查找翔子的下落。而且,並木的死說不定也和他有關!

不,想得太多了。如果他想綁架翔子,完全可以選擇她一個人的時候。況且,利用一夥小流氓風險太大了。並木一夥的糾纏,還有並木的死亡,都和襲擊翔子沒有關係。

「大叔,你一個人想什麼呢?」桐生只顧著一個人發獃,翔子在一旁盯著他問。

死去的並木是關東門傳會屬下君波組的成員。這一點,也觸動了桐生的神經。君波組的上級——關東門傳會和桐生是有關係的。在他看來,早就被自己拋棄的過去,卻以如此意外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暴力團成員被殺的新聞播出幾天後,一天深夜,桐生突然被一種異樣的感覺驚醒了。隔壁屋內傳來翔子柔和的呼吸聲,她睡得很安穩。

桐生伸手摸到枕邊的手錶,凌晨兩點剛過。周圍的一切都沉睡著。可是,桐生敏銳的神經告訴他:在這份靜寂的深處,正在醞釀一種恐怖氣息。他那本以封存的自衛本能察覺到了敵人的存在。

敵意的目標正是桐生和翔子。桐生來到翔子屋裡,把他從睡夢中搖醒。

「啊,大叔?」翔子似乎想到了別的什麼,黑暗中,她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快躲到壁櫥里去。外面可能會很吵,你別擔心。馬上就好!」

翔子還愣在那裡,桐生一把將她從被窩裡拽出來,塞進了壁櫥。

「明白嗎?不管發生什麼,我沒叫你,千萬別出來!」桐生關上壁櫥門,再次囑咐翔子。然後,他走向電話機。

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拿起電話打110了。走廊上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響,門把手輕輕地轉動著。敵人連房門鑰匙都預備好了。桐生握緊了手中的木刀,這是他常備身邊以防萬一的。

門鎖開了。可是,門鏈還掛著。外面有人猛力一推,門鏈被扯斷,與此同時,幾個黑影衝進室內。

桐生貓下腰看準時機,揮起木刀掃向闖入者的下盤。幾個傢伙小腿重重地挨了一傢伙,慘叫著倒在地上,其中兩個頓時失去了戰鬥力。剩下的還有三個黑影。

「混蛋,你還敢動手!」

「老子是來報仇的!」

「幹掉他!」

三個黑影號叫著衝上來。他們手上,都握著棍棒和兇器。幸好,沒有帶響的傢伙。

桐生為了引開敵的注意,拉開門,逃上了陽台。

「別讓他跑了!」

一個人追上陽台,桐生順勢一彎腰,抓住這傢伙的腳脖子,一把將他扔了出去。雖說只是二樓,可萬一摔得不巧,也會致命的。

只剩下兩個了。

「小心,這傢伙厲害!」

兩個對手彼此提醒了一句,沒有立刻發動進攻。一個手裡是根棍子,另一個則揮動著一把日本刀。桐生立刻反應過來:對手用的都是長傢伙,在室內根本甩不開。

但就在這時,出乎桐生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翔子不聽他的勸告,竟然打開了壁櫥門,探出腦袋來!

拿著日本刀的傢伙一見翔子,立刻沖向壁櫥。

「糟糕!」桐生眼看著要出事,一下衝到了那個拿棍子的傢伙面前。

「混蛋,去死吧!」

棍了當頭打下來,正巧擊中天花板上懸下的吊燈,嘩啦一下,碎片灑落一地。由於吊燈阻攔,敵人的進攻慢了半拍,就在這時,桐生的木刀帶著風聲趕到,狠狠地砍在對方的側腰上。這個敵人一下癱在地上,身子像被打折了一樣。

「過來呀!看我捅了這女人!」這時,惟一倖存的那個傢伙抓住了翔子,把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窗外一絲微光投入屋內,桐生看清了對方的面孔。他記得這張臉:就是過去和並木一起糾纏他們的流氓之一。看來,另外那四個,也一定是那時的同夥吧。

他們怎麼會知道桐生和翔子的地址?現在沒空多想這些。桐生定定神,尋找進攻的時機。

「別過來!你再過來一步,我殺了這女人!」轉眼間失去了四個同夥,惟一的倖存者也被逼上了絕路。

桐生髮現那傢伙的腳踩在了翔子的被子上。他把手裡的木刀扔到對方面前。對方一愣,說時遲,那時快,桐生雙手抓住被子一角,使出渾身氣力一拽。

那傢伙腳下突然失去平衡,一下亂了方寸。此時桐生已經撲到他的面前,大手一揮,打在對方的手腕上,日本刀應聲落地。那個傢伙手腕被打麻了,一時半會都使不上勁。

遠處總算傳來了巡邏車的警笛。也許是鄰居聽到動靜打了110。那些敵人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

「大叔!」翔子緊緊抱住了桐生。

五名闖入者被警察帶走了。桐生也接受了盤問,他說:前些日子這些流氓曾經在新宿糾纏過自己,因為被他教訓了一頓,他們就懷恨在心,又找上門來了。警察並不懷疑,確認桐生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

通過核對警察廳的前科記錄,桐生的姓名和體貌特徵都證明他是清白的。由此,正當防衛的結論完全成立了。

五名襲擊者,都是總部設在新宿的暴力團——君波組手下的小嘍羅。他們中,兩個被桐生的木刀打成了腿部骨折,一個側胸部被打傷,還有一個從二樓被扔下去的摔傷了腰,這些傷,都得一兩個星期才好得了。

而對警察的審問,他們的供詞也證實了桐生的說法。

「路上碰到的人,你們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地址?」面對警察的這個問題,其中一個說:「我們是聽說的。」

這個人就是把日本刀架在翔子脖子上的傢伙。他自稱叫八城,也是並木的小兄弟。至於那消息的源頭,他也不知道。

君波組表示,他們對這五個人襲擊桐生的行為一無所知。雖說他們都自稱是君波組的手下,可還都是沒有行過拜師禮的非正式成員。八城今年二十二歲,另外三個二十歲,還有一個才十九歲。

這次襲擊事件作為流氓的報復行為得到了解決。但桐生卻覺得在這件事情背後存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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