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毫不張揚的殺人

接連三天沒見人影,打他的行動電話也沒有應答,事務所覺得有些蹊蹺,派了個小嘍羅前來找他。

失去聯繫的人叫並木和也,是紮根在新宿·歌舞伎町的暴力團——關東門傳會屬下君波組的一員。

並木一個人住在北新宿四丁目靠近小瀧橋的公寓里,緊挨著神田川。他這人手腳工夫和一張嘴都挺厲害,在組裡挺有面子。別看他長得瘦瘦的,臉上一條刀疤給了他吸引女人的氣魄。

「肯定又泡上女人,挪不動地了。快給我去看看!」領頭的向手下的小嘍羅發號施令。

那小嘍羅來到並木的公寓,在他門口敲門。這是一幢單元預製組合式建築,呆板而缺乏生氣,看樣子居民之間老死不相往來。

「大哥,在嗎?這幾天找不到你,老大擔心了!」小嘍羅一邊敲門一邊對屋裡叫,可是,房內沒有動靜。房門上的信箱里,插著幾張廣告和推銷小冊子,主人似乎不在。

正巧這時,隔壁屋裡有人出來。

「我大哥,哦不,並木他出去了?」小嘍羅問那個鄰居。

「哦,這兩三天都沒看到他人,大概是出去了吧。」鄰居一面回答,一面慌慌張張地走了。見到這小嘍羅他就慌了神,看來他知道並木的來頭。

那小嘍羅沒法子,再次叫門,又伸手去拉門把手。門竟然沒鎖。

「怎麼搞的,門都不鎖。」他一面都哦,一面從門縫裡探進頭去。

室內一股惡臭直衝他的鼻腔。用過的餐具、臟衣服、雜亂的用品、主人的體臭,眾多氣味混雜在一起。這就是單身的氣息,小嘍羅在自己的住處一樣可以聞到這些味道。

可是,氣味實在太重,多久沒掃地洗衣服了呀?小嘍羅揣測著。

「大哥,不在呀。怎麼連門都不鎖,怪危險的。不過,你這兒還有什麼好偷的。」

他自言自語,走進房裡。屋裡的窗帘好像拉著,很暗。

這是一套一居室帶廚房的公寓,進門有一塊換鞋的地方,往裡走就是廚房兼做餐廳,大約十一二個平米。廚房左手邊是十五六平米的卧室兼客廳。整個布局是曲尺型的,站在門口,看不見卧室里的情景。

小嘍羅也不是第一次上這兒來,熟門熟路。在門口脫了鞋,走進廚房,朝左邊的卧室一瞅,他楞了——並木就趴在那裡。

「怎麼搞的,你在家呀,大哥……」

小嘍羅的話才說了一半,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看到:並木臉朝下側卧著,身子弓起,在他的上身底下,有一片紅黑色的黏液!

並木的毛衣,胸部都浸透了這種紅黑色黏液,毛衣是深色的,所以並不顯眼。

這時,那小嘍羅才明白:剛才在門口聞到的惡臭里,還有腐屍的臭氣!

看這情形,並木早就被人刺死了。

小嘍羅趕緊用行動電話(行動電話是暴力團成員的必備工具)跟上頭聯繫。他先想到通知上級而不是報警,也算是具備「組織意識」的。

頭目一聽大驚失色:「等我過去,不許報警!」

組裡接到報告,首先通知老大君波。

不久,君波帶著幾個頭目匆忙趕到。他們個個堅信並木是被仇家所殺。

可是,現如今的新宿,大家都打著和平共處的旗號,沒有哪兩家存在明顯的對立。大家都明白,對抗會付出多少代價。

但是,外表和平,可水面之下,圍繞歌舞伎町的買賣,日本的暴力團和外國黑幫,在不斷進行交鋒,這些都是事實。可能並木背著老大,想要插手什麼買賣,才招來這殺身之禍。

君波來到現場,跟頭目們商議之後,決定報警。面對一具屍體,不是自己乾的,絕不能私下處理了事。

四月八日正午時分,新宿區北新宿四丁目一所公寓內發現死屍,有人給110打電話報警。與此同時,管轄該區域的新宿警署的終端上,出現了有關內容。

立刻,窖視廳通信指令部發出指令:「警視廳通知各局、各移動崗:110接報。新宿警署管區內發生銳器一九九號(兇殺案)。現場在新宿區北新宿四丁目二十四—XX,新居公寓一零五室。附近的PC(巡邏車)請立刻趕往現場。」

死者是關東門傳會屬下暴力團君波組的成員,胸部被銳器刺傷而死,發現者是同一暴力團的其他成員。新宿警署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

現場靠近中野區,是北新宿四丁目的一片小型住宅。這裡和新宿警署近在咫尺。

現場面對神田川邊的散步小道,是一幢三層預製組合式住宅,周圍都是住宅區。散步小道沿街種植著四照花、大波斯菊,還有正在盛開的櫻花。小道兩邊錯落分布著一些長椅、滑梯,還有些種著茶花的花壇。

南邊JR中央線的鐵路呈東西走向,構成與北新宿三丁目的交界線。散步小道上分散停著些正在打盹的計程車。

這一帶高級住宅和公寓都很顯眼。

從最近的派出所趕來的警官保護著現場。機動調查隊、新宿警署的警員、警視廳搜查一課、鑒定人員等等陸續到場,現場處於警察的森嚴戒備之下。

死者是一零五室的居民,名叫並木和也,二十八歲,穿藏青運動裝外套深咖啡色薄毛衣,屍體位於面對陽台的卧室內,臉向下微微側卧,右側身體接觸地面,身體呈弓形。

左胸部乳頭左上方與右下方有兩處刺傷,刺入深度不明,估計已經達到心臟。

也許是因為第一刀心臟機能就已經停止,現場的出血量較少。接觸地板的屍體下方部位有輕微屍斑。被害人身上及室內沒有發現抵抗、格鬥以及翻找的痕迹。現場沒有發現兇器。

先到的警員正在對現場進行分析(觀察),新宿警署署長、新宿警署刑事課長、警視廳刑事部長、搜查一課課長等領導也紛紛到達了現場。

由於被害人是暴力團成員,警察廳對此也相當重視。

新宿警署的牛尾警官和同事青柳一起趕到現場。死者的那張臉,一下刺激了牛尾的記憶。青柳立刻察覺了牛尾的反應,問:「老牛,你認識?」

因為這些暴力團都紮根新宿,牛尾認識也不足為奇。

「不,不認識,可以前在街上見過。」牛尾說。

前些日子,因為工作,經過管區內的小巷時,有一群流氓正在糾纏一對男女,打頭的那張臉,和現在面前的面孔完全吻合。他們並沒意識到牛尾的存在,這個流氓正在找那對男女的茬,可一轉眼,他就被那個男的給放倒了。而那個男的,就是發現中森光子暴死的賓館警衛。

小流氓都是打群架的老手,可那個男的能夠一個人赤手空拳制服他們全體,想必是個高人。

對流氓來說,打架總是對方的錯。可那場街頭的爭鬥,顯然是這群流氓的不是。

驗屍結果,死因為左胸部刺傷造成臟器損傷,並伴有失血。推定作案時間為前天深夜到昨天凌晨。

室內留有一個錢包。裡面有近八萬日元,可以推斷不是謀財害命。另外被害人讓兇手進入房間,兇手應該是熟人。

雖然進行了周密的現場及周邊搜索,也沒能發現任何兇手的遺留物品以及相關線索。

室內除了被害人的指紋,只有一些無法辨認的指紋。兇手可能帶著手套,或者在作案後將自己雙手接觸的位置全都擦拭過了。

兇手趁被害人不備,果斷下手,兩刀直刺要害,被害人幾乎是當即斃命。可見兇手早有預謀且相當冷靜。由於被害人出血量極小,兇手身上幾乎沒有粘上血跡。

驗屍以後,屍體被送去接受解剖。

當下,「北新宿公寓暴力團成員被殺案特別調查總部」在新宿警署成立,刑事部長擔任調查總部長。

與此同時,發現者和報案者的詢問工作也在進行。另一方面,為了尋找目擊者,在現場周圍張網,進行上門詢問。

有警員從公寓的居民那裡得到消息:「前天深夜,被害人的屋子那裡,曾經聽到有叫聲,以為是喝醉了酒撒瘋,就沒去管他。」

這一帶,有不少學生宿舍和公寓,居民們對於醉漢和午夜高歌的行為,早就麻木了,一點點動靜,誰也不會去理會他。

並木大學中途退學,曾在證券公司上班。兩年前,拜在君波組門下,也算是黑道上的「知識分子」。

憑著他的本事,手裡的買賣不斷擴大,是組內嶄露頭角的新人。或許正因為這樣,才不知不覺,在哪兒得罪了別人。

更何況,如今關西的暴力團,中國大陸、台灣的那些幫派,東南亞、中美洲的外國人全都擁到這裡,正在進行激烈的爭鬥。

過去,這裡是一鍋大雜燴,如今,成了一鍋全球大雜燴了。在新宿,發生任何事情都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可是,發現者和報案者,都是暴力團的同黨,誰也想不出可能的兇手,也沒有故意隱瞞的跡象。如果作案動機不是組織間對抗,就可能是個人利益衝突。

暴力團最重要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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