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刑警的讚歌

翔子和小嵐來桐生這裡避難(同居),幾天後,兩個陌生男子登門造訪。他們將手中黑色的證件輕輕一晃,自稱是北澤警署的藤岡警官和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棟居警官。小嵐見到陌生人就叫了起來。

一聽說是警察,桐生和翔子心裡一怔。前天晚上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他們的耳朵里了?那個自稱是藤岡的年輕人仔細地道明了來意:

「二十五日深夜到第二天凌晨,北澤五丁目的一塊空地里發生了殺人案。我們正在找有關的目擊證人。推定作案時間是凌晨零點到三點左右,我們估計可能存在目擊者。請問二位有什麼線索嗎?」

經他們提醒,桐生想起前陣子曾聽到過警笛聲,附近似乎很是嘈雜。他平常總是夜班,對社會新聞也毫無興趣,根本未曾留意報紙電視上的報道。

事發當天桐生正在賓館上夜班。翔子對警察的詢問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哦,我們沒什麼特別的線索。」桐生回答。

藤岡問話的同時,那個叫棟居的警官,用精明的眼光有意無意地打量著這房子。

「如果想到什麼,請和這裡聯繫。」藤岡遞上名片,就到隔壁去了。看來他們正在挨家挨戶打聽。

「殺人案?這一帶可真夠恐怖的。」警官走後,桐生心裡嘀咕著,突然,他想到一種可能性,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翔子,你被弓箭襲擊的那天,不就是殺人案發生兩天後的晚上嗎?」桐生問。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直呼翔子的名字,足見兩人的關係已經親密無間了。

翔子點點頭。

「你,會不會在兇殺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

「什麼?看到什麼?」翔子不解桐生話里的意味。

「當然是和案子有關的什麼東西。說不定你看到了兇手!」

「我,不記得什麼了……」

「也許你不記得了,可兇手認為他被發現了。」

「所以兇手就要對我……」

「有這個可能。你看到了兇手。襲擊你也許是為了滅口。」

「兇手怎麼知道我的地址?」

「說不定他作案後跟蹤了你。也許你並不認識他,他卻認識你!」

「怎麼會?!……我不認識兇手,兇手卻認識我?」

「可能性完全存在。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你也許看到了兇手,或是什麼和案子密切相關的場面。也許你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

「可是這麼說……」翔子一臉困惑。

「如果你看到了兇手的臉,他一定要在你想起來之前堵住你的嘴。他還可能來找你。你一定得想起來。」

「難道是那時候……」翔子的神情像是在記憶中苦苦搜索。

「那時候?怎麼回事?」桐生緊盯著翔子。

「那天夜裡零點以後,我打工回來,有一輛汽車,為了避讓突然竄出來的小貓,打滑了,撞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我還以為是小嵐,趕緊跑了上去,就在那時候,我和開車人眼光相對過。」

「那人什麼樣?」

「男的。年紀不輕,四十多快五十了吧。」

「如你再看到他,能認出來嗎?」

「我不知道。才那麼一會兒,又很黑。」

「車上只有他一個人嗎?」

「司機身邊好像還睡了個人。」

「後來那車呢?」

「馬上就開走了。」

「記得車型車號嗎?」

「我怎麼會記得車號?根本沒在意。那車是黑色的,看不出是什麼牌子,不過不像是進口車。」

「開車人的表情是不是好像認識你?」

「不知道。不過,現在想來,見了我,他像是慌忙逃走的。」

「你還記得他撞的電線杆在哪兒嗎?」

「這我記得。」

「這個開車人實在可疑。」

「你是說,他就是殺人犯,也是襲擊我的人?」

「有這可能。如果是作案前被你看到,他不可能再下手。他殺了人,逃跑途中撞上了電線杆,又被你看見了。他認識你,也知道你的地址。即便不知道地址,也可能在放學路上跟蹤你。」

「那樣的話,他在路上下手不是更方便?」

「也許是因為周圍有人,下不了手吧。所以,他一直在你屋外,等你到陽台上來。」

「我害怕!」也許翔子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恐怖場面,一把抱住了桐生。桐生摟著她溫暖柔弱的身子,撫著她的背,說:

「別擔心,有我呢。」

翔子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根據初步調查和屍體解剖的結果,調查總部在北澤警署召開了第一次案情分折會。

參加會議的有北澤警署的警員、警視廳搜查一課那須組的成員、四個重案中隊成員,周邊警署調來的特別調查員、參加現場調查的機動調查隊員、鑒定人員、以及被害人所在的新宿警署的幾名警員,到會人數約有一百八十人。由於是在職警官被害,警視廳任命刑事部長親自擔任調查總部長,調動人員規模也超乎常規。

「二十五日,在北澤警署管區內發現的被害人,是我們的一員。為了警察的威信,大家務必努力,集中全力緝拿兇犯。

「因為是在職警官被害,媒介和社會都在關注調查的進展。想必警方的動向會成為媒體爭奪的目標。大家應牢記謹慎行事,切莫因為些許小事招致市民的誤解。從案件情況分析,很可能是熟人所為。調查究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現在還不得而知。諸位,大家要做好面對任何情況的心理準備,努力投入調查!」

會議開始前,刑事部長的訓話意味深長。

如果殺害在職警官的是熟人,兇手就可能潛藏在內部。被害人是負責暴力團問題的所謂「暴字型大小」刑警,也就很容易讓人想到與暴力團之間存在的關聯。

調查總部長的訓話結束後,擔任副部長的警察署長發了言。

兩人說完,由當時負責現場指揮的警官介紹了初步調查的概況。

根據他的說明,被害人二月二十四日晚九時從新宿警署下班。當時,轄區內並沒有暴力團之間的爭鬥,相對平安無事。他回家後,並沒有異常舉動。

「暴字型大小」警官必須擁有同暴力團的聯繫。既然要以毒攻毒,就要有深入毒穴的管道。由此,可以獲得有關情報,與此同時,自身機體也可能受到毒害。等自己回過神來,已經身陷毒穴難以自拔了。

最簡單的例子,轄區內的餐館酒店大多設有「P賬(警察價)」警官因為巡邏或調查,到店裡喝杯咖啡,不少地方是分文不取的。按店裡的說法,平日多受關照,這也只是一點小意思。

現在常見有人標榜警官親民愛民,如果這點小事都斤斤計較反倒會被人厭煩。從一杯咖啡到酒水款待,再到禮品進出,逐漸擴大。要是再有個伶俐的小姐服侍著,警察也是人,誰會拒絕呢?

轄區內擁有眾多大企業、飯店酒館的警察署長一旦退休或是調動。常有餞行之禮湧來,單看這陣勢,一眼便能明白這「警民關係」是何等親近。

自己出錢去不起的那些店,靠著「P賬」便也出入自由,日子一久,受人供奉的感覺也就遲鈍了。

尤其是四課(「暴字型大小」)和保安部門都常和暴力團打交道,離腐敗也就咫尺之遙。「暴字型大小」里的人不少都可以夠上黑道標準。事實上的確有被黑道挖去的人。

那些腐敗警官再怎樣自我檢點,花錢總會大手大腳,身上穿的也會逐漸與他的收入不相適應。如果一個人想要潔身自好,就搞不到有用的情報。如果陷身泥潭卻又想抗拒浸染,就絕對無法剔除罪惡的根源。這便是「暴字型大小」警官所要面對的矛盾。

然而,被害人身邊卻沒有腐敗的氣味。即便受到居民的款待,也僅限於答謝日常的關照。生活也合乎身份。

分析會議開始氣氛便十分緊張:

「被害人回家後,被一個電話叫走,可以認為打電話的就是兇手,或都是和案情有重要聯繫的人。被害人把警察證留在家裡,輕裝外出,可見他準備馬上回來。

「兇手將被害人的屍體拋在離被害人家不遠的地方,說明他並不想隱藏被害人的身份。正巧接電話的是被害人自己,如果是家人先接,應該能夠聽到兇手的聲音。犯人敢於冒險給被害人家打電話,說明兇手即便被聽到聲音也沒有危險。就是說,只有被害人認識兇手,和被害人家屬並無聯繫。被害人妻子也說她完全不了解丈夫工作上的交往。可見兇手在被害人的交往範圍內,基本上不屬於私人生活中的關係。大家有什麼意見,請儘管說。」

負責指揮現場調查的那須組首領那須警部首先發了言。

「立橋警官在『暴字型大小』里也是出了名的硬骨頭。『暴字型大小』有不少人搞『黑白通吃』,可他卻公私分明。沒有正當理由,連一杯咖啡的款待都不會接受。本地的暴力團成員都怕他,背地裡叫他『鬼橋』。他們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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