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救命的飛刀

一柄三寸七分長的刀。

飛刀!

李馬虎看到這把刀,一張臉突然扭曲。

接著,他的人也倒下,竟像是被一道無聲無息的閃電擊倒。

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裡彷彿有些東西掉在桌上。

傅紅雪霍然轉身,就看到了葉開。

葉開正微笑著走進來。

他沒有帶刀。

傅紅雪看著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馬虎,厲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葉開笑了笑。

他總是喜歡用笑來回答一些他根本不必回答的話。

傅紅雪永不必再問了。

他也已看見桌上三根針。

慘碧色的針。

針是從李馬虎手裡掉下來的。

若不是那柄刀,傅紅雪現在只怕也和樂樂山一樣躺了下去。

難道這馬馬虎虎的雜貨店老闆,竟是心狠手辣的杜婆婆。

傅紅雪緊握雙手,過了很久,才抬起頭。

葉開也正在看著他微笑。

傅紅雪突然冷冷道:「你怎麼知道我躲不過他這一招?」

葉開道:「我不知道。」

傅紅雪道:「你為什麼總是要來救我?」

葉開又笑了,道:「誰說我是來救你的?」

傅紅雪道:「你來幹什麼?」

葉開淡淡道:「我只不過來將一把刀打在這個人的手上而已,手是他的,刀是我的,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

傅紅雪說不出話來了。

葉開施施然走過來,坐下,深深吸了口氣,微笑道:「飯炒得好像還不錯,香得很。」

傅紅雪道:「哼。」

葉開道:「酒好像也不錯,只可惜沒有了。」

傅紅雪正想開口,葉開忽又笑道:「我那柄刀夠不夠換一觥酒?」

倒在地上的人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葉開道:「若是不夠,你就該還我的刀。」

還是沒有人開口。

葉開嘆了口氣,俯下身,拍了拍這人的肩,道:「杜婆婆,我既已認出了你,你又何苦……」

他聲音突然停頓,臉上居然也露出驚訝之色。

倒下去的人竟已永遠起不來了。

這人的臉已扭曲僵硬;手腳已冰冷。

手背上還釘著那柄刀。

傅紅雪看了看這張臉,又看了看這柄刀,道:「你刀上有毒?」

葉開道:「沒有。」

傅紅雪道:「沒有毒這人怎麼會?」

葉開沉吟著道:「他年紀看來要大得多,老人都是受不了驚嚇的。」

傅紅雪道:「你說他是被駭死的?」

葉開道:「手背並不是要害,刀上也絕沒有毒。」

傅紅雪道:「你說他就是『斷腸針』杜婆婆?」

葉開嘆了口氣,道:「無骨蛇既然可以是個老太婆,杜婆婆為何不能是個男人?」

傅紅雪緩緩道:「是的,我知道杜婆婆是個怎麼樣的人。」

葉開道:「你應該知道。」

傅紅雪突然冷笑道:「像他這種人,難道也會被小小的一把刀嚇死?」

葉開道:「但他的確已死了。」

傅紅雪道:「這究竟是把什麼樣的刀?」

葉開笑了笑。

他也喜歡用笑來回答他不願回答的話。

他拔起了這柄刀。

刀鋒薄面鋒利,閃動著淡青的光。

他看著這柄刀時,眼睛裡也發出了光。

過了很久,才緩緩道:「無論如何,你總不能不承認這也是一柄刀吧?」

傅紅雪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想不到你也會用刀。」

葉開又笑了笑。

傅紅雪道:「我從未看過你帶刀。」

葉開淡淡道:「刀本就不是給人看的。」

傅紅雪也只有承認。

葉開道:「也許只有看不見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吶!」

傅紅雪道:「世上沒有看不見的刀!」

葉開凝視著手裡的刀,緩緩道:「也許你能看得見它,但等你看見它時,往往已太遲了……」

可以嚇死人的刀,通常都是看不見的刀。

因為等你看見它時,就已太遲了。

刀又看不見了。

突然間,這柄刀已在葉開手裡消失,就像是某種魔法奇蹟。

傅紅雪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刀,眼睛裡也露出了種奇怪的表情。

他終於明白了葉開的意思。

公孫斷也沒有看見過他的這把刀。

公孫斷能看到的只是刀柄和刀鞘。

葉開淡淡道:「很容易被人看見的人,就很難殺人了。」

傅紅雪在聽著。

葉開慢慢地接著道:「所以懂得用刀的人,也一定懂得收藏他的刀。」

傅紅雪輕輕嘆息了一聲,喃喃道:「只可惜這件事並不容易。」

葉開道:「的確很不容易。」

傅紅雪道:「那遠比使用它還要困難得多。」

葉開微笑道:「看來你已明白了。」

傅紅雪道:「我已明白了。」

他抬起頭,看著葉開。葉開的微笑溫暖而親切。

傅紅雪突又沉下了臉,冷冷道:「所以我希望你也明白一件事。」

葉開道:「什麼事?」

傅紅雪道:「以後永遠不要再來救我,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我們本就完全沒關係,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絕不會救你。」

葉開道:「我們不是朋友?」

傅紅雪道:「不是!」

葉開也輕輕嘆息了一聲,苦笑道:「我明白了。」

傅紅雪咬著牙,道:「那麼現在你已可以去走你的路。」

葉開道:「你呢,你不出去?」

傅紅雪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葉開道:「外面有人在等你。」

傅紅雪道:「誰?」

葉開道:「一個不是老太婆的老太婆。」

傅紅雪皺眉道:「他等我幹什麼?」

葉開道:「等你去問他,為什麼要暗算你。」

傅紅雪的眼睛突然亮了,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其實他根本不必急著出去。

因為外面那個人,無論再等多久,都不會著急的。

死人永遠不會著急。

西門春本就不是個很高大的人,現在似已縮成了一團。

他躺在櫃檯後的角落裡,眼珠凸出,彷彿還帶著臨死時的憤怒和恐懼。

是誰殺了他?

他自己顯然也未想到這個人會來殺他。

一根鋼錐,插在他心口上,從創口流出的血,現在還未乾透。

附近卻沒有人。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本就很少有人還留在街上。

傅紅雪站在那裡,手腳已僵硬,直到聽見葉開的腳步聲時,才沉聲問道:「你說這人就是『無骨蛇』西門春?」

過了很久,葉開才吐出口氣,道:「是的。」

傅紅雪道:「我也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葉開道:「你應該知道。」

傅紅雪道:「他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呼喊,就已被人殺了。」

葉開道:「這是致命的一錐。」

傅紅雪道:「能這樣殺他的人並不多。」

葉開道:「很多。」

傅紅雪皺眉道:「很多?」

葉開突然長嘆,道:「無論誰都可以殺了他,因為他已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傅紅雪道:「為什麼?」

葉開苦笑道:「我怕他不肯等你,所以先點了他的穴道。」

他忽又接著道:「只不過,能殺他的人雖多,想殺他的人卻不多,也許只有一個。」

傅紅雪道:「誰?」

葉開道:「一個生怕你將他秘密問出來的人。」

傅紅雪沉默了很久,道:「他為什麼要殺我?是誰要他來殺我的?……這就是他的秘密?」

葉開道:「不錯。」

傅紅雪突然冷笑,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葉開道:「你要到哪裡去?」

傅紅雪道:「我走我的路,你為何不去走你自己的路呢?」

他頭也不回,慢慢地走上了長街。

長街寂寂,對面窄門上的燈籠已燃起。

一陣風吹過,將那窄巷口點著的招租紅紙吹得飛了起來。

風很冷,夜已將臨,是不是秋天也快來了?

晚風中已有秋意,但屋子裡卻還是溫暖如春。

在男人們看來,這地方彷彿永遠都是春天。

角落裡的桌子上,已有幾個人在喝酒,暮色尚未濃,他們的酒意卻已很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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