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都、魔女、魔人、魔獸

室町由紀子和我們都大吃一驚。早上剛剛分開,沒想到還不到傍晚又碰面了,而且居然是在前蘇聯的秘密都市中心再會。

聰明如由紀子,此刻也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愣在那裡也不足為奇。不過,「另一位」轉瞬之間就炸起了毛擺開戰鬥狀態——不得不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你終於現出原形了,由紀。」

「啊?你說什麼?涼子,這到底……」

「少廢話!我早就知道了,你這傢伙表面上一副風紀委員的樣子,背地裡早就跟黑暗的地下勢力狼狽成奸了!」

「什麼,別胡說八道。」

「哎~呀,不然現在的情況你怎麼解釋?俄羅斯黑幫竟敢用槍指著堂堂的日本警官,難道他們不是你引來的?難道你的槍也奪走了?」

涼子咄咄逼人。由紀子思維混亂了片刻,開始解釋眼下的事態:

「這幾位是日本的警官——雖然約有一個不太正常,其他幾位正經都是警察。請聽他們說明情況。」

「喂,由紀,什麼叫『約有一個』?!想干一架嗎?」

涼子咆哮著,但一開始挑起事端的就是她本人。這話說出來之後雙方一起沉默了,冷眼旁觀著事態的推移。

「請立刻放下槍支,放開他們幾位!」

由紀子向另外兩名顯然正打算開溜的日本人提出要求——這兩位已經見過面了,正是外交官大鶴和淺川。

「你、你們幾個,跑到這裡了幹什麼?」

「這是事關國策的機密。不是能讓你們隨便打探的事情!」

兩人並排站在我們對面,皺著眉頭盯著我們身後的槍口。

「真是的,這些人真會惹麻煩。算了,交給在下處理吧。」

一個人沖開俄羅斯人環繞形成的包圍圈走了進來。涼子、由紀子,還有我,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

「日下公仁!」

「哦哦,幾位認識在下啊。」

逃亡海外的連環殺人兇手,那張臉與通緝照片上一般無二。他穿著看起來就很高級的外套,身材挺拔高大,簡直像時裝雜誌模特一樣長身玉立。在日本人中很少見的,他的長相很適合留小鬍子,頭髮也很茂密——雖然可能染過,但確實烏黑精神。別說議員或者知事,如果有全民票選制度的話,早晚當上首相也不稀奇……

「這、這、日下是……啊!」淺川的聲音猶豫不定。與其說是記得往年殘忍暴虐的連環殺人發,不如說是突然想起來。這起在日本引起了極大的騷動,惹得媒體狂喜不已的大事件,他怎麼可能不記得。

看到淺川動搖的神態,大鶴一臉懷疑,猛然間好像也想起來了——「呀」的短促尖叫一聲,呆立在當場不知所措。

「哎呀哎呀,幾位的反應如此露骨,我纖細敏感的心靈可是要受傷害的。」

日下坦然自若地望著兩名外交官。

這一連串的對話當然都是日語,周圍的俄羅斯人都聽不懂。身著迷彩服的僱傭軍,仍然端著卡拉什尼科夫自動步槍,面無表情地包圍著我們幾個日本人。

「喂,現在你想怎麼辦,由紀?」

能夠幸災樂禍地指摘宿敵之失,涼子似乎相當愉快。她臉上剛要露出邪惡的笑容,轉眼又消失了——因為某個人物登場了。

一個中等身材、穿英國製造的風衣的老人,邁步走到我們面前。一看到他,室町由紀子立刻以嚴厲的口吻詢問道:

「島倉議員,這是怎麼回事,煩請您作出解釋。」

「你不過一介警衛,想插足國家大事嗎?」

他似乎想擺足自身的架子,但無論是台詞還是倨傲的態度,都是既陳腐又廉價的老一套。島倉剛夫始終是一副低成本懸疑片中反派BOSS的架勢。

島倉自以為是個大人物,實際上只有被比他年輕的日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份兒。連我都看得出來,涼子更是瞭然於心。

「由紀,你該不會是眼鏡花了看走眼了吧?」

涼子的話別有意味。雖然是在揶揄由紀子,但在我聽來,這同時也承認了由紀子本來眼力不差。

「你只要操心我的安全就可以了。別的都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我是不會允許你對日下公仁君做什麼的。」

「不,這不需要您允許。」室町由紀子上前一步,以凜凜的聲音說道:

「政治方面島倉議員您是專家,我不會插嘴。但是,日下公仁是因殺人、綁架拘禁、傷害致死、毀壞屍體等數十件罪狀被國際通緝的刑事犯罪分子。應立即交由俄羅斯司法當局逮捕,引渡回日本,進入日本領空之時,我會立刻逮捕拘禁他。」

日下慢慢地拍了三下手:

「你呀,去當演員吧。像這樣正義感強烈、耿直倔強的女警官,正合適出現在電視畫面中呢。何況還是個美女……」

實際上,擠出一個笑容的日下更像演員。看得出來,此人以嘲弄他人為了,但他行動的根本原動力到底是什麼?過去的累累惡行表面上混亂無章,但他心底黑暗的泥潭究竟有多深,現在還無法探知。

厚厚的雲層密度也有差別,雲層間隙漏下橙色的陽光。坐在裝甲車裡顛簸了半天的目標就在此處——這可不是一般意義上走背字的一天。

裝甲車。我腦子裡盤旋著這個念頭。只要能奪回裝甲車,應該就能從這裡衝出去。不,其實還有直升機呢——遺憾地是我自己不會駕駛。至於藥師寺涼子——這女人應該都沒問題吧。不管怎麼說,憑我單槍匹馬衝出去是不行的。

「這幾個人,要不要捆起來或者用手銬銬起來?可別大意了。」

葉梨在旁邊多嘴多舌的。

「只要嚴密看守直升機和車就好了。要是想徒步逃出去就讓他們跑一個試試好了。真有本事踏破五百公里遍布劍齒虎和馬熊的森林的話,倒是可以來給我當助手呢。」

月岡、葉梨、金丸三個人對日下的命令唯唯諾諾。顯然,他們與日下之間不是平等的身份,而是以對老闆的忠誠態度依附於他。

突然,建築物的某一個角落傳來一聲慘叫。

尖銳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鳴。那是女子的聲音。身為警察組織的一員,不可能對這個聲音無動於衷。我們停下腳步警惕地觀察四周,日下哂笑一聲:

「不用太在意。很快就習慣了。不僅習慣,早晚還會覺得是種享受呢。」

「你是在拷問什麼人嗎?」

「當然不是。拷問的目的是通過在肉體上施加痛苦得到招供。我的目的又不是得到什麼自白。」

「那你在幹什麼!不是拷問,單純只是虐待嗎?!」

「請稱之為『研究』。」

「聽著就讓人噁心。殺害毫無抵抗力的無辜者,算什麼研究?」

「不懂了吧。」

「當然不懂,我是正常人。」

「奇怪了呢,明明我才是正常的……算了,畢竟每個人的創造力是有優劣之分的。畢竟你這樣的凡人也是有界限的。」

涼子柳眉豎起:

「廢話少說,你若真的在研究什麼,別裝模作樣的快交代出來。我的忍耐力可剩得不多了。」

「不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那正是我所研究的。」日下一副「正合我意」的樣子,連涼子都在意料之外。

「不錯。人類對恐怖究竟能忍受到什麼程度?痛苦呢?飢餓呢?我對此深感興趣。」

「因此你就殺了那麼多人?!」

「不要把我跟那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殺人不是我的目的。不是也有在白鼠體內植入癌細胞進行實驗的嗎?」

日下曾經綁架了一個以美貌著稱的演員,監禁在他的囚牢里。四天之間什麼都不給吃。

「到第五天她就哀哀乞憐,拚命求我給她一些吃的。真讓人失望呢,還以為至少能挨上一個禮拜,沒想到才四五天就屈服了,真沒意思。」

他還在自鳴得意,「喏,我還給了她選擇的空間——吃,或者不吃我準備的『特別料理』。她當然吃了,哼哼哼……早晚我會告訴你是什麼『特別料理』的,好好享受吧。」

我再也不想聽什麼更具體的細節了,但無論怎樣醜惡的想像,只怕都不如事實更可怖。

室町由紀子本來應當擔當島倉老頭的警備工作,但莫名其妙的被認定為藥師寺涼子殿下一黨,在俄羅斯人的槍口簇擁下憤然地跟著我們走著。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也許她正在分析情況考慮下一步的對策。她瞥了我一眼,正要開口的時候,驚訝地被一個模糊而異樣的聲音打斷了——

「沙——擦——啊……!」

幾個人日本人一同轉向那個方向——那是一個裝有輪子的囚籠,由三個男人押送過來。籠子里正是應該一萬年前已經滅絕了貓科猛獸。牙齒尖長,尾巴短粗。

「那是什麼……?!」

「劍齒虎哦,戴眼鏡的美人兒。」

日下愉快地答道。由紀子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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