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文人總監的手段

打破沉默的是刑事部長。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更為故意地橫了公安部長一眼:「新宿御苑也好,玉泉園也好,還有都知事公館,都是公安部控制著,卻沒有任何像樣的成果。能不能解除市民的不安可成問題啊。」

公安部長翻著眼白反駁道:

「才第三天而已,重大的案件才要慎重的搜查啊。」

「哼哼,慎重啊。這可不像公安的風格,恐怕早就開始監視審查了吧。」

「不幸我們處理的可不是像刑事部那麼簡單的案件啊。」

不意間總監突然吟詠了一句:「關係和睦何其美滿,彷彿梅雨之空。」

刑事部長和公安部長沒話說了,總監把雙手手指在肚子上交叉起來,看著涼子說:

「按說也不能操之過急,但是都知事都住院了,外部的聲音很嘈雜。聽說副都知事們嫌警察的作法礙事,還擅自動用『首都戰士東京』進行搜查呢。」

「首都戰士東京」是個很沒品的名字,不過是由都知事做後盾的自發警備團體。他們穿著橙色和綠色樣子好像喪服的制服,夜間在繁華街道上集體巡邏。由於他們會管制像醉酒鬧事、趁黑燈瞎火飆車等等的問題,在市民中很受歡迎。不知道是怎麼做的,不過確也曾在警方行動之前抓住過縱火犯和毒販子什麼的。

最開始他們做出「請讓民間人士協助警方」的低姿態,接受電視和雜誌的採訪後格外地有人氣。慢慢地態度就改變了,現在開始聲稱「連警察都要靠我們呢」,似乎使警視廳首腦人士相當不快。

涼子應聲答道:「不需要首都什麼東西這些外行人插手多嘴,我已經掌握了這一連串案件的犯人和動機了。」

「你連動機都知道了?」

「是啊。」

「既然知道,就告訴我們吧。」

公安部長說,那眼神分明是要橫奪他人功勞的樣子。涼子的回答斷絕了他的春秋大夢:

「免費的?」

「免、免免費是、是……」

公安部長翻著白眼,刑事部長無話地仰望天空。警視總監輕輕動了動交叉在肚皮上的手指。

「藥師寺君,我認為有關犯罪者的情報是搜查當局共有的——這怎麼說呢——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也是正確的嘛……」

「哦呵呵,我當然知道。開玩笑啦。情報這種東西不管多珍貴,也希望您能笑納啊。」

到底有什麼好笑納呢?

「那,『第一大屁』的犯罪動機是什麼呢?」

公安部長第二次用謙卑婉轉的聲音問道。美麗的魔女立刻回答:

「是復仇哦!」

「復仇……」

「並不是預習複習那個複習啦(譯者註:復仇和複習在日文里發音相同,都是fukushuu)。用低俗的英語來說,是revenge。」

「這我知道……但是,『第一大屁』是針對誰、為什麼進行復仇呢?」

涼子流利地回答了總監的問題,內容是我已經知道的。言談中出現黑林道義這個名字的時候,三位精英警察官僚交換了一下目光,彼此都搖了搖頭。看來就算這人上了警方的黑名單,還不到上達天聽、讓這幾位都曉得的地步。

涼子講的告一段落之後,公安部長嘖著舌說:「簡單來說,就是瘋狂科學家(mad stist)型的恐怖分子吧。這可難收拾啊。」

「哎呀,他可不是恐怖分子,是憎恨恐怖分子的愛國者嘛。」

「就算這麼說啊……」

刑事部長一臉苦相地說:「本來恐怖分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深信自己是愛國者嘛……」

「就取締恐怖行動這方面而言,倒是彼此彼此嘛。」

涼子諷刺的毒舌太強了些,三位精英官僚很不爽地陷入沉默。涼子在沉悶氣氛加重之前將其打破了:

「不管怎麼說,需要三位放開手啊。包括搜查費用在內,也都由我負責吧。」

藥師寺涼子不管幹什麼都能得逞的原因之一,就是「自己掏腰包」。

幾十億的內部費用都幹什麼了?要是真花在搜查上了還差不多,但並不是這樣,而是按照頭頭們高興的那樣花,用在高爾夫球、麻將和買宴會贈品上了,全都是為了在內外安插人脈,製造派別。與此相比,涼子還更高尚一些,哪怕是錯覺也好。

總監很心疼似的深深嘆了口氣:

「藥師寺君能為了犯罪搜查,不惜投入個人財產,真是難得啊。畢竟眼下不景氣,預算不足也是一方面原因啊。巡邏車也不能增派,交通秩序也維持不好,真是讓人頭疼。」

三位精英警官奏響「嘆息三重奏」。我想說的話簡直堆山填海一樣多,還是閉著嘴保持沉默。反正就算我不說,涼子早晚也會說出口吧。正想著,涼子果然如此:

「但是我有條件。」

「又來了啊。」

公安部長和刑事部長又二重唱了一次,卻被涼子的高笑聲粉碎了:「隨著局面的變化,條件也會變化。這是當然的嘛,哦呵呵呵呵。」

怎麼看這都是壞人才有的言語舉動。涼子茶色的秀髮在我眼前靈動地飄著。

總監嘆完了氣問道:

「什麼條件呢?」

「警備部的參事官里,有個叫室町由紀子的吧?」

「啊,有的。跟你是同期嘛。」

「請把它派到我手下。」

總監他們互相望著。我卻出乎自己意料地行動了,手抓著沙發備俯身到涼子臉側悄悄說:

「請不要這樣,警視。」

「為什麼?」

「以特命為名義讓同期的人當手下,這樣不公平啊。」

「哎喲,這是我對由紀的能力的高度評價嘛。所以才一定想讓她來輔佐我。你以為我別有居心嗎,把人想歪了也要有限度啊!」

涼子看了我一眼,垂下頭去。那表情不像是邪惡的陰謀家,真像被人欺負的小孩子一樣。

三位警察官僚把臉湊在一起商量,幾乎不出聲,連嘴巴的開合也在最小限度之內。不過到出結論為止並沒花太長時間。

「嗯……藥師寺君,儘管這是個特例,但是為了搜查、為了解決案件、為了保衛社會秩序、為了警察的威信……」

「剛才的條件OK是吧?」

「是,是啊。讓警備部的室町警視來協助你。她也是優秀的具有公僕精神的人,對協助你的事一定不會推辭的。」

為他人的犧牲而惋惜,這在本國的精英群中是不可能的。

涼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故作正經地敬了個禮。室町由紀子的不幸就這樣決定了。

涼子走出門,我正要跟著走出去的時候——

「啊,泉田君,你留一下。也沒什麼特別的話,只要一會兒就好。」

為什麼總監會叫我的名字呢?

門一關上,我立刻就被三位精英警察官僚包圍了。可是他們三個人,對我一個NON-CAREER也太過分了吧?

「你應該明白吧,泉田君?你在警視廳所屬的幾百個警部補里,從事著最重要的工作啊。」

「啊……」

「你要對可能動搖警視廳的危機保持高度警惕啊!」

「我想,那位引起的是『麻煩』而不是『危機』吧……」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危機呀。」

總監突然這麼一說,我便沒的反駁了。不管多白痴的傢伙,自身也會有危機感的。可別小看了我啊——我暗想著,不過沒必要說出來。我在警視廳供職十年了,似乎越來越遠離當年的初衷了——這話對我眼前的大人們則有不同的意義。

公安部長用極其陰險的口氣繼續說:

「以毒攻毒,這才是達者該採用的手段哪。泉田君,你明白嗎?」

「啊……」

「你明白吧。你可不能不明白呀。要把犧牲……不……」他意識到不妥,改口說,「……把負擔減到最小限度嘛。」

「不過,這麼說的話,我就是用來克毒的那個『毒』啊?」

還以為諷刺一句總能讓他們反應過來,沒想到在三位精英面前根本行不通。

「不,你是……對,就好像黃鶯嘛。」

「黃鶯……嗎?」

「嗯,你知道的吧?喏,就是二十世紀末的時候,搜查邪教團體的機動隊員為了防止有毒瓦斯,不是帶著黃鶯行動的嗎?」

原來如此啊。這下我可以體諒了——就是說,大怪獸驅魔娘娘涼子吐出有毒瓦斯的時候,我就首當其衝的倒下,看到這一情景的高層們就好快快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真是個相當了不起的好計畫,不過他們似乎看漏了一點,那便是——我是不是已經有了對毒性的抵抗力。我倒是好好地呆在涼子身旁,可離得八丈遠的總監和部長早已砰砰地倒下,這種情形可不是沒可能呀。

當然我沒把這一層想法說出來。無奈的NON-CA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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