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王陛下東奔西走

鮮紅得刺眼的月亮俯瞰著一群虜囚。我看看手錶,時間剛過晚上九點,許多家庭應該都在電視機前面收看國營電視台播放的新聞節,或是「神秘的十二號星期四」吧。

也許在收看新聞節目時,會臨時插播一則消息:「灣岸副都心的海濱都市廣場有大批客人遭到禁閉,連前去支援的巡邏警車也受到不明原因的破壞!」

很有可能機動隊已經在此時出動了也說不定。

涼子與我走向尾岡舉行派對的會場,由於無法外出,許多參加者只得無可奈何地回到原處,癱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地板上。

才剛踏進一步,我便差點失聲竊笑,一般人一定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只有警界相關人士才能體會我目睹到的光景所代表的意味。

坐在圓心的是警政署長與警視總監,第一圈是官拜警視監階級的幹部,第二圈是官拜警視長階級的,第三圈是官拜警視正階級的,最外圈則是警視階級人員,完全看不到一位低於這些階級的警官。

「哎喲,好壯觀的同心圓喔。」

就連藥師寺涼子見狀也忍不住露出苦笑,我輕輕甩頭。

「就階級社會的制度而言,日本警察與過去的共產主義國家簡直如出一轍,同是警界的人看了就能明白整個警察生態。」

「沒錯,就跟動物園猴子山的猴子一樣。」涼子吐露的說詞幾乎把人貶到最低點。

「不過待在圓心的感覺應該很不錯才對。」

「你也喜歡這種感覺嗎?」

我這一問使得涼子微蹙起柳眉。

「如果服侍在身邊的是一群美青年和美少年、美少女的話當然不錯,像那些歐吉桑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美少女也在你的守備範圍內?」

「想想那副景像不是很賞心悅目嗎?啊!我先去做REC,你在這裡等一下。」

REC指的就是錄音。聽著高跟鞋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我再次輕輕擺頭。

雖然涼子表示一點興趣也沒有,其實說穿了她只是不想待在室町由紀子手下做事罷了。

「你應該是泉田吧。」轉過頭,站在眼前的是警視廳的警務部長,對我來說又是一個站在雲端的人。

「在驅魔娘娘旗下一定很辛苦吧。」

「嗯……」

「我們高層也曾試著在遠離警視廳的地方設置一個分部,把驅魔娘娘硬塞過去……」

警務部長嘆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不過只怕會產生反效果吧!萬一整個分部成了驅魔娘娘的殖民地,在國內掀起戰亂該如何是好?」

「我國沒有勝算吧。」

「是啊……不、不是這樣的,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以為日本警察會被一個小女孩左右擺布嗎?」

「事實不就是這樣嗎?」

我很想這麼說,不過還是選擇保持緘默。這就是我這種善良的勞碌命和涼子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不同之處。

長相酷似約克夏犬的警務部長向我低聲問道:「我是相信你才會問你,你知不知道驅魔娘娘的弱點?可不可以告訴我?」

「驅魔娘娘的弱點啊……」

事實上,我不只一次思索過這個問題,可惜完全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外貌是眾所公認的美女、身材比例是模特兒級,頭腦是東大法學部級、具有射擊與劍道天分、精通英語及法語,雖然廚藝一竅不通,不過從她與由紀子的舌戰可知,她絲毫不在意。

「好像沒有弱點耶……」

「這就傷腦筋了。」

「聽您這麼一說,最傷腦筋的應該是我才對,即使她的脾氣壞到足以抵消所有的長處與優點,不過她自己似乎不覺得這是一個弱點。」

聽完我的回答,警務部長臉上的表情浮現露骨的失望,接著開始喃喃自語起來:「都是警政署不好,誰叫他們要錄取這麼一個危險人物。本來是有機會丟給大藏省或外務省(譯註:相當於外交部)的,那些人卻以為來了一個才貌兼備的美女,心裡興奮得不得了,結果全是警視廳在收爛攤子。」

「看到美女就雀躍不已」的恐怕是警務部長自己吧!

調整心情之後,他又問道:「你說說看,就算驅魔娘娘再怎麼厲害,應該也敵不過美男子的魅力吧。」

「可能性應該不小,不過到目前為止,從來沒聽說驅魔娘娘跟哪個男人交往過。」

「可是看她那種個性,又不是尼姑或修女,怎麼可能沒交男朋友。」

我望著誇張地叉起雙手的警務部長,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警務部長是人事課長的頂頭上司,歸根究底就是把我逼到「驅魔娘娘」手下的元兇之一,事到如今還裝出一副無辜受害者的模樣,並煞有介事地跟我商量因應對策,簡直是笑死人了。

「像這種只為自己著想,凡事只求明哲保身的老頭子,等哪一天驅魔娘娘晉陞成為他的上司或是總監,一定會來個大清算。」

我倒想看看到時是怎麼樣的一副光景,正當極端危險的想法攫住我之際,背後傳來一個更勝一層的危險聲音:「你們好像聊得很開心嘛,警務部長,方便我打個岔嗎?」

我親眼目睹警務部長的腳底從地板跳起有五公分高,著實「嚇了一跳」的警務部長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涼子還不懷好意地向他說道:「部長。」

「什、什麼事?」

「你的左肩上飄著一個殺人懸案的被害者幽靈喔。」

「不要嚇人!」警務部長大吼,聲音幾近歇斯底里。

同時,他的吼聲又重疊了另一個聲響,不、不止聲響還發生搖晃,我想起先前獅子銅像倒塌的狀況,一道惡寒不禁竄過背脊。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震動更為劇烈,而且地點更為接近,許多人站起身不斷面面相覷。

「現在是怎麼了?現在是怎麼了!?」

警務部長重複著毫無意義的問題,不過得不到任何回答,控制台其中一個訊號燈閃爍不止,工作人員見狀,額頭開始浮現汗珠。

「電梯掉下去了,是百貨公司B號電梯,好像是纜繩斷了。」

「電梯里有多少人!?」

涼子與由紀子異口同聲問道,原來由紀子也來到這裡。

「目前尚未查明,不過B號電梯最多可搭乘四十人。」

「電梯掉到哪層樓?」

「地下三樓,纜繩是不可能自己斷掉的,我們通過了嚴格的安全標準,營業前也做了完善的檢查……」

不理會這段微弱的辯解,數人立刻快跑離開。涼子與由紀子打前鋒,我緊跟在後,一同奔向緊急逃生梯,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覺得踩在地板的腳步聲聽起來如此不祥。

電梯里究竟是什麼情景,也許很多人已經可以想像得到,只不過當電梯門應聲開啟之際,頓時傳來強烈的血腥味,我不由自主地捂起口鼻,涼子沒有做出這種軟弱的動作,但她也微微嘆了一口氣,嘶啞的聲音滑出端麗的朱唇。

「……實在是太慘了。」

這種形容可說是相當保守的說法,電梯的天花板、地板與三塊壁面全沾滿了紅黑色的液體,地板上沾著相同顏色的物體堆疊在一起。

「……沒我們的事了,走吧。」涼子低聲說道。

「你不調查看看?」

「少啰嗦!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把連續激人懸案的罪名全扣在你頭上,讓你到十三樓去!」

如果是涼子,很有可能這麼做。於是我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室町由紀子只是瞄了我們一眼,同樣不發一語。

今晚想必會是漫長的一夜——我不得不這麼認為。灣岸署應該已經重新整裝待發,也已經聯繫上警視廳了,然而十分不巧的是,幹部們全部不在,即使在這種狀況下,至少還是會有人命令機動隊採取行動才是。

回到一樓,涼子似乎完全恢複了。她走進出入大廳,看看手錶,接著發出懊惱的怨嘆:「唉呀!『神秘的十二號星期四』已經播完了,不知道四個人當中誰才是地底人?」

「你要是真的這麼想看的話,只要到飯店隨便一個房間借部電視來看不就行了?」

涼子頓時緘默不語,隨即說道:「少胡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克盡搜查官的任務才對!」這番話說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不過我並不想引發她的反彈,只回答一句:「你說的對。」

接著涼子背靠著大廳的裝飾樑柱。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沒看那出連續劇……如果是今晚的事件……」

「先別管那些,你覺得犯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隨便你怎麼掰都沒關係。」

我仰望玻璃窗外的紅色月亮,直接答道:「應該是快樂犯(譯註:以犯罪為樂的犯人)。」

「哦……」

「再不然就是跟海濱都市廣場的經營者有過節的人。」

「以勒索金錢為目的的恐怖份子可能性如何?」

涼子提出問題,我搖搖頭,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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