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與白之構圖

「在熱燙的引擎上潑灑冷水反而會引起爆炸。二五○五年,當時的賽安行星的情況就是如此。」

在三十年後所出版的一本名為「賽安戰鬥」的非小說類文學作品中,有一段內容如下:總之,「二五○五年的賽安」的情況,就和「一七八九年的法國」或是「一九一七年的俄國」的情形應該是大同小異吧!

在賽安的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的一角,西十七街區被地球軍親手燒毀一事是發生在這一年的九月二十六日。在東西寬六百六十公里、南北長五百公里的空間里,有著破舊的公寓、無人倉庫以及小工廠等建築物的街區,被八千兩百位的士兵所包圍。

九點四十分,通過麥克風播放出要將街區燒毀的宣言後,被分劃六十組的一千五百位士兵們闖入街區,將居民們一一攆走,因為再怎麼說也不能連居民一起給燒了。但是,身為當地的居民們,對地球軍的這種行動根本不會懷有任何「謝謝你們饒了我們一命!」之類的感恩的心情。成年男女就不用說了,連老人家、病患、小孩們都無一可以倖免,全都被趕出家門。這個時候,還有士兵將居民所剩無幾的財物都放入自己的口袋佔為己有。在診所有一位身穿白衣看似為醫生的男子站在士兵面前,抗議他們任意搬動病患的行動。

有一位士兵冷冷地笑了一下,繞到這名男子背後,高舉起自動步槍,用槍托往他的後腦袋打了下去。重擊聲響起,男子倒在水泥地板上,然後聽見一聲悲鳴聲,只見一位護士打扮,像是這位男子的妻子的女士飛奔到他身邊。她將滿身是血的丈夫扶起來,激動地向地球軍的士兵抗議。

「滾開!你們這群賽安的溝鼠們!就是因為你們都不動手打掃自己骯髒的家,我們才來幫你們整理乾淨的喔!你們應該要感謝我們才對!」

士兵說完之後,就抓住受了傷男子的雙腿,把他拖走了。女士一邊哭叫著,一邊從後面追了上去。

在一片混亂和喧鬧中,十點二十分,街區就被放火燒毀了。在木造的公寓上澆上汽油,火炎噴射器噴出的火就像一尾紅蛇般的往公寓延伸過去,公寓馬上就著火冒煙了。地球軍丟出了十幾個燃燒手榴彈,到處都傳出爆炸聲,火焰四竄。十點四十五分,整個街區都被火包圍住,黑拉伯利斯市街上的某個角落產生巨大的火團,冒出的黑煙也超過兩百公尺高了。

「在晚上看的話,那火焰一定很美吧!」

有個士兵如此低語著,然而,這個聲音馬上就被圍在周圍的居民們的責罵聲給淹沒了。

這次深紅黨沒有出面阻礙這個行動。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們出面,也無能為力。對於有超過八千名士兵在地面上,而且又是大白天所發起的行動,奈德根本無法想出對抗的戰術。另一方面,純白黨的亞魯曼·里彼耶魯總書記雖然也再三地提出抗議,但都沒辦法阻止這次的行動。

「去告訴那些自稱為深紅黨的非法地下老鼠們,只要他們不肯放棄反抗意識、丟下武器乖乖投降的話,我們每隔一天就會燒毀一個街區。造成這樣的慘狀,他們要負全部的責任。知道嗎?」

思狄嘉中將驕傲地說著勝利宣言。他就是這種只會對手無寸鐵、無法抵抗的居民進行放火、破壞等惡行後,還為此勝利驕傲自誇的人。他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沾沾自喜,但他的部下們卻非如此。部下們正站在被燒毀的街區前,應付著群眾。

「深紅黨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群眾們齊聲問道,這個聲音讓士兵們感到畏怯了。

「深紅黨在哪裡?就算你們贏了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市民,也贏不了擁有武器的深紅黨吧!」

反抗的聲音此起彼落,要鎮住這些聲音實在是難上加難。士兵們在試著推開、撞倒、驅散市民們的同時,也終於領悟到自己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立場。

「治病就要治根,所以連住所都要燒毀,這是理所當然的處方。對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病患也是要用同樣的處方。」

思狄嘉中將似乎把自己當成了社會病理的治療醫師了。依菩琳心想: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醫師呀。他是一位主張就算病患死了,也認為是動了一個成功手術的醫師,而且還要收額外的手術費呢。

一旦讓人感到反感和厭惡,思狄嘉中將想要保住最基本、在職業上受到的尊敬就很難了。不知何時,思狄嘉中將他那令人困擾的熱情會再度燃起,並再向依菩琳伸出他的魔掌。不過,思狄嘉中將目前暫時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到今年的十二月六日為止,一定非得要根治賽安市民思想上的疾病才行。」

思狄嘉中將在今年的六月發表了這個宣言。一年都已經過了一半,事情都還沒有任何跡象,真不知道為什麼會訂十二月六日這個日期。

「為什麼一定要在十二月六日不可呢?是什麼紀念日嗎?」

有許多人覺得很不可思議,也都有著相同的疑問。不過,說到十二月六日的話,那一天就是地球軍最高司令迪林嘉元帥六十一歲的生日。當大家了解到這一點後,連地球軍的幹部也都很吃驚,大家都在私底下互相竊竊私語。

「迪林嘉元帥該不會想要進入政治界吧?」

「有可能喔!三年後剛好有一次大統領的選舉。」

職業軍人在退役後兩年內不得在公職選舉中被提名候選。這是憲法規定的。如果迪林嘉元帥在明年退伍的話,三年後的大統領選舉,他就可以出來競選了。雖然六十四歲才參選大統領確實是不年輕了,但也還不算高齡。總之,先預算他可以擔任兩任好了,一任六年的話,說實在也夠了。

如果對付賽安獨立運動的強硬政策成功的話,迪林嘉元帥就會被視為政治界當中的一位英雄了。如果能給予軍隊好印象,並得到絕對無法認同賽安獨立的保守勢力的支持的話,那迪林嘉大統領的誕生就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夢想。但是問題在於,到選舉為止,迪林嘉元帥是否能繼續勝任他英雄的角色呢?所以,換個角度來想,駐留在賽安的地球軍就背負著極為重大的責任。

九月二日,游擊隊又再度讓地球軍喝下敗北的苦酒。一場名為「雷扎史密思之戰」的爭戰就在這一天開始了。

雷扎史密思這個專有名詞,不是地名,而是人名。在這一年的這一天,地球軍的多拿倫多·雷扎史密思上校認為游擊隊佔據了M十九號的下水道,所以他就帶領了有八百八十名士兵的步兵部隊前往入侵。因為之前利用武裝快艇在水面上進攻都屢戰屢敗,所以這次他們想要試試用步兵來攻擊看看。雖然說是下水道,但並不是到處都是有水的地方。

入侵四十五分鐘後,終於走到了一個蜿蜒曲折的洞窯內,裡面有一個寬廣、類似地下室的空間。那裡是一個足夠容納下一個連隊的平坦岩場。剛到達不久,突然就有一股驚人的火力從前方的黑暗處襲擊而來。

記錄上寫著,「那股火力簡直就像強力水柱那樣猛烈。」激烈的火力完全阻擋了地球軍向前進。

在這個平坦的地下洞穴里,完全沒有可掩蔽的地方,所以士兵們都只能趴下身,隱藏在石蔭里來躲開炮火的攻擊。也有士兵因為身體左右兩側不時有炮彈彈過來的聲音,怕得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完全無法反擊,所以時間也就在焦慮和恐懼當中慢慢地流逝。當槍炮聲和迴音都停下之後,就只剩下煙霧和寂靜覆蓋在地球軍的頭上。待一切稍稍平靜後,部下們馬上起身整好隊伍,再度繼續前進。就在這個時候,新的炮聲又如同暴風雨一般襲擊而來,這一次,士兵們被從左右兩方攻過來的火炮給打倒了。悲鳴聲消失在槍炮聲當中,紅青色的火光划過了地底下的空間。

「可惡!怎麼會從左右兩邊……!」

上校說不出話來了。在他們的左右兩邊有著非常寬廣的水渠,要利用輕型火器攻擊他們,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為了讓槍彈找不著目標,他們還特地將隊伍後方留出空間。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槍火出現在水面上,那也就是說游擊隊是躲在水裡面開槍襲擊地球軍的。

這邊的水流量並不大,所以地球軍並不知道這邊也可以徒步渡過。

突擊徹底成功!中斷前方的槍擊,只是一個陷阱而已。當然,槍擊一事也是一樣,從右方逼近,也只是掩護的作戰方式之一而已。

「改變行進路線!」

雷扎史密思上校大聲喊叫。其實是他不喜歡「撤退」這個字眼。不過,事實上他們也不是真的往後退,只是改朝左方前進而已,這樣一來也可以強辯這並不是撤退的動作。

不過,不管字典上的解釋為何,目前雷扎史密思被敵人追得無路可逃、被逼到絕境的確是事實。他們在水深至腳踝深度的水面上急速奔逃著,讓八百名以上的軍隊,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往相同方向移動,似乎就成了尖峰時段的密集狀態一樣。然而,冷酷地游擊隊早已算好時間,在那邊集中火力等待著地球軍的到來。

那是針對密集隊形進行近距離射擊的集中火力。在這種攻擊下的成果可真是相當豐厚呢。

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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