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夜晚的回覆

離開了黃昏莊園的五名男女——唐澤、根岸、雪繪、香津子、長田五個人,拿著各自的行李與不安走在夏日的天空下。八月下旬,從萬里無雲的天空所照射下來的陽光非常強烈,投射在草原上的影子也很明顯;然而乾燥的空氣卻將汗水快速地蒸發,吹過一行人身邊的風也十分舒爽。周圍高低起伏的土地全被一片綠色所覆蓋,向四周無限延伸。

像這麼心情愉快的高原健行,恐怕很少有機會碰到吧?五個人看起來都十分開朗。只要遠方傳來鳥叫聲,喜歡觀察鳥類的長田就會拿著望遠鏡朝向聲音的出處看去,然而他每次失望的表情,都惹得同行的人發笑。

但是,這一切都是表面上的假象。前往莊園的時候是九個人,現在的人數卻減少到五個人:一個是被要求留下來,另外兩個人則是自動留下來;最後一個人,他們則是想都不願意去想。這個人死了嗎?或是活著在黑暗中爬來爬去呢?

「雖然有鳥叫聲,卻看不到鳥的影子。」

當長田將忍了一陣子的疑問說出來時,另一個人也稍稍慢了一步,把腳步停了下來。當一行發現有人停了下來,全都回過頭去。

「怎麼了?如果慢吞吞地太陽就會下山,到時候可走不到車站哦!」

唐澤用隊長的語氣說著。離開莊園的時候,管家雖然有告訴他們車站的方向,不地,他們全都半信半疑,但是天空十分晴朗,太陽也很燦爛,所以人也自然地樂觀起來吧?

停下腳步的是玉村雪繪。

「我要回去那間屋子。」

話一說完,其餘四人便互相看了對方,開朗的表情馬上消失,接著,唐澤用陰沉的聲音發言了。

「為什麼又想回去呢?」

「因為來夢啊!我們一心一意地只想逃出那個地方,卻把那小孩當做活祭品留在那裡,只有大人們平安無事可以嗎?」

「是嗎?你該不會是掛心豐永那傢伙吧?」

「像豐永那種男人,內心其實脆弱不堪,但是只靠那層外殼卻可以傷人。一直要等到他死,不、即使他死了也不會發覺這件事。所以擔心那個人也沒用吧?」

雪繪說完她的意見,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只是呆站在陽光里。鳥叫聲不再響起,或許是因為風停了的關係,也聽不到草木沙沙作響的聲音,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一眨眼的工夫,眼朗的夏日天空開始急速地亂了秩序,山嶺四周竄起了雲朵,然後層層重疊,天空從藍色變成白色、變色,然後再變成昏暗的鉛色,輪廓原本很清楚的影子,也漸漸變得模糊。

「啊!該不會要刮颱風了吧?」

最年長卻完全沒有威嚴的長田聲音僵硬了起來。因為工作上的關係,他有許多招待客人打高爾夫球的經驗;然而,像這種高原地帶,最可怕的就是打雷。

「都是雪繪小姐說要回去啦!這分明是叫我們叫回去嘛!」

「我倒不這麼認為,這是在告訴我們,絕對不會讓我們安全到達車站。想想看,管家告訴我們的路程,一開始就很奇怪!」

雪繪堵住長田的意見,便轉過身往回走。唐澤則朝著她的背影了聘為。

「喂!不準任意行動!我可不許你不服從領導、壞了秩序。」

唐澤的口吻彷彿就像是被豐永附身了一樣,所有人都這麼想;而當這個想法令所有人嚇一跳的進修,他們都讓一個奇怪的聲音給吸引住,他們知道那是日語(但說不定只是他們自己這麼認為而已),那像是在朗頌什麼教典或經文的聲調。

神是始源(a)ACPHAA也是終極度(Ω)OMECA。

聖蛇鳥羅伯羅斯吞下了自己的尾巴。

八個音階是從Do開始到Do結束。

「誰?是誰在說這些奇怪的話?」

唐澤發出了虛弱的聲音。沒有人回答他,取而代之是的那個聲音變得更大更響亮。

Do re Mi fa si La si

Do re Mi fa si La si

Do re Mi fa si La si

Do……

持續到永久的音符的無限連續。

七個音階也是八個音階。

七就是八。

開始的Do也就是結束的Do。

獅子頭天使(米迦勒)就是驢子頭天使(奧諾維),也就是最高的存在(亞爾達包特)。

一變成二、二變成一……

「住口!」

當唐澤叫嚷的時候,香澤子用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唐澤任由香澤子抓著他,又快要喊出來,他的嘴巴雖然張得很大,卻失去了功能,因為他見前方有人影:青銅做成的巨大身體穿著古代希臘羅馬風格的衣服,肩膀上則有兩個頭。獅子的頭和驢子的頭用發出黃色光芒的四隻眼睛瞪著一行人。

發出「咿咿」尖叫聲的長田,丟下行李逃了出去,接著其他人也分散逃開了,恐懼在他們的心中爆開,他們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逃命。

根岸因為有點胖,才跑了五、六十步,呼吸就變得越來越亂,額頭不斷地冒汗,正當汗水往下滴的瞬間,雨點就打在他的頭上。

雨勢越來截止大,雨聲也大得驚人,雨水的簾幕擋住了視線,即使回過頭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霎時,一道閃電從陰暗的天空划過,震耳的雷聲隨後轟隆響起。

「拿掉金屬做的東西!要不然會被雷打到!」根岸根本沒把唐澤的吼叫聽進去,他趴在草上,眼前站著一個人影。

「怎麼了?帶我一起走啊!」

那個人好像是這麼說的。根岸想叫出聲來,但卻吐不出一個字,他拚命地改變身體的方向,用雙手雙腳逃離聲音的主人。浮現在雷電閃光的人影是變形成怪異生物的豐永。至少在根岸眼中看起來是他,根岸的全身充滿了厭惡和恐怖感。

主觀的悲劇有時候也是客觀的喜劇。胖子根岸沾滿泥巴、跌跌撞撞逃跑的樣子,假如是電影中的一個畫面,一定會引起觀從哈哈大笑,然而,根岸卻看不見自己的樣子。黑暗和光明、黑色與白色輪流佔領了他的視線。草的葉片割傷了根岸的臉,突然間他的眼睛失去了焦點,發出了混雜著的呻吟。

「請、請你原諒我!對不起!」

草在他的頭上摩擦著。

「是我不好!是我一時衝動,挪用了交通研究會前輩們的積蓄,可是我只用了三十萬啊!饒了我!等我找到工作後一定會還!」

這到底是在對誰說的話,連根岸自己也不知道。他爬在泥巴和草之間,尋找著方向;接著,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聲,傳進了他的耳里。

「饒了我、饒了我嘛!我並不是討厭才把孩子打掉的,因為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啊!你也要考慮我的立場嘛!不要那麼責備我……」

聽起來像是香津子的聲音,不過,根岸已經沒有餘力去求證她是在向誰解釋。

在黃昏莊園里,北本先生透過沙龍的窗戶,用嚴肅的眼光朝著天空看。

「好像會刮颱風耶!」

「連一朵雲也沒有,怎麼會?」

話說一半,耕平就沉默下來了。他大概已經體會到用常識來判斷事情是很危險的,他剛才之所以會忘了這一點,恐怕是被那片晴朗的天空給騙了吧?假如是在黑暗中,人就會自然而然地提高警覺,然而在太陽下,則很難會讓人有什麼憂患意識。廣島被投下原子彈的那一天,恐怕也是像這樣明亮、晴朗的夏日吧?

耕平讓管家在受傷的額頭上卷上繃帶,然後從沙發上爬起來的他向管家道了聲謝,接著他又向管家拜託了一件事。

「借我梯子。這麼歷史悠久又氣派的屋子,至少會有梯子吧?」

「梯子我們有,但您要用梯子做什麼呢?」

「畫油畫啊!」

耕平用挖苦的口氣回答了管家愚蠢的問題,接著看了看四周,看有沒有往地下室的樓梯。到目前為止,他都只注意著三樓,假如有放梯子的地方,那一定是在地下室。

「您還真是位有趣的客人啊!」

「因為我很愛出風頭嘛!快點幫我拿個又長、又堅固的梯子來吧!」

耕平原本以為會被拒絕,然而做完急救工作的管家,在說了「請稍等」之後,便站起來離開了沙龍。北本先生下放心地看著額頭纏著繃帶的耕平。

「原來如此,你準備把梯子靠在牆上爬上去嗎?萬一掉下來,說不定脖子會折斷哦!還是別逞強比較好。」

「我知道危險,但是還有其他方法嗎?」

話雖這麼說,現在外面正風雨交加,要把梯子架在牆壁往上爬,實在很危險。難道屋內沒有其他的樓梯嗎?不過,說不定也有無形的守護者在等候著。

耕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再次巡視這間沙龍,然後將視線停在向著陽台打開的落地窗上。他跑到窗邊,想把窗帘拉下來卻徒勞無功,於是耕平把全身的體重掛在上面,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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