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恆河河畔生擒篡王 曲女城內慶賀勝利

敗將阿祖那在自傲的象軍潰滅之後,打算單騎逃離戰場。

阿祖那賓士了一會兒,從馬背上回頭望。其實他要是不回頭就好了,因為蔣師仁的恐怖表情宛若命令惡人下地獄的閻羅王。

阿祖那狼狽地想要拔出腰際的刀,以致於馬的速度稍微減慢,然而這舉動讓他後悔不已,緊追在後的蔣師仁大喝一聲,從馬背上伸出雙手捉住阿祖那的後背。

兩人糾纏著一同摔到地上,所幸土地柔軟,所以翻滾兩三次之後就可以立刻爬起。阿祖那轉過身體打算撿起掉在地上的刀,這時蔣師仁跳上前。

阿祖那盤起的髮型稱作螺發,外觀呈現漩渦形,蔣師仁抓住他的頭髮將其拉倒,阿祖那盤起的髮型被拉開,髮絲像大烏鴉的羽翼般四散,此時蔣師仁已經握緊右拳,準備毆打阿祖那。

蔣師仁揮拳擊打阿祖那的顏面,阿祖那噴出鼻血,頓時頭昏腦脹,接著蔣師仁又打了一拳、兩拳。

「可惡,去死吧!」

阿祖那一邊喘氣一邊握拳回擊,但是他的動作太過遲鈍,蔣師仁輕易躲過阿祖那的反擊,然後他的鐵拳化為雨點落在阿祖那的臉頰、下顎與眉間。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蔣師仁騎在不支倒地的阿祖那身上,用左手捉住他的衣襟反覆毆打他。

「我要讓你感受那些無辜被殺士兵的遺恨!還有獄中受難者的憤怒!你自立為王以來就一直暴虐無道,如今該遭到報應!」

蔣師仁左手放開其衣襟,握拳打向阿祖那。

「饒命啊。」

阿祖那呻吟道。淚水、血水、口水和沙塵將他的臉弄得又紅又黑又骯髒,他的臉扭曲腫起,看起來相當凄慘。

「饒命啊,請饒過我,我知錯了,對不起……」

「你現在說什麼廢話!你在王宮時的囂張態度到哪兒去了!與其跟我道歉,不如到九泉之下去跟戒日王道歉!」

蔣師仁對拳頭吐氣想要再次揮落,就在這時有人說道:

「蔣副使,且慢。不能殺他。」

王玄策騎馬緩緩靠近,他的鎧甲上染有斑斑血跡。蔣師仁放下拳頭,口中發出不滿的低吼,強忍怒氣扶起阿祖那。王玄策凝視這個頭髮散亂、臉上流著鼻血,而且門牙被打掉的落魄篡位者,然後誇讚蔣師仁並下達指示:

「將他活捉到曲女城城門前,展示他的模樣要求開城。」

王玄策逐漸覺得阿祖那相當不堪,縱使流著鼻血掉了門牙,只要敗者肯坦蕩蕩地瞪視勝利者,那也不失其風範,可是哭著求饒的阿祖那看起來一點自尊都沒有,只讓人感到可悲,連開口罵他的心情都沒有。

生死決戰隨著晨光告終,天竺軍在本決戰鬥的死亡人數是兩萬五千餘人,投降成為俘虜的人數達一萬兩千餘人。王玄策軍雖然不至於毫髮無傷,但是死者僅有三百多名,可說是繼前次之後又一次的大勝利。

「正使,您看。」

蔣師仁將阿祖那的雙手綁至背後,然後手指平原的一角說道。他的聲音帶有幾分緊張,因為有一群人馬逐漸靠近,他們裝備的刀槍與鎧甲因陽光的照耀而發亮。

「至少有兩萬人。」

「會是阿祖那的援軍嗎?」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們就必死無疑了。」

阿祖那聽完後雙眼突然閃爍光芒,不過那也只有一瞬間,不一會兒,沒有攜帶武器的天竺騎兵一邊大聲呼叫一邊接近。

「在下求見大唐國正使王玄策閣下,請問閣下在伺處?」

「我就是。有何貴幹?」

王玄策答道。接著天竺騎兵驅馬奔至王玄策的馬前,下馬單膝跪地說道:

「我主東天竺國王尸鳩摩應王正使檄文,為討伐篡位者阿祖那派兵至此。步騎總計共兩萬人,希望可得正使閣下指揮,目前待機在此。」

根據史書記載,東天竺國「東臨大海,鄰接扶南 、林邑」。如其國名,是天竺諸國中位在最東部的國家,臣屬於戒日王之下。

東天竺國在戒日五逝世後,看到阿祖那自稱繼承者並極盡專橫之事相當不滿,但是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單獨征討阿祖那,因此只能靜觀其變,後來收到王玄策率領異國士兵戰勝阿祖那軍後發出的檄文,立刻派出編好的第一波援軍前來相助。

不久後王玄策與統帥東天竺國的將軍碰面,互相下馬錶示謝意,將軍於是向王玄策報告自國的內外情勢。

「鄰國孟加拉國的國王薩桑卡是濕婆神的虔誠信徒,非常憎恨佛教。他將領土內的所有佛教寺院都破壞殆盡,還趁著戒日王的逝世,破壞了數座摩伽陀國內的寺院。他們收到檄文,很可能會為了拯救阿祖那和清掃天竺所有佛教而出兵,你們千萬要小心。」

看來事情變得很麻煩了,王玄策如果對應不當,他和他的軍隊可能就會被捲入以全天竺為舞台的宗教戰爭,大唐對天竺的領土沒有野心,打從一開始也就沒有打算要干涉天竺諸國的內政。阿祖那自負為戒日王的後繼者,如果他當初肯守王者的禮儀款待使節團,此次的戰鬥就可免去。

「從大中國遠道而來的使節團一行人贈與我國書,並且接受款待回國,這代表大中國的皇帝已經承認我是戒日王的正統繼承人。」

阿祖那隻要如此主張,任誰都無法反駁,可是他卻不這麼做,導致不必要的流血戰爭發生,自己也落得成為俘虜的下場,這一切歸根究柢都是因為阿祖那太過愚蠢。

王玄策被迫當場做出決定,他首先鄭重感謝尸鳩摩王的好意,然後如下表示:

「鄰國有薩桑卡這種危險人物,我相信大王一定也很不安。請各位回國防備薩桑卡做出無謀的行為,這樣一來,我們也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要求曲女城開城。」

對王玄策來說,此時增加士兵只會讓他難以統御軍隊,而且如果在此讓東天竺國加入勝利者的陣營,他們日後在戰後處理時就會有發言權,那將會非常麻煩,所以他選擇鄭重婉拒對方。幸好尸鳩摩王並沒有野心,聽到王玄策的回答後,先行領軍回國,以後再討論將來的事宜。

王玄策在中午之前處理好戰場,接著打算往曲女城進軍,可是在即將出發前又有一位騎馬的使者造訪。

「我受迦沒路國的童子王之命前來拜會大唐國正使閣下,我國呼應閣下發出的檄文,發兵前來此地,希望能助您一臂之力。」

童子王非常尊崇玄奘法師,曾經為了他差點與戒日王起爭執,簡單來說,爭吵原因就是「請您務必要來府上作客」,雖然這份心意讓人感謝,可是卻也造成很大的困擾。童子王同樣對阿祖那抱持不快,但是沒有發起行動,直到收到本次的檄文才讓他下定決心,而王玄策同樣必須要細心應對他們。

王玄策想到的辦法是將一萬兩千名天竺軍俘虜交給童子王保管,一旦接手這麼多俘虜,軍隊就無法迅速行動,糧食也很容易不足。對王玄策來說,人質只要有阿祖那一人就夠了,他急忙與童子王交涉,對方也答應此要求。

「再來只剩下讓曲女城無血開城了,好不容易總算走到這一步,再努力一下就可以結束戰爭了。」

筆者之前也闡述過,王玄策沒有神力,無法得知曲女城內其實有更勝阿祖那的強敵。

王玄策開始朝曲女城進軍,士兵人數雖少於八千人,但是全軍氣勢如虹,銳不可當。

由於己軍殲滅數量差距九倍的敵人,得到自古名將也自嘆不如的大勝利,所以士兵們的心情雀躍不已,而讓士氣高昂的另一理由是:他們保證可以得到許多獎勵。

東天竺國王尸鳩摩王為表誠意,提供了三萬頭乳牛、馬和羊,王玄策跟所有的吐蕃兵和尼泊爾士兵約定,會將貢品全數分配給他們,反正王玄策就算留下,也無法將動物帶回大唐本國。

然後王玄策對拉德那和論仲贊兩位將軍宣告:

「進入曲女城後,嚴禁掠奪和殺傷民眾,不過准許士兵打開阿祖那佔據的寶物庫,一半先留下,一半由兩位分配即可。」

拉德那與論仲贊皆感謝王玄策的細心。

尼泊爾與吐蕃的國王都有無條件援助使節團的理由,可是實際站上戰場的士兵卻沒有,士兵賭命在異國土地戰鬥,會想要報酬也是無可厚非,儘管戰鬥的結果是非凡的大勝利,可是兩場激戰還是讓四百餘人喪失了性命。

對王玄策來說,反正要提供財寶的是阿祖那,所以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損失。追根究底來說,那些寶物是戒日王的遺產,並非王玄策能隨意分配,不過他只是在奪回被搶走的貢品時,順便拿些寶物作為給士兵的謝禮,這樣應該情有可原吧,至少王玄策是這麼認為的。

現在的阿祖那不但不能以天竺霸主之姿在玉座上逞威風,還得要以戰敗者的身分坐上檻車,被載往曲女城。他被套上手枷與頭枷,露出滿足瘀青與鼻血的臉孔示眾,雖然說他是罪有應得,卻還是令人覺得同情。手枷、頭枷、甚至檻車都是以釋放為交換條件,命令俘虜的天竺兵親手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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