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阿祖那 一怒調大軍 王玄策 勇戰敗象兵

在赫羅赫達敗戰的消息讓曲女城內騷然不安。

「戰死者三千有餘,溺死者一萬有餘,倖存者四處逃散。」

四散的士兵大多負傷,身上帶著血水及泥水逃回曲女城。他們詳細口述慘敗的情況,消息很快就像飛鳥般傳遍王宮內外。

「打從一開始就應該派象軍出戰,就是因為你捨不得耗費兵力,才會輸給不該輸的敵人,真是可恥!會這樣都是因為你欠缺身為王者該有的器量!」

阿祖那的妃子在曲女城內不滿地怒罵。

在玉座上的阿祖那坐立不安,表情一會兒因為憤怒漲得通紅,一會兒又因為不安與狼狽而顯得蒼白。三萬大軍在恆河河畔的曠野慘敗給為數不到一萬的軍隊,他怎麼想都覺得難以置信。

阿祖那有妻小,當然妻小也有其姓名,只是史料上沒有記載,只有寫著「妻與子」或「王妃與王子」。這位悍妻,或說是悍妃吧,對夫君的責備似乎沒完沒了。

「總之這次你一定要親自率領象軍出征,兵力應該還有個五萬十萬吧?」

「還有七、八萬。朕會親自出陣一次消滅他們,你不用羅唆。」

阿祖那走出王宮,繼續坐在玉座也只會受到王妃數落,讓耳朵跟心靈徒增疲勞。他脫下絹與寶石製成的宮廷袍,換上王者的軍裝,黃金的頭盔飾有五根孔雀羽毛,鎧甲四處點綴著紅寶石與藍寶石,絹制的斗篷上綉有金線的刺繡,劍鞘上鑲有鑽石。

他前往軍營召集將領,確認可動員的兵力後,嚴令全軍在兩日內於曲女城集合,並且調集在赫羅赫達戰敗的殘兵,將他們重新編成為部隊,並且報告上次與敵軍的戰況。負傷累累,心生膽怯的士兵說道:

「原本以為敵軍兵力不到一萬,但其實數量在那之上。我軍雖然堂堂正正與之戰鬥,可是對方卻使用卑鄙的戰術欺騙我們,將我們誘騙到河岸,實在是太下流了……」

士兵盡說些偏袒自己的理由,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當阿祖那不知如何是好時,附近的領主送來一份文件,那是唐使發送給領主檄文的部分內容。

檄文以梵文記載在絹布上,內容大致如下:

「大唐國正使王玄策奉敕命宣告天竺諸國王侯,帝那伏帝國國王阿祖那暴虐愚昧,殺害原主戒日王奪取大權,背信滅倫,傷害先王恩澤權威甚深,並將大唐國使強押入獄,目中毫無禮法,此種行為實為天竺史上首見……」

文中將阿祖那視為殺害戒日王的犯人,並且強烈譴責他將使節團押入監獄的行為。阿祖那皺眉並用舌頭舔了一下上唇,緊張地繼續閱讀文件。

「……還望一起舉兵討伐此天理不容的罪人。吾人衷心期待可於十天后在赫羅赫達會盟諸王侯,集各軍旗幟與軍隊堂堂正正誅殺孽賊。大唐貞觀二十一年十一月,大唐國正使王玄策上。」

阿祖那破口大罵並企圖撕裂檄文,可是卻撕不破,於是他將檄文丟在地上用腳踐踏。

一再討論也沒有斬獲,阿祖那隻好再回到王宮。他還沒坐上玉座,王妃就帶同兒子上前逼問,手裡還拿著骯髒的檄文,不知是王妃的哪位親信將檄文交給了她。

「夫君,你讀過這篇無禮的文件了嗎?」

「讀過了。」

「你想怎麼辦?」

「這篇檄文寫的是謊言,朕沒有殺害戒日王,可能是婆羅門眾下的手,而且朕也沒有唆使他們,只是趁戒日王逝世篡位而……」

「你跟妾身解釋這些幹什麼。」

王妃不予理會地說道。

「重點是後半的內容。唐使召集天竺各國王侯,打算聚集兵力啊。」

「他們不會成功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難道你覺得你比較有人望嗎?」

阿祖那不悅地望向別處,王妃則不管丈夫的反應繼續說道:

「再這樣下去,十天內天竺各國的軍隊就會齊聚一堂,到時你打算怎麼應對大軍?」

「朕會想辦法。」

「你到底想怎麼做?」

「朕會在十天內擊敗唐使的軍隊。這樣一來,天竺各國的人馬就會在結集前四散離開,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

阿祖那轉回視線瞪視王妃說道,只見王妃嗤鼻一笑回答:

「你對妾身發脾氣做什麼?只要不打倒唐使,你的權威就不會恢複。」

這時有人插話。

「父皇,母后,請等一下。」

說話者是阿祖那的兒子。

「兒臣有一點很不明白。」

「像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有什麼事不明白呢?說看看。」

「好的。寫這篇檄文的人是大唐國正使吧?」

「對方是這麼自稱的。」

「那現在在獄中的唐使是誰呢?在獄中應該沒辦法寫檄文吧?」

被兒子注視的阿祖那突然若有所悟,他這時終於想起王玄廓的事。

「那、那個傢伙!難道他偽裝成唐使欺騙我嗎?」

阿祖那的妃子看著從玉座站起的丈夫大罵:

「小孩都會察覺的事,你竟然一直都沒有發覺嗎!你以為這麼糊塗可以稱霸天竺嗎!?」

「你、你也沒有察覺啊。」

「天啊,你想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嗎……你這個人就是……」

阿祖那極力安撫火冒三丈的妃子說道:

「先將原本在監獄的唐使找來。不,是那個自稱唐使的人,不能放任他這樣下去。朕要拷問他,然後處以車裂之刑,幫他求饒的老婆羅門也同罪,快去他們的居所把兩人抓來!」

二十位士兵帶著刀槍襲向那羅延娑婆寐的居室,卻無功而返,據他們表示,老婆羅門和中國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可惡,那就把將獄內的唐人都給朕殺了!將他們從城牆上推下去,不,把他們放進虎檻里!」

阿祖那怒吼,可是兒子安撫父親說道:

「父皇,請不要生氣。如果形式太過殘忍的話,會失去人望的。」

「小孩子少廢話!」

「夫君,你敢不聽這孩子的要求……」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監獄內的人隨時都能殺,讓他們活下來還可當作人質利用,沒有必要急於一時動手。你不如快點聚集兵力趕緊出陣,吃了敗仗卻不準備復仇戰的話,士兵跟民眾都會看不起你的!」

「朕明白,朕明白,你不要再說了。」

對阿祖那來說,最艱難的問題可能不是治理王國,而是統御王妃吧。阿祖那的兒子同情地看著無力的父親。

「拜託你靜一靜,朕已經夠忙了。」

阿祖那一定很想這麼說。其實不論對內對外,他都做了許多準備。

對內,他將戒日王的所有親族都幽禁在其住宅,使其無法聯絡組織對抗勢力,最具人望的王妹蘭傑秀莉也是因此遭到軟禁,此外他與婆羅門教交涉,保證會排斥佛教,並且庇護婆羅門教,拉攏他們加入己方,並且將戒日王的半數財寶全部分給將軍與士兵,藉以拉攏軍心,另外半數則是他私吞了。

對外,他派出使者拜訪對戒日王或佛教抱持反感的諸國王侯,請他們理解阿祖那即位一事,並且故意誇張地述說佛教勢力復活的危險性。

不過這個方法並沒有顯著成效,因為就算諸國王候對戒日王和佛教反感,也不代表他們就會支持阿祖那。

「阿祖那到底是誰啊?帝那伏帝國的國王?這國家的名字聽都沒聽過。」

「竟敢自稱是戒日王的後繼者,還真是厚臉皮。為什麼我們這些名門王候要屈膝在一步登天的小國之下?」

「反正我們沒必要急著跟他交好,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王侯大概都是這樣的想法,他們既沒有派遣使者拜訪阿祖那,也沒有明顯的拒絕,只是靜觀其變。

阿祖那為了要確立權威,有必要展示實力給天竺各國王侯見識。他不能隨意發起戰爭,但是如果能夠迅速擊敗來襲的尼泊爾軍和吐蕃軍,就可以達成目的,然而如今因為軍隊大敗,所以他非得挽回局面不可,就算王妃不強迫,他遲早也是要親自出陣。

於是阿祖那緊急召集曲女城內外的士兵,開始為出陣做準備。

至於消失的王玄廓和老婆羅門到哪兒去了?這個謎團留到下回解說,先來看看曲女城內民眾的情況。

王妹殿下蘭傑秀莉的侍女雅斯米娜在城內四處奔走收集情報,原本監視住宅的士兵大多因為阿祖那的召集而離開,因此沒有人阻止她。

「王妹殿下,您聽說了嗎?阿祖那那傢伙因為己軍慘敗而嚇得屁滾尿流呢,真是活該!」

失明的女主人則溫和地告誡少女:

「雅斯米娜,有很多士兵因此喪生!不要太高興,那些士兵也是有家人的。」

「是的,王妹殿下。」

雅斯米娜用奇怪的表情合掌,然後又立刻興奮地說:

「可是佛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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