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伊諾斯·松迪再攻略戰

世上有很多隻憑部分人的野心,卻推動整個歷史的案例。相信個人的野心可以推動歷史之人也絕不在少數。正因為有這種相信自己的信念並付之於行動之人,人類史上才會發生數十萬次的戰火。不過,常言道:無風不起浪,無薪不燃火。

西曆二一九零年年初,煽動新·卡米洛特市向愛克爾羅尼亞發起干涉戰爭的人,名為查爾茲·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亞。與二一九三年六月,將布伊諾斯·松迪逼入解體危機的是同一人。莫布里奇·玖尼亞在經歷了長達三年的流浪與雌伏後,終於找到了可以滿足他陰謀欲的對象。

西曆二一九三年五月。分散在地球表面的七個都市間,再次出現讓平和女神失望到病卧不起的舉動。這次的舞台是布伊諾斯·松迪。

七都市之一的布伊諾斯·松迪市,自從去年起便置身於醜陋的無序與混亂之中。獨裁者艾貢·勞德路普從政界與人生的雙重舞台上同時退場,在他的心臟上射入死刑宣言的瓊汰·諾儒特,踢倒強加於他的權力之座,逃離了母都市。留在他的身後的是倒下的權力之座,以及圍擁著寶座一臉不知所措的市民們。

經過短暫解放期後,市民們開始行動起來。之後的狀況,雖然很遺憾,但實在不能稱其為榜樣。市民們熱衷於政治戰爭,超過三十個小團隊相互咆哮撕咬,最後勝利的是兩個充滿攻擊與排他性的大集團。

他們就是「蝴蝶結黨」與「黑綢帶黨」。

這兩個集團的名字可以讓不知內情者啞然失笑。然而,只要稍微知道點內情的話,恐怕笑容就會為之凍結。雖然無法確認命名者,但普遍認為是順勢誕生之名。無論哪個都是至高黑暗混濁感的產物。這兩個集團在憎恨與敵愾心的驅使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相互襲擊對方成員,動用私刑,共造成超過百人的犧牲者。他們用得最多的處刑法是古老的絞刑。許多活動家被他們弔死在街燈或是橋欄上,在他們處刑時,纏繞在脖子上的繩子顏色以及打結方法,便成了黨派的名字。

從前年年底開始不斷擴大的鬥爭,已經不再是政治鬥爭,而是恐怖活動了。蝴蝶結黨與黑綢帶黨雖然都提出過類似政治主張的東西,但究其本質不過是「把權力交給我們」。黑綢帶黨的領導者名為佩魯多,蝴蝶結黨的老大是姆拉德。他們原本是從艾貢·勞德路普的肅清中逃過一劫的小人物。不過是被政治亂流哄抬而起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強大的領導力。在這之中有著足夠讓流浪野心家鑽空經營的間隙。

莫布里奇·玖尼亞的信念與行動力也許值得讚賞。如果不談信念的內容與行動的意義,他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個不屈的利己主義者。為了自己的利益與野心,他可以不擇手段。

從北極海岸到勒拿河的戰鬥中,他對於愛克爾羅尼亞市的圖謀完全落敗,隨後銷聲匿跡下落不明。在那段空白期內,他到底是在哪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都無從所知。但當他出現在陷於混亂與迷失中的布伊諾斯·松迪市之時,看起來卻並不怎麼潦倒落魄。不過,為了擺出體面的樣子,似乎在演技和金錢方面都花了不少功夫。總之,流浪的青年在充斥著犯罪與簡陋謀劃的布伊諾斯·松迪政壇迷航中如魚得水,短時間內一躍成為政壇黑馬。其手段只能稱之為魔術了。他與兩個恐怖組織黨派保持同等距離,並集合了厭惡兩個黨派的人們,以他們的老大自居。

清楚區別理想與野心並不是件易事。如果前者只有後者的粉飾,那還比較容易判斷。而最讓人困惑的情況是,兩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連當事人自己也難以區別。曾經統治布伊諾斯·松迪市的艾貢·勞德路普便是一例。他是個連自己都可以欺騙的男人。

從根本上來說,莫布里奇·玖尼亞與艾貢·勞德路普是一丘之貉。雖然他常常被認為勞德路普的模仿者,但以韌性來說,也許他遠遠凌駕於勞德路普。勞德路普手握獨裁權,而莫布里奇·玖尼亞卻是徒手空拳打天下。只憑藉一身野心、才能、執著,就想讓世界圍著他轉。

雖然數量很少但也存在著深知莫布里奇·玖尼亞真正用心的人,他們尖銳指出:「莫布里奇·玖尼亞對於我們的都市沒有任何眷戀。對他來說,我們的都市不過是實現他野心的道具。將都市的命運委託給他,可以說是等同於自殺的行徑。」

這種意見在發言之時,往往都會被無視。莫布里奇·玖尼亞非常機敏,對於這樣的批判和責難,他沒有做出直接反擊。在流浪之時,他的待人接物能力似乎更精益求精了。「我失去了可以回歸的母都市,除了將布伊諾斯·松迪作為自己的終點,便無處可去了。雖然對於有人無法理解這點,我深感遺憾。但我並不打算責怪他們,因為他們也是熱愛這個都市之人」,真是非凡的說詞。固然只是嘴上功夫,但考慮到其他二派連這種口頭裝飾也沒有,莫布里奇·玖尼亞的評價能相對提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就這樣,他的勢力暗中成長,終於達到了與蝴蝶結黨、黑綢帶黨平起平坐的層度。

既然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同時壓制其他兩派勢力,那又該如何將勝利女神引到己方陣營中來呢?

雖然歷史上有過無數前例方法,但他們選擇的卻是藉助他人來誘拐女神。蝴蝶結黨向新·卡米洛特市,黑綢帶黨向愛克爾羅尼亞市,分別申請援助。在另兩市的態度明了之前,還發生了件相當烏龍的事。最初,黑綢帶黨是想與新·卡米洛特,蝴蝶結黨是打算和愛克爾羅尼亞牽手合作,但他們彼此都誤以為對立陣營要向自己的聯姻對象伸手,於是趕緊慌張地換了個對象。

兩黨為了討好合作者,輕易就出賣了母都市的權益。新·卡米洛特也好愛克爾羅尼亞也罷最後都滿懷心喜地墮入慾望之中。

這樣一來,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的干涉,當即從心理層次躍向物理層次。雖然並非是對抗意識的產物,但由於出自同類顧慮,所以結果大同小異。換言之,就是利己主義。為了利益,眼光變得狹隘,並隨之開始依仗力量,而非依據事理。其間,兩市政府數次展開被稱為外交交涉的威脅鬥嘴。

「請不要伸手干涉布伊諾斯·松迪的事務。」

「這句話該由我方來說才對,請收起你們骯髒的手。布伊諾斯·松迪的官方政府,已向我市申請援助。」

「那算什麼官方?不過是群不滿分子組成的歇斯底里集團。如果是渴求真正的和平與秩序,怎麼可能不來尋求我們的幫助?那是有良知的愛國者的態度嗎?」

「聽到良知這個詞,真令我詫異。對他人的不幸落井下石,以圖擴張自我勢力之輩,居然也敢說出良知。真是不知臉恥!」

「不知臉恥是你們的本性才對吧!」

一面唇槍舌劍,另一面緊急調動軍隊。兩市對於軍事實力的信心相當巨大,並且戰勝對方這種誘惑也同樣巨大。因此,在外交努力上,雙方都無奈地欠缺認真對待的態度。

要在每句發言中,去確認什麼人做了什麼,應該是件無意義的事吧。以軍事實力為背景,奉行弱肉強食外交的政府人員,他們的精神構造顯示了有如雙胞胎般的相似性。如果把這視為舞台劇的話,甚至不必言及各人的性格,只要用「外交官A」或是「軍人B」來記述就足夠了。

兩市在標榜自我與誣衊他人中渡過了漫長的四個小時,最後可喜可賀地終於翻臉了。「你們隨意吧,我們也會隨意」。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市之間原本就惡緣非淺。那是由莫布里奇·玖尼亞的介入而誕生的緣分。數年前貝魯海峽攻防戰之際,曾經成立了包含兩市在內的六都市大同盟,原以為他們會就這樣釋懷過去。但現在卻似乎捨棄了短暫的寬恕,重新燃起過去的敵意。換個視角來看,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市絲毫沒吸取過去的歷史教訓,再次被莫布里奇·玖尼亞的魔笛引得翩翩起舞。然而,如此滑稽可笑的事,當事者們卻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

六月初,形式上的最後談判還是在兩市之間如期舉行了。

「姑且再確認一次,貴市當真不打算對軍事衝突敬而遠之了呢。」

「本市向來奉行言行一致。和貴市不同,我們不會嘴上花言巧語卻光說不練。」

「很好,以後請別遺忘曾經說過的話。」

雖然使用的語言稍許有些繞口。但精神水準卻與幼稚園的頑童無二。慾望越是纏身便越是污穢,規模越是巨大倒霉的人就越是眾多。雖然濃妝艷抹了一番大義凜然的名分,但首先倒霉卻是被強令出征的將士們。

新·卡米洛特的軍事實力很優秀。硬體固然不在話下,特別是高級將官的作戰指揮能力受到很高評價。說得極端點,只有一位人才背負了這種身價。他就是水陸兩棲軍司令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中將。

凱涅滋·基爾伏特準是個公正的男人。待人接物始終是一視同仁的冷漠。不會因對象不同而改變態度,也不會在對方遵守禮節的情況下還去為難別人。年僅三十二歲的他,卻擁有堅韌的冷靜與沉穩,讓那些年長的政治家們產生被壓迫感。說實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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