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的來訪者

帕爾斯內陸中央部位的城市索雷伊瑪耶,是大陸公路的要塞。南來北往的旅人來到,駐足,離去。有再次歸來的人,有數次往返落腳的人,亦有沒有再回來的人。住民只有一萬五千人,但是前來投宿的人,每晚都不會少於千人。號稱旅行的必備品無論什麼都能買到。

「獸醫先生,我的驢子有些不對,您能幫我看看嗎?」

「真不巧,我只會診斷駱駝啊。驢子可就不是我的專長了。我送你去三棟房子前的醫院吧。」

在索雷伊瑪耶,這樣的交易也是成立的。有隻賣羊肉的肉鋪,也有隻賣馬的飼料的店。號稱「有三百種酒」的酒館,還有完全不用肉的飯館。說到住宿,從有著絹做的簾帳和黑檀木床的豪華房間,到只在地上鋪上布的便宜房間,無所不有。

七月二十六日,這個地方少見的下起了雨,奇妙的一行從北方來到了索雷伊瑪耶。

雖說是奇妙的旅人,但在索雷伊瑪耶並不少見。就算是外國人一年之中這裡也會來往個幾千人。這一行人之中不知是病人還是傷員坐在馬車之中,被拿著槍的不到十人的士兵守衛著。

「是公幹。因為王宮裡要事,要去葉克巴達那。阻撓我等通行之人,定會被國王陛下懲罰。」

與其說是挺胸不如說是挺起了肚子,一個矮小的男子沖著周圍叫囂。

索雷伊瑪耶的官衙,旅行者們發出了各種抱怨和請願。因為軍隊和王宮的高官也會來,所以這樣驕橫的客人也不少見。但是,高官們一定會擺出相當氣派的行列來,但是這些人卻並非如此。完全可以說是質樸的一行人了,只有可以稱為代表者的年輕男子相當態度高傲。

「這點雨就讓道路不通,你們這些人的管理成什麼了。到了王都,一定要向伯父大人報告。」

「你伯父誰啊?」

「聽了別被嚇到。我的伯父就是深得國王陛下信任的宰相魯項閣下。」

「是嗎是嗎?」

「喂,你不怕嗎?」

「這個嘛,怕倒是挺怕的,那麼你本人又叫什麼?」

「我叫加塞姆啊,加塞姆。」

「那麼,加塞姆先生,這裡的都是像我們這樣下人,實在是沒有許可權。到了中午,旁邊的房子里會有比我們高階的大人物過來。」

中年的管理人輕輕地帶了過去,加塞姆勉強咽回一口氣。與他同行的年輕女子勸他。

「你的姿態也稍微放低點吧。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也只能招人反感罷了。」

「不,架子還是要擺擺比較好。就這麼聽話地閉嘴的話,也只會被推脫去等著。這樣到了中午,就能和最高負責人面談了。」

「哎~~,不愧是是小官員啊,想的事和我們就是不一樣。」

「小官員是什麼啊。十年後,吾輩將怎樣出人頭地你看到可別嚇著。」

他們是從北方被名為「紅色僧院」的城鎮過來。更確切的說,四人之中三人都是跨過達爾邦內海從馬爾亞姆而來的。擁有女騎士稱號的艾絲特爾·德·拉·法諾。在帕爾斯被稱為「白鬼」的騎士冬·里加路德,以及帕爾斯出身在諸國間流浪的派麗莎。和加塞姆一起行動的,是明明還不到二十歲,卻口齒伶俐生活能力也不錯的帕爾斯姑娘派麗莎。

到了中午,加塞姆見到了更加有官員樣的官員。似乎是剛才的管理人上司的男人很含糊地對應著。對他,加塞姆的態度也依舊傲慢。

「我名叫加塞姆。你知道嗎?」

「不知道。」

「我的伯父叫魯項,現在擔任著國王陛下的宰相。明白的話就立刻給我想辦法。」

本以為搬出魯項的名字,這個上司就該買賬了的。

「證據呢?」

「證,證據?」

「隨隨便便地就搬出宰相的名字要求特殊待遇,真是可疑啊。要是那麼是騙子的話。可不會如此簡單就算了哦。」

因為過於憤怒而發不出聲,所以加塞姆做了三次深呼吸,命令從紅色僧院一天前來的士兵。

「喂,把那個拿出來,那個。」

士兵們拿出了一個木箱。加塞姆接了過來,然後用那重量壓得東倒西歪的步法將之放在桌子上。打開隨著想著的鎖,打開蓋子。被催促著看看了裡面的上司,確認了裡面是用蜜蠟腌漬著的人類首級後皺起了眉。因為浸在蜜蠟里所以沒有惡臭,但是也不是讓人看了心情舒暢的東西。

「那個首級是?」

「是丘爾克有名的武將。認真瞧好了。」

「那有名的武將是誰?」

「那個,這個嘛……」

加塞姆,答不上來了。首級的主人名叫辛格,生前的確是丘爾克的名武將,但是加塞姆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辛格潛入帕爾斯來打探情報,卻不幸地踏入死亡。因為這樣,辛格的家人也在丘爾克境內陷入悲慘的境遇,但這些加塞姆也沒有理由知道。

因為沒有得到預料中的反應,加塞姆急了。

「總,總之是有名的武將絕對不會錯。不,聽到他的剛勇,你一定會嚇死……」

「既然那麼剛勇,又怎麼會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

「這個嘛,該說是武運不佳吧,不,人的命運是無法掌握的啊。」

更像騙子的說辭了。

「魯西……不,從馬爾亞姆的來的客人就是證人。有必要的話你也可以去問他們。」

艾絲特爾和冬·里加路德是魯西達尼亞人,在帕爾斯國內對魯西達尼亞人的評判十分的惡劣。在四五年之前,魯西達尼亞人曾大舉入侵帕爾斯,在帕爾斯國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被憎恨是當然的。現在的國王亞爾斯蘭將入侵的魯西達尼亞軍一舉擊退,使得和平和繁榮重回了帕爾斯。不過,眼前若有魯西達尼亞人出現的話,憤怒和怨恨還是可以吞回去的。若真的要打魯西達尼亞人的名號的話,不管是艾絲特爾還是冬·里加路德都不會無事地被放過。

因此,艾絲特爾和冬·里加路德都自稱「來自馬爾亞姆」。而這本來也不是說謊。因為兩人都不會說馬爾亞姆語,所以若是碰到馬爾亞姆人就不妙了。但是,該說是小幸運吧,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

加塞姆還想繼續對話,上司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他。

「你的話我明白了,但是讓雨不要下了這樣的權利,我也沒有啊。早點放棄會旅館去吧。在這個鎮里的時間,我會儘可能給你們方便的,不管發生了什麼就報我的名字,不過嘛,希望你們不要給我添太多麻煩啊。」

「可是啊,我們很急的啊。」

「這點誰都一樣。現在人和馬可以通行,只有車子無法通過,所以你們就徒步或者騎馬過去吧。」

「這可不行,這裡有重病人啊。」

「雖然很可憐,但還是請等到車子可以通行的時候吧。」

似乎再也沒有交涉的餘地了。

「我明白了。那,你的名字呢?」

「法拉科爾。」

「是嗎,那麼法拉科爾,必要的時候我們就會報上你的名字了,放心,不會給你添很多麻煩的。等吾輩到了王宮,自然也會有你的好處啊。」

「我期待啊。」

用沒有一點誠意的語氣說著,法拉科爾將視線轉到文件上。懷著一肚子不平,加塞姆出了官衙,在雨中像旅館走去。

到了七月三十一日雨依舊沒有停。

旅館之中,左腳負傷的艾絲特爾躺在床上,接受派麗莎的照顧。敲了敲門冬·里加路德探出臉來。

「艾絲特爾卿,怎麼樣了,還痛嗎?」

蒼白的臉上,只有雙頰緋紅。輕輕搖了搖頭,但艾絲特爾還是微笑著。

「現在已經不那麼痛了。」

「是嗎,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除此之外,無話可說的冬·里加路德站在門口,抱著盛放洗好的衣物的籃子,派麗莎站了起來。

「因為下雨濕氣很重,這可不妙啊。這種天氣,我記憶里可沒有哦。連著五天都在下雨。」

濕氣很重亦即傷口也無法保持乾燥,繃帶也是濕的,洗過的繃帶也幹不了。

「冬·里加路德,來幫幫我。」

「嗯,我該怎麼做?」

派麗莎一直在照顧著艾絲特爾,而冬·里加路德無處可去。不是醫生的他,只能祈禱艾絲特爾受到神的加護。派麗莎說「去拿水來」就去拿水,說「去看著外面」就站在窗子外面。和商人以及官員的交涉交給了加塞姆,完全沒有冬·里加路德出場的餘地。

雖然有種在帕爾斯人手下打雜的感覺,但並不是有不滿。如果什麼都不做,艾絲特爾的傷也好這個天氣也好,他就會胡思亂想那些沒用的事。少許也好,還是讓身體活動活動比較好。於是,冬·里加路德在夏天生起了火爐,干著將派麗莎洗好的繃帶病人穿的衣服床單在火上烤乾的活而送走了這天。

「帕爾斯真是富裕的國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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