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斯魯的熱風

席爾梅斯的眼前是一片汪洋,放眼望去太陽上升的方位只見無邊的遼闊。海面平靜無波卻被南國的艷陽照射得亮晃刺眼,一個月以來一直與這片大海生活,如果在海上繼續待個三天,他一定會發狂。

在諸國之間輾轉流浪已歷十個年頭,其間也有過數次航海的經驗,但不象這次是在酷暑季節的海上漫無目標地飄泊,南海太陽無情地發出光熱,不僅燒灼著人的肌膚,也蒸發了活力與霸氣。

連席爾梅斯都承受不了了,當然毫無航海經驗的特蘭人身心耗損的程度更是劇烈。船上有六人病死,三個精神錯亂投海身亡,當初搭上辛德拉國商船班德拉號時,特蘭人共有一百一十人,活著踏上密斯魯土地的只剩九十二人。

包括席爾梅斯在內共九十三人上岸後,班德拉號便立刻揚帆,往海上逃之夭夭。六十名辛德拉籍船員得以全部生還離開,是因為特蘭人已經身心俱疲,他們完全無心殺戮,只冀望能夠早日踏上陸地就已經心滿意足。

然而,陸地比海洋更為貧瘠,連糊口的食物都找不到。身為草原民族的特蘭人不習慣吃魚,在船上也只吃碎肉或小麥,密斯魯人並不知情。不知情是理所當然原,這個漁村的男女甚至連特蘭這個國家都沒聽過,位處邊境的貧窮漁村不但與陸上的交易路線,也和海上的航道嚴重脫節,不過帕爾斯的商人一個月至少會來一次,跟村民做點小生意。

「只需一片羊肉或牛肉,這群人就是大陸公路上最強捍的戰士……」特蘭人不會違背席爾梅斯的命令,他們並非忠心不二,而是連抗拒的力氣也沒有。生長於大草原的騎馬游牧民族來到一個全是岩石與砂塵,連一小撮綠意也看不到的土地,令他們比待在海上來得更衰竭。

特蘭人明白自己目前相當虛弱,也不刻意勉強振作精神。

「從陸地與海上敗退而走,最後來到這個語言不通的酷熱國家,難道我們已經窮途末路了嗎?」

驍勇善戰的特蘭戰士們頹喪地幾乎想掉淚,只有藉助酒與暴力來逃避內心的失落感,於是這群喝了酒就施暴的特蘭人很快就遭到村民的厭惡,上岸還不到十天就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

「好不容易結束漂流重回陸地,再這樣下去眾人遲早會喪失鬥志,請您下令讓大家打起精神來吧。」

席爾梅斯一臉漠然,對年輕戰士布魯漢的請求充耳不聞。他左手持著長劍,右手拿著水牛皮製成的水壺,登上可以鳥瞰通往首都街道的山丘,為了避免強烈的陽光直射,就來到黑色巨岩形成的天然屏障下坐著等待,他究竟在等待著什麼呢?

「風向要開始轉變了。」

席爾梅斯自言自語著,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在清晨登上山丘,就在殘忍的太陽抵達中天的前一刻,街道揚起了煙塵。

白煙將赤紅色的荒涼大地一分為二,畫出大幅度的弧形朝向席爾梅斯接近。

「我是要救人?還是殺人?」

扔下喝空的水壺,席爾梅斯調整自己的架勢。

當白煙來到眼前正下方的一瞬間,席爾梅斯騰空而起。

下一瞬間,抽出的長劍將白煙染成紅色。

身首異處的騎手在四濺的鮮血混雜著慘叫聲之中跌落地面,另一名騎手發出驚愕與憤怒,拉扯著韁繩停下坐騎的腳步,他看向在地面翻滾一圈即站定身子的席爾梅斯,接著又看向他腳邊橫躺在血泊中的同伴。

於是男子揮起半月形的彎刀,驅馬沖向席爾梅斯,來勢相當兇猛,然而對於長期與帕爾斯騎兵隊生死搏鬥的席爾梅斯而言,對方的攻擊態勢處處是破綻。席爾梅斯輕而易舉地閃過對方的衝撞,接著手腕輕輕一轉,只見男子高舉半月刀的右手飛向半空。

同時席爾梅斯口中吹起銳利的口哨,原本應該繼續往前沖的馬匹突然停下來,斷了右腕的男子早已失出身體的平衡,整個人跌下馬背,蹲坐在自己造成的血池當中,隨時可能斷氣。

席爾梅斯撣掉沾在劍刃上的血漬,然後向著一名與驢子一起累得趴在地上的男子說道:「站起來吧,盜賊已經被我收拾掉了。」遭到兩名強盜追趕的帕爾斯商人就這樣與席爾梅斯一起來到塔裘拉村。

「你會說密斯魯語吧。」

「是、是的是的,我在這個國家做了十二年的生意,基本的溝通不成問題,比起只會說帕爾斯語的商人,我這樣要跟密斯魯人做生意方便多了……」

「很好,以後你就當我的翻譯,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羅邦。」

「這是訂金,拿去。」

接過對方扔過來的金幣,年約三十五歲的帕爾斯商人仔細端詳了一下。

「這應該是辛德拉國的金幣吧。」

「你有什麼意見嗎?」

「不、不、辛德拉國的金幣當然是比帕爾斯國的銅幣好太多了,小的我好歹也是個商人,懂得分辨價值高低。」

這個名叫羅邦的帕爾斯商人一本正經、恭恭敬敬地收下金幣並藏進懷裡。

「我羅邦是不找零的,只有這個價錢才能買到我的誠意與熱忱,這一點請您明白。」

「哦,看來你還蠻會說話的。」

席爾梅斯吊起唇瓣的一端,羅邦則態度恭謹地繼續說道:

「您想要正確的情報是嗎?」

「沒錯,膽敢胡謅就饒不了你。」

「那麼,如果小的說出來的內容讓您聽了不高興,希望您可不要動怒啊。」

羅邦的視線探索著席爾梅斯的表情,席爾梅斯並未感到不快,反而覺得這番對話將有所斬獲。

「嗯,好吧,情報正確才是最重要的,我先問你一件事,密斯魯國的首都叫什麼?」

「叫做亞克密姆。」

「目前情況如何?」

「目前的詳細情況小的並不十分清楚,因為小的我在密斯魯首都只待到三月中旬,不過可以向您報告基本的狀況,密斯魯大約有三萬名帕爾斯人定居在此。」

席爾梅斯含了一口壺裡的酒,味道之差讓他暗地咒罵起來。

「繼續說下去。」

「是的,這三萬人當中約有一萬人加入打倒帕爾斯國王亞爾斯蘭陛下的運動。」

「哦。」

席爾梅斯若無其事地點頭,內心開始提高戒備,這是他聽到亞爾斯蘭的名字時的自然反應,看來他必須視羅邦的解說內容加以克制自己的表情、聲音與動作。

「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對現任帕爾斯國王抱持敵意?」

「在這之前大家頂多嘴上發發牢騷就算了,不過有三個要素讓事情有了些許的變化。」

「三個要素?」

「第一是密斯魯國王的支持,第二是出現了領導帕爾斯人的盟主,第三是出現了協助盟主的實際指導者……」

羅邦彎下一根又一根左手手指。

「依照時間的順序,應該是二、一、三。」

席爾梅斯微蹙起眉頭。

「那個領導帕爾斯人的盟主究竟是何人?」

「就是席爾梅斯殿下,帕爾斯前二代的國王歐斯洛耶斯五世陛下之子。」

席爾梅斯內心的防禦無聲無息的裂開了,不過外表卻看不出茫然自失或悖然大怒的情緒,可見防禦做得相當成功。才愣了兩秒,席爾梅斯總算回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臉色。

「這件事情實在令人無法置信,那個人物當真是席爾梅斯王子嗎?」

「目前此人就住在密斯魯的皇宮裡。小的我並不十分了解也沒見過席爾梅斯殿下,無法確認其身份的真偽,不過這位席爾梅斯大人現在在密斯魯的皇宮,而密斯魯國王也表示全面聲援他,這倒是事實。」

密斯魯皇宮裡的席爾梅斯是假的,席爾梅斯自身再清楚不過,只是他現在不便將此事公然說出,反正總有一天一定要把那個假貨的那張臉給剝下來,席爾梅斯心想著並繼續問道:

「那麼第三要素指的又是什麼?你剛才說是協助席爾梅斯王子,也是帕爾斯人的實際指導者……」

「哦,你是指這件事啊。」

羅邦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這個人才是最重要的,席爾梅斯殿下平常足不出戶,此人不僅領導帕爾斯人,甚至還幫忙訓練密斯魯國的騎兵,聽說是席爾梅斯殿下無以倫比的心腹,如果缺少此人,帕爾斯人也不會如此團結一致。」

席爾梅斯胸中湧起了烏雲,內心彷彿有所預感,於是他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個人物叫什麼名字?」

「回您的話,據說是出身於帕爾斯軍人世家的查迪卿。」

一聽到查迪的名字,席爾梅斯差點就深深嘆出一口氣。

好懷念的名字,想不到他居然還活著……可是情形不太對勁,密斯魯首都要的「席爾梅斯王子」既然是冒牌貨,為何查迪卿願意幫助那個傢伙呢?難道說,「席爾梅斯王子」是假的,「查迪卿」也是假的?或者,查迪卿是真的,而「席爾梅斯王子」與真正的席爾梅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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