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旌旗流轉

是年三月,辛德拉國西北地方徘徊著好幾組不請自來的異鄉外客,南國辛德拉的夏天十分酷熱,外國人都形容:「生蛋一淋到辛德拉人的汗水立刻就成了白煮蛋。」相對地冬天卻顯得涼爽,原野花團錦簇、綠意盎然,市場堆滿了水果與蔬菜。隨處可見躺在樹蔭下午睡的小孩與水牛,比較起特蘭與邱爾克的嚴冬,這裡不禁令人聯想到天堂爾園。

但是這些外國客人並非為了避寒才來此造訪辛德拉,首先是一群戴面具的神秘騎兵團到處破壞村落,隨即被辛德拉軍追擊,其後又有三萬五千名邱爾克士兵出現。他們雖想掠奪,但假面兵團肆虐過後連一粒麥子也不剩,一時氣憤邱爾克軍竟放火焚燒村落後才離去。最後則是帕爾斯軍,他們不同於先前的軍隊,毫無掠奪之意。

帕爾斯軍將邱爾克軍所遺棄的糧食分發給辛德拉的人民,得到糧食的民眾高興得向帕爾斯軍揮手致意。不過這是有限度的,總不能將自己所屬的部份也施捨出去。

「居然破壞得如此徹底,這哪是軍隊,簡直就是強盜集團。」

亞爾斯蘭眺望大火肆虐過後的農田與村莊,對假面兵團的憤怒愈加升高。軍隊所到之處民眾便要受苦,那軍隊和強盜的分界究竟為何呢?

另一方面,遭帕爾斯軍與北風逐出故國的三萬五千名邱爾克軍至今尚未抓住幸運女神的裙角,他們為了追上假面兵團而行經辛德拉土地,然所到的每個城鎮與村莊早已被假面兵團掠奪得一乾二淨,邱爾克軍根本搜刮不到糧食與財寶,在得知逼退自己的帕爾斯軍將糧食分發給民眾之後更是氣急敗壞。

「狡猾的帕爾斯人,故意散糧給辛德拉農民想藉此拉攏人心,也不想想那原本是我們的糧食啊!」

此時新仇舊恨充斥軍心,但邱爾克軍卻一籌莫展。三萬五千人可謂兵力龐大,但由於武器與糧食不足,要發揮與人數相當的實力確實困難。更何況人數還在銳減當中,飢腸轆轆的士兵們對前途幾乎不抱任何希望,遵守軍紀的意志也變得薄弱,結果演變成五十人、一百人成群逃離軍隊去偷襲附近的城鎮與村落獲得溫飽。

辛德拉的農民們並非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他們彼此守望相助以反擊邱爾克士兵,就連上百名邱爾克士兵也敵不過上千名手持自製棍棒與長槍的農民。正被逼得走投無路之際,辛德拉的正規軍也適時地趕到、圍剿邱爾克士兵。侵略加上掠奪的怨氣使得邱爾克士兵縱然投降也僅能以死謝罪,如此惡性循環之下,邱爾克軍已損失了三千兵力。

「糟糕,再這樣下去全軍將會整個瓦解,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以辛格為首的邱爾克軍開始人心惶惶,考慮到最後決定佔領某座城池作為藏身之地。只要有城牆與糧食,不僅能抵擋辛德拉軍的攻擊,也能與邱爾克本國和假面兵團取得聯繫。邱爾克軍向來習慣藏匿於根據地,再以此處為據點展開活動。也許這是國都赫拉特的地形對他們心理所造成的影響吧。

辛格為重整全軍秩序,逮捕了不滿現狀、企圖結群脫隊的上百名士兵並公開處刑。辛格向不敢吭聲的軍隊下令表示不遠處有個名為克特坎普拉的城市,三天內攻下此城作為根據地,否則邱爾克全軍將會化為異國的塵土,永遠都回不了赫拉特。

所剩不多的糧食也全部分發給整個軍隊,凡是在拿了糧食後打算逃離的人立即問斬,因此從將軍、士官到士兵只有痛下「非生即死」的覺悟。

就這樣,三萬名視死如歸的士兵前往攻打克特坎普拉城,城內有一萬五千名士兵與五萬百姓,他們緊閉城門,憑靠城牆,不動聲色地靜待國都烏萊優魯援軍的到來。儘管所採取的戰術相當正確,然而視死如歸的邱爾克軍聲勢驚人。

城牆上弓箭如豪雨般朝地面的邱爾克士兵落下,邱爾克軍以貼有山羊皮的盾牌抵禦攻擊,以斧頭與鎚子破壞城門。當城門裂出一條縫,辛德拉士兵立即從縫隙刺出長矛,戰況相當激烈,邱爾克士兵則將陣亡的戰友屍體當做盾牌不斷前進,著魔似地繼續摧毀城門。

就在第三天破曉之前,克特坎普拉城淪陷了。在緊依城牆等待援軍的辛德拉軍仍無法接受這項事實之際,他們已經完全敗北。邱爾克軍從損壞的城門侵入,不分士兵或百姓只要是辛德拉人一律格殺勿論。城主巴羅法尼將軍身受四十餘處刀傷陣亡,副城主納瓦達與辛格比劍經過二十餘回合的交戰後遭到斬殺。

邱爾克軍將二千名男女當做人質監禁進來,其餘的人全趕出城外,三萬邱爾克士兵也因此獲得城池與糧食,得以養精蓄銳復仇雪恨。

辛格派遣使者通知假面兵團,令其前來與自己會合。

使者花了五天時間追上打前鋒的假面兵團,在接獲這個片面軍令時,席爾梅斯怒不可抑。

特蘭軍的實力表現在能夠活用騎馬機動力的野戰,他們不擅攻城,更遑論守城,因此席爾梅斯準備不斷使用「襲如風、去如風」的戰術好好玩弄辛德拉軍一番,最後只要在曠野對決,將辛德拉軍整個瓦解即可。

然而邱爾克軍卻派來使者要求跟他們「一起躲在克特坎普拉城裡」,席爾梅斯對此始料未及,而且更造成一大困擾。假面兵團按原訂計畫行動,成果斐然,因此席爾梅斯並不認為事到如今有變更計畫的必要,更何況,席爾梅斯是邱爾克國王的客將,無需接受辛格將軍的指使。

結果席爾梅斯決定不予理會辛格的命令,只不過事實上並非席爾梅斯想像的有如此簡單。

假面兵團里只有五十名邱爾克人,他們是卡魯哈納國王直接指派擔任軍監的伊帕姆將軍與其直屬部下。軍監即為卡魯哈納國王的代理人,負責記錄並報告假面兵團的功績,但他們並不是副將也非參謀,無權插手軍隊的指揮與統籌,卡魯哈納國王向席爾梅斯如此明白表示之後,席爾梅斯才願意接受這群軍監。

「小人畢竟不是小人。」

軍監們的態度傲慢得令席爾梅斯禁不住低咕起來。他們狐假虎威,理所當然享用一半的物資,據說還將原本應該進貢給卡魯哈納國王的戰利品中飽私囊。一位名叫布魯漢的年輕部屬如是報告道,他是服侍帕爾斯國王亞爾斯蘭的吉姆沙將軍之弟。

「軍監們的為所欲為已成了我們特蘭人的眾矢之的。」

布魯漢句句屬實。

「那群傢伙的態度實在令人無法忍受,我們可不是邱爾克國王家臣下頭的家臣啊。」

「他們連一塊錢也沒給,我們卻要把戰利品分一半給他們!」

「等著瞧,到時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特蘭人如此交頭接耳著。

掠奪而來的財物有一半將進貢卡魯哈納國王,這是當初的約定,特蘭人雖然可以接受,但對方大搖大擺地只挑走「上好的一半」,卻連一句道謝也沒有,實在很難一笑置之。這群軍監在戰況最激烈的當頭總是待在後方,等到開始掠奪時便立刻湊上前越俎代皰。甚至比敵軍辛德拉人更可惡。

「提到敵人,我現在仍然憎恨著那個亞爾斯蘭嗎?」

席爾梅斯捫心自問。過去他的確恨亞爾斯蘭,恨到光是殺了他也不足以泄憤,他甚至考慮過要撥光他的指甲、活剝他的皮,等他陷入奄奄一息的狀態再拿去餵食猛獸。後來,事實證明亞爾斯蘭並非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親生兒子,再加上席爾梅斯自身境遇的驟變,他的恨意頓時喪失了目標。

「那小子確實沒有皇家的血統,所以他等於是個篡奪者,是僭王!我才是正統的王者,最有資格君臨帕爾斯才對!」

席爾梅斯的敗筆就是在三年多以前認可了亞爾斯蘭的王位繼承權,雖不是公開親口表示,但他讓亞爾斯蘭留在王都葉克巴達那,自己則遠離祖國而去,因此釀成今天的結果。

「如果亞爾斯蘭失政或實行暴政,我將是復興國家的王者,而且在這之前應該會有其它機會吧。」

正當席爾梅斯沉思之際,布魯漢來到他的身邊,告知有客人來訪,語氣顯得不太情願,因為這名客人就是邱爾克的軍監伊帕姆。

「啊,伊帕姆卿,有何貴事竟勞您親移尊駕呢?」

「因為我聽到一些令我無法置若罔聞的消息,席爾梅斯殿下。」

用語雖然畢恭畢敬,但伊帕姆的表情跟語氣卻十分傲慢,他認為席爾梅斯只不過是「國王的食客」,而特蘭人只是一群連吃飯都成問題的流亡民族。席爾梅斯一看見伊帕姆的平板臉跟狡詐的小眼睛就覺得反胃,真不明白卡魯哈納國王為什麼會選這種人當軍監。其實席爾梅斯也不難看出一二,卡魯哈納國王向來猜忌心強,他絕不希望部下能幹而僅要求絕對的服從。

「聽說辛格將軍派遣使者來此。」

席爾梅斯點頭後說明原委。

「請問伊帕姆卿意下如何?」

「容在下發表淺見嗎?」

「請便。」

一段言不由衷的對談之後,伊帕姆開始發表意見,正如席爾梅斯所料想的。此時席爾梅斯想起邱爾克宮廷內部的人物關係,記得辛格的胞妹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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