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奪回王都

在短短的時間內,狀況一變再變。由於這一連串令人眼花撩亂的變化,置身在漩渦中的人們無法明確地掌握自己本身的立場和歷史的洪流,日後才會有「原來是有這麼一回事啊」的感嘆。

首先是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吉斯卡爾沒有逃入王都葉克巴達那,暫時逃到西北方去了。知道帕爾斯軍產生分裂和對立的他,刻意把葉克巴達那這個誘人的餌食丟到帕爾斯人面前。如果帕爾斯人互不相讓而兩敗俱傷的話是最理想不過的,就算事情未如吉斯卡爾想像中那麼順利,至少也可以使帕爾斯軍弱質化。還有魯西達尼亞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他是吉斯卡爾的兄長,吉斯卡爾的兄長,吉斯卡爾要即位,他的兄長就必得死。被馬爾亞姆公主刺傷的王兄現在正在葉克巴達那城內養傷,如果帕爾斯軍闖進葉克巴達那城的話,應該不可能還留下伊諾肯迪斯活口。也就是說,在這種情形下,吉斯卡爾可以不沾污自己的雙手就把王兄永遠除掉。然後,他再集結手邊殘留的魯西達尼亞軍,鼓動帕爾斯軍分裂抗爭,趁其混亂當中再發動反擊,這一次,吉斯卡爾打算以一個名符其實的魯西達尼亞國王的身份去支配帕爾斯。

八月六日。自稱為帕爾斯第十七代國王歐斯洛耶斯五世遺子的席爾梅斯,戴著他那銀色的面具出現在王都葉克巴達那西方一法爾桑(約五公里)的地方。

他所率領的士兵有三萬名之多,是由以前的萬騎長沙姆訓練出來,歷經多次實戰磨鍊的精兵。除了這些兵力,如果再加上葉克巴達那堅固的城壁的話,席爾梅斯的勝利就指日可待了。

如果突入王都,佔領全城的話,他就要下令將城門封閉起來,加強防禦。同時,他還打算立刻在王宮內宣誓即位。

「我才是凱·霍斯洛的嫡傳子孫,是帕爾斯真正的國王。」

那是席爾梅斯的驕傲,是支撐他度過那一段苦難歲月的信念。

七月三十日,席爾梅斯已經逼近到距離葉克巴達那西方十六法爾桑(約八十公里)的地方。然而,席爾梅斯壓抑住自己焦躁的心,慎重地觀察整個狀況。王弟吉斯卡爾所率領的魯西達尼亞軍有二十萬以上,如果和其正面衝突,斷無獲勝的機會。如果魯西達尼亞軍和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帕爾斯軍陷入苦鬥的話,不論背後發生什麼事,他們也沒有插手的餘地。席爾梅斯就是在等待這個狀況的出現。

想起來,事態還真是有些麻煩。面臨被奪回王都的危機的一方是魯西達尼亞軍。可是,要奪回王都的一方是帕爾斯軍和帕爾斯軍及帕爾斯軍。

到底把葉克巴達那置於哪一路帕爾斯軍的支配下才適合「奪回王都」的表現呢?

安德拉寇拉斯王所在的陣營或許會這樣主張:

「安德拉寇拉斯王是帕爾斯王國第十八的國王,是葉克巴達那理所當然的主人。王太子亞爾斯蘭是國王的王太子,應該遵從國王的命令才是。至於那個銀假面,他只不過是假借死去的席爾梅斯王子之名義趁機擾局的不法之徒罷了,根本沒有什麼權利。不管是王國或王都,支配者只有一個,那就是國王!」

相對的,席爾梅斯王子的陣營一定會提出反駁吧?

「席爾梅斯王子是帕爾斯第十七代國王歐斯洛耶斯五世的遺子,是正統的王位繼承人。安德拉寇拉斯王是一個弒兄篡位的極惡之人,他即位是無效的。當然,亞爾斯蘭王子的地位也是無效的,席爾梅斯王子才是葉克巴達那真正的支配者!」

看來任何一方都有其自以為是的主張和根據。而第三勢力的亞爾斯蘭陣營的意見又如何呢?軍師那爾撒斯說道:

「誰知道什麼叫做正統論?只要想做,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以做。」

看來像是義正辭嚴的說詞,事實上並不是那麼單純。他無疑是趁安德拉寇拉斯和席爾梅斯紛爭之隙,掌握了實質的支配權。這個自稱為天才畫家的軍師甚至把這種沒有什麼成果的正統論利用到軍略和政略當中了。

八月五日前,席爾梅斯強壓住自己那像熔岩般沸騰的心。而這個時刻終於來到了。六日天未明時,在間諜帶回消息說安德拉寇拉斯王和吉斯卡爾公爵已經在戰場上對峙起來之後,席爾梅斯立刻下令全軍出動。吉斯卡爾再也不能回王都去了,因為如果他想回王都的話,背後就會遭受安德拉寇拉斯王的猛攻而導致毀滅。

沙姆指揮著三萬名騎兵,像風一般快速地在原野上移動。他們並沒有直行出現在王都葉克巴達那西方,而是採行曲折路線迂迴到王都的北方,這是沙姆一貫的謹慎行事態度。這個時候,沙姆派了一百騎的護衛兵守著陣中的客人馬爾亞姆公主伊莉娜,讓她藏身在北方二法爾桑(約十公里)遠的森林中以避開戰火。事後在接到沙姆的報告時,席爾梅斯也只是沉默地點點頭而已。

席爾梅斯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進入葉克巴達那。是的,他要堂堂正正、威風凜凜地進城。他並不是偷襲別人的都城,而是凱旋迴自己的都城。他應該騎在馬上,挺著胸膛,穿過城門。

話雖如此,光靠三萬名軍隊是破不了葉克巴達那城壁的。儘管魯西達尼亞軍有四十萬的兵力,以前也沒能從正面攻陷葉克巴達那。現在,席爾梅斯的兵力更少,時間也不多,所以,攻城的方法只有一個。十個月前,當魯西達尼亞軍攻略葉克巴達那的時候,席爾梅斯就是用秘密的地下通道侵入城內的。

這一次,席爾梅斯自己不潛進城裡,而在城外等待機會。負責入侵重責大任的是查迪。他手持錘矛,帶著早就選好的五十名勇士潛入地下通道。他一手拿著席爾梅斯所畫的簡圖,涉著深達腳踝的地下水前進。在通過幾個燈火之後,前方響起了魯西達尼亞語的話聲。一團守備兵從前方的陰暗處出現了。

查迪巨大的錘矛擊碎了魯西達尼亞兵的側臉。血水隨著鈍重的聲音四散飛濺,碎裂的牙齒也隨著飛落各處。當這個士兵滾倒在水面上時,第二個犧牲者已經斷了鼻樑,噴著血沫仰倒下來。

查迪繼續揮舞著他的錘矛。錘矛發出了可怕的聲響,魯西達尼亞兵的甲胄應聲凹陷,盾牌碎裂,胸甲迸裂,骨頭折斷,頭蓋骨碎裂,血水從碎裂的肺部噴射而出。這個年輕的巨漢在劍技的方面雖然不及達龍,但是在錘矛上的功夫可能是無人能及的。

「開始殺呀!」

查迪對著部下們大吼,手上那把連手把部分都沾滿了人血的錘矛像風車般呼呼地旋轉著。又有幾個魯西達尼亞的士兵們被擊中,撲倒在水面上。

「不要讓任何人活著離開這裡!」查迪下了這個命令,並不是因為他生性如此殘忍,而是因為如果讓魯西達尼亞軍知道這件事的話,整個計畫就失敗了。

查迪成功地完成了他的任務。

不久之後,王都的北門發生了騷動。沉重而巨大的城門從內側開始被推開了。見狀大吃了驚,從城門上陸續跑下階梯的騎士的策馬躍進城內的人物碰個正著,前者頓時失去了血色。

「銀、銀假面!」

魯西達尼亞騎兵發出了慘叫聲,這是他整個生涯中最後的一句話。席爾梅斯的長劍在半空中呼嘯,鮮血從騎士的頸部噴射而出,人從階梯上滾落下來。

殺戮於焉開始。對在葉克巴達那城內的一萬名魯西達尼亞士兵而言,最可怕的一天開始了。席爾梅斯揮舞著長劍,每一閃都有魯西達尼亞人的血塗上了帕爾斯的城壁。

城門完全打開了。完成任務的查迪重新執起了錘矛,和席爾梅斯一起捲起人血暴風。一個頸部吃了錘矛一擊而橫躺在地上的魯西達尼亞騎士看見了一副可怕的景象,數萬名帕爾斯軍彷彿要淹沒他的視線般從城外殺了進來。

「難道真的要以這種形式穿過王都的城門嗎?」

沙姆不禁感嘆著。他原是帕爾斯軍中屈指可數的十二個萬騎長中的一名。他並沒有參加亞特羅帕提尼會戰,當時他和同僚加爾夏斯夫一起負責守衛王都。事隔十個月後,沙姆一變而為攻擊王都的一方。一個國家的命運在短短的時間內有了這麼巨大的轉變。

在形式上,沙姆是背叛了安德拉寇拉斯王而投向席爾梅斯。他的境遇和心理都顯得極為複雜。可是,只要對方是魯西達尼亞軍,他就不需要有任何顧忌和迷惑了。

沙姆在部下之前沖入了城內。以前負責守備葉克巴達那的沙姆對城內的地理最耳熟能詳了。以王宮為主的主要建築物,還有每一條街道、廣場,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沙姆的馬蹄在石板上踏踏作響,穿過前往王都的捷徑。三萬名士兵跟在他後面,想要阻擋這股人馬洪流的魯西達尼亞士兵一個個被殺了。有的人從馬上被砍落,有的人被馬蹄踐踏而死。人血化成了紅雨落在石板上。

沙姆一邊狂奔,一邊大叫。同時他也下令士兵們一路喊叫。「帕爾斯軍回來了!葉克巴達那的市民啊!起來啊!起來反抗魯西達尼亞兵啊!他們的人數不多!」

「啊!沙姆來了啊?」

席爾梅斯見狀重新拿起了劍。

「銀假面你這個卑劣的傢伙!竟然趁王弟殿下不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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