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征馬孤影

這是在帕爾斯軍趕走了來自特蘭的不速之客半天后的事情。另一個客人越過了國境之河到培沙華爾城拜訪,他的名字叫拉杰特拉,在辛德拉有此名的國王當中,他是第二代。對亞爾斯蘭的幕僚們來說,他是一個非常「親密」的人物。亞爾斯蘭到城門外去迎接客人。

「啊!亞爾斯蘭殿下,你真是辛苦了。」

「托您的福沒有什麼閃失。勞煩您特地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亞爾斯蘭採取的態度有過低之虞,跟隨在他左右方的諸將有些感到不安。他們都認為對這種牆頭草實在沒有這個必要。而當事人拉杰特拉則一點也不窘,精神百倍地揚了揚手。

「哪裡哪裡!擔心你的安危,這是一個做朋友該有的心意啊!請不要介意。」

哪算是朋友,這可不是至惡的損友嗎?一向嚴謹的奇斯瓦特似乎也忍無可忍地低聲喃喃說道。或許是沒聽到這個聲音吧?拉傑拉特帶著難以形容的表情不視著帕爾斯的將軍們。

「啊,我根本也用不著擔心的。因為你的忠實部下們個個都是萬夫莫敵的勇者,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敗給特蘭人的。所以,如果我多事插手而偷走了你們勝利的果實,那也實在是不應該的事。總而言之,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啊!哈哈哈哈!」

「哈什麼哈?可喜可賀?可賀的是那傢伙的頭蓋骨裡面的東西吧?」

「如果是朋友就該做一些朋友該做的事吧!只會找麻煩!」

「如果是我們敗了,那傢伙一定會和特蘭軍猛握手的。因為他就是一個所謂的羞恥和名聲這種素質留在母親的肚子內,而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

大家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可是,很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任何人說出「哪一天一定要殺了那傢伙」之類的狠話。事實上,如果拉杰特拉離開了這個世間,恐怕他們也會覺得寂寞吧?達龍等人原來也是有意要殺了拉杰特拉的,只是,現在好像都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拉杰特拉在大廳受到了熱烈的款待,不過,他看來似乎有些失望的樣子,因為美麗的女神官法蘭吉絲一直都沒有出現。或許是覺得除了奇夫和克巴多之外,再加上拉杰特拉死命糾纏讓她煩不勝煩吧?於是和耶拉姆、亞爾佛莉德一起到城外狩獵去了。沒有美色,至少也要滿足食慾,拉杰特拉便忙碌地在嘴巴和手之間架起了一道食物的橋樑,他甚至把亞爾斯蘭的份也一起一飲而盡。在酒足飯飽之後,拉杰特拉或許是想表示一點回報吧?他慎重其事地對小他十歲的朋友做了這樣的忠告。

「話說回來,還有一件事讓我擔心的。你最好也要小心一點,亞爾斯蘭殿下。魯西達尼亞和特蘭都把帕爾斯當成敵人,他們很有可能基於這個共同點而聯手來攻。」

隨侍在王太子身邊的那爾撒斯壓抑住驚異的表情,凝視著拉杰特拉的側臉。這個年輕的國王或許是個厚顏無恥的輕薄男子,可是,他一點也不笨。只要是他人的事,他都可以很正確地掌握住本質。一旦和自己的利益扯上關係,他的判斷就會脫軌,這或許是因為心懷太多的邪念之故吧?

「啊,不管怎麼說,辛勞是免不了的,你可得要多多加油啊!我隨時都會支援你的,亞爾斯蘭殿下。因為再怎麼說我們都是親密的朋友,是交心的兄弟啊!」

在肆意揮灑了溫暖的友情之後,拉杰特拉立刻回去了。或許是因為待太久就要做出具體的支援保證吧?而這是讓他感到為難的事。

奇夫和克巴多對亞爾斯蘭的陣營來說都是很貴重的情報來源,亞爾斯蘭和那爾撒斯、達龍之所以能夠知道這一兩個月帕爾斯國內所發生的各種事情全拜他二人之賜。在聽到發生在魔山迪馬邦特山的奇怪事情時,連那爾撒斯和達龍都不禁為之大感驚異。

「席爾梅斯王子竟然想從英雄王的墳墓中挖出寶劍魯克那巴德?」

「你覺得怎樣,那爾撒斯?」

「達龍啊!想來席爾梅斯王子是開始心急了,事情完全沒有按照他所想的在進行。或許是因為這一陣子魯西達尼亞軍也沒有什麼精彩的表現,所以他才想到要借用寶劍的力量吧?可是……」

那爾撒斯用一隻手的指尖抓著下巴喃喃說道:

「或許是有人在唆使席爾梅斯王子也不一定。他是一個霸氣的人,在一開始他並沒有想到要靠寶劍打天下……」

那爾撒斯就此打住沒有再多說。席爾梅斯王子、魯西達尼亞軍、特蘭軍、再加上帕爾斯國內的舊勢力。像亞爾斯蘭王子這種性格的人竟然會有這麼多背道而馳的敵人,這實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另一方面,亞爾斯蘭王子也能讓像達龍這樣的人才願意為他獻身盡忠,他的這種素質也是世上少有的。

然而,在眾多的敵人當中,最大的威脅恐怕要算是安德拉寇拉斯王吧?當王太子立於擊敗魯西達尼亞軍、解放國土的立場時,情況還算好,可是,等安德拉寇拉斯王回到寶座上時,亞爾斯蘭的地位和理想又該怎麼辦呢?亞爾斯蘭可能會因為救出父王而使得自己改革國內的理想受到阻撓。這是一個極大的矛盾,不是單純地靠正義之戰就可以解決的。

越是作戰勝利,亞爾斯蘭越是靠近了更大而且更深刻的障礙。這是無法解決的事實亞爾斯蘭王子應該也了解得到的。一想起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要承受這麼沉重的負擔,那爾撒斯就不得不相信在看似纖弱的亞爾斯蘭心底深處有著極為強韌的根。

以剽盜而聞名的軸德族族長赫魯休於去年被席爾梅斯所殺,而他的兒子梅魯連則在尋找妹妹的半路上和已亡了國的馬爾亞姆內親王伊莉娜結伴同行。梅魯連騎著馬,內親王坐著轎,其他人則都徒步。

前幾天的大地震讓盲目的公主驚嚇不已。

「馬爾亞姆也有地震,可是從嚴不曾遇到這麼嚴重的。」

「這也是我第一次經歷這麼強的地震。」

梅魯連的回答很冷淡,但是並不是因為他對對方有什麼成見。不喜歡與人交際本來就是他個性上的特徵。

「是不是覺得累了呢,內親王殿下。」

這個問題聽來似乎顯得率直,不過卻也是他關心對方的表示。伊莉娜公主微微地笑著回答說沒有關係。代替目盲的內親王指揮一行人的女官長喬邦娜微微不滿地質問著軸德族的年輕人。

「到底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葉克巴達那呢?」

「那就要看你們的腳程了。」

沒有馬代步,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可是馬爾亞姆的宮人們腳程之慢恐怕連烏龜都要竊笑不已。若真要再見到席爾梅斯等人,不要說秋天,恐怕連冬天都要來了。梅魯連是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不過,他的預感完全錯誤了。

約四十騎的帕爾斯騎士從後方,也就是東方賓士而來。馬爾亞姆人們靠到路邊讓他們通過。

這些騎士們根本看都不看如蝸牛慢步的徒步隊伍,捲起了漫天的砂塵,二話不說就通過了。看來他們是連讓人有問話機會都不給似的。可是梅魯連可不想保持沉默,因為他那如鳥般銳利的眼睛看到了在四十騎的甲胄群中有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喂!等一下!等一下啊!」

騎隊所捲起了砂塵飛進了梅魯連張開的嘴巴中。他咳了幾聲,很不高興地吐了幾口口水,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睨視著眼看著就要離去的騎隊。他一語不發,從箭筒里拔起了黑羽箭搭在弓弦上,快速地瞄準角度,朝著天空放射出去。在夏空之下,弓弦的響聲就像波濤的聲音。

馬隊一定大吃一驚,從天空落下來的一枝箭發出了高亢的聲音彈跳在一個騎士的甲胄上。梅魯連是在完美地計算了距離和弓勢之後,射出那一箭好阻止騎隊的前進。

有十騎左右的人立刻奔了過來,其他的人則略晚了一點朝馬爾亞姆一行人跑過來。充滿了怒氣和敵意的聲音斥責著梅魯連的無禮舉動,可是,軸德族的年輕人卻一點也不在乎。

「是你們無視於我恭敬有禮的呼叫啊!」

「羅嗦什麼?我們沒有理由要聽你的啊!」

「啊,先別管這些事了。你們的帶頭人是不是就是席爾梅斯王子啊?」

這個名字讓騎隊的人們個個神色緊張了起來。一種近乎殺氣的尖銳帶刺的微粒子在空中飄散著。

「你是誰?為什麼說出這個名字?」

一個塊頭比梅魯連大得多的年輕人近乎咆哮地質問。他就是萬騎長卡蘭的兒子查迪,不過,梅魯連根本不知道有這一號人的存在。他無視於對方的過度反應,注視著慢慢靠上來的銀假面。

「我們是馬爾亞姆內親王伊莉娜的人,正在尋找席爾梅斯殿下。你知道嗎?」

在一瞬間的沉默之後,銀假面冷冷地回答道:

「不知道。」

「只要和伊莉娜內親王見過一面就知道了。等見過面之後再說吧!」

「我說我不知。我不知道你是哪裡的賤民,不要對我用這種命令的口吻說話!」

這種自大的語氣刺激了梅魯連的傲骨。他咬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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