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汗血公路

以兩千名步兵包圍著無力化了的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繼續向西前進。他們並非為了攻城而戰,而是為了排除妨礙者,確保後方的安全。城外的恰斯姆城的兵力大致潰滅了,殘兵堅守要塞表現出抵抗之意。他們有悲壯的決心,「死也不向異教徒投降」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帕爾斯軍可沒有那種閒情逸緻跟他們糾纏下去。

因此之故,帕爾斯軍筆直地在大陸公路上前進。

對魯西達尼亞軍而言,他們似乎計算錯誤了。他們原以為只要把帕爾斯軍牽制在恰斯姆城,至少也可以拖個十天的時間,然而,帕爾斯軍卻在一天之內就通過了。

「笨蛋!為什麼要出城應戰?為什麼不守在城裡讓敵人圍攻?」

波德旺將軍聽到消息不禁咬牙切齒。他回到王都,接受了吉斯卡爾交給他對帕爾斯的實戰指揮工作。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蒙菲拉特將軍沉痛地安慰著同伴。他和波德旺共同分擔實戰指揮的責任。獲得王弟吉斯卡爾殿下的信任固然可喜,可是責任卻也相對地加重了。

在討論以騎兵、步兵、糧食、地形等等的事情之後,這次輪到蒙菲拉特嘆氣了。

「照我的看法,原本在亞特羅帕提尼戰役中獲勝或許就是一種錯誤吧?如果不分勝負或戰敗,或許我們的遠征就到馬爾亞姆為止,然後就回故國去了。」

「喂喂,說一些沒有用的話的人是你吧?就因為在亞特羅帕提尼中獲勝,我們才能將帕爾斯的財富納入我們手中的啊!」

波德旺苦笑著,蒙菲拉特則像是要高速自己的情緒一般點了點頭。他們都是獲得吉斯卡爾信任、有能力的武將,可是就因為他們能幹,所以才看得出本身的弱點。

第一點,魯西達尼亞軍,尤其是下級士兵之間已經開始出現了想要回故國的聲浪了。雖然說是士兵,在魯西達尼亞三十萬大軍中,職業性的士兵只有十萬名左右,其他的都是農民或牧人出身的。以他們的立場來說,打倒異教徒,拿到了他們分到的財寶,幸運地保全了一條命已經不簡單了,所以,現在他們最想的就是回到故鄉去過平靜的生活。

「到帕爾斯那麼遠的國度去,把像惡魔般的異教徒殺掉的勇士回到村裡來了。真是了不起啊!如果他願意娶我家的女兒,對我們家來說也是一項榮譽……」

年輕的士兵想像的是這樣的一個光景。在帕爾斯民眾的眼裡看來,他們是侵略者、是掠奪者、是殺人者,同時也是傳說中的蛇王撒哈克的手下。然而,貧乏和知識和單純而狹隘的信仰剝奪了人們的想像力。他們無法想像竟然有人會信仰和自己不同的神,在不同的文化和風俗中過著和平的生活。

「不管怎麼說,高呼『勝利了!勝利了!』的階段已經過去了,而維持遠征軍士兵之艱辛時期也到來了。」

這件事不但蒙菲拉特和波德旺知道,吉斯卡爾也明白。一個部下以安慰且帶著謅媚的聲音對著陷入沉思的王弟殿下說道:

「不管怎麼說,讓安德拉寇拉斯活著是一件好事啊!」

假使帕爾斯軍進攻到葉克巴達那來,只要把安德拉寇拉斯架上城門,威脅要取他的性命,相信帕爾斯軍就動彈不得了。

「呃,是嗎?」

吉斯卡爾並沒有那麼樂觀。如果亞爾斯蘭王子是一個把父親的生命看得比王位還輕的人的話,那麼,安德拉寇拉斯就沒有作為人質的價值了。如果殺了安德拉寇拉斯,反而只是讓亞爾斯蘭更理所當然的登上王位罷了。把安德拉寇拉斯當成人質這個方法連無能的伊諾肯迪斯王也想到了,帕爾斯軍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第一,如果在戰前就想把安德拉寇拉斯王當成人質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如果戰敗了,選擇最有利的手段當然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在想到戰敗之前就應該想出致勝之策的吧?

把實戰的責任交給蒙菲拉德和波德旺,準備糧食、整備武器、建立全軍的秩序、修複葉克巴達那的城壁,儲存水源、選擇建立一切基本計畫的責任者,這些事情都是吉斯卡爾的工作,他也實在夠辛苦的。

「再一下子就好了。一切就快結束了。」

吉斯卡爾決定了。他要擊滅亞爾斯蘭王子的帕爾斯軍,殺掉沒有必要活下去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同時也要排除那個來歷不明、危險性一天比一天增加的銀假面。波坦大主教也一定要處理掉。而在將所有敵對者都處理完之後,他的野心就可以實現——拿到橫跨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帕爾斯三國的新帝國支配者的寶座。

「我不會讓任何有異議的。」

吉斯卡爾對著自己自言自語。奪取兄長的王位是一個令人感到愧疚的行為,所以,他才會一直甘於王弟的身份,滿足於掌握國政和軍事實權的立場。但是,他做的也夠多的了吧?

「如果一切都順利進行,那就是神所要的。如果我拒絕神要給我的東西,那反而是違背了神意。」

這簡直就是波坦大主教流的論法,當吉斯卡爾成功地說服自己的時候,那個預定就要被他搶走王位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走進房間。

「已經祈禱結束了嗎?」

吉斯卡爾先出聲問道,伊諾肯迪斯帶著神秘的表情壓低了聲音。

「結束了。倒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你。如果馬爾亞姆和帕爾斯聯手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弟弟?」

好像有人在伊諾肯迪斯耳邊提起帕爾斯和馬爾亞姆聯手的可能性。

「是不太好,不過我們倒不必太在意。」

「是嗎?可是,如果東邊有帕爾斯王黨,西邊有馬爾亞姆的殘黨,兩者同時夾擊我們的話,就不好應付了吧?」

伊諾肯迪斯似乎能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似的,他的兩眼中搖蕩著不安的微波。吉斯卡爾也聽說了魯特魯德伯爵的士兵在達爾邦內海看見馬爾亞姆軍船的事。

「傷者舔傷也不會再長出什麼了。馬爾亞姆的殘黨早就沒有什麼力量了。王兄,請不要擔心。」

與其說是馬爾亞姆,吉斯卡爾比較擔心的倒是波坦大主教。被趕出薩普魯城的大主教波坦如果要逃命的話,除了馬爾亞姆國之外沒有其他的地方了。他當然也下了命令,派出了使者,以叛逆罪抓波坦。但是,進駐馬爾亞姆的魯西達尼亞軍中,波坦派的勢力極為強大。若稍有差池,也有可能會齊集馬爾亞姆對抗國王和王弟。

如果事情處理得不好,他們魯西達尼亞人可能就會永遠被逐出太陽照耀著的帕爾斯天空、肥沃的帕爾斯大地。而且,他們也將不再是支配者,在帕爾斯人的記憶中,他們只不過是一群盜賊而已。和壯麗的開幕比起來,這樣的落幕豈不是很悲慘嗎?

在安撫了王兄讓他回去之後,吉斯卡爾喘了一口氣,讓下人把帕爾斯的上等葡萄酒送到房間來。侍女在雪花石膏酒杯中倒滿了紅玉色的酒,在銀色的盤子中盛滿了檸檬和杏仁,然後退了下去。吉斯卡爾拿起酒杯送到嘴邊,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自言自語地說道: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神,到底哪一方才會獲勝呢?我們這邊只有一位神,而他們那邊卻有許多位……」

在通過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所面臨的魯西達尼亞軍的據點就是聖馬奴耶爾城。城名的由來是魯西達尼亞歷史上第一個以貴族的身份改信依亞爾達波特教的人。在以前這裡原本是帕爾斯的城堡,但是一直放置著任其荒廢,於是魯西達尼亞軍將其改建之後拿來使用。

城主是巴魯卡西翁伯爵。說來他是一個學藝精於武勇的人,在魯西達尼亞時曾任職王立圖書館的館長。年齡已經近六十歲了。頭部的前半部禿了,後半部都是白髮,不知為何就只有鬍鬚是黑色的。他把騎士們召集到城內的大廳。

「王弟殿下達命令。忠實的魯西達尼亞臣民,虔敬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子民啊!用心聽著!」

巴魯卡西翁伯爵嚴肅地公告,騎士們跪了下來,甲胄和劍環響著聲音。插在壁面上的數十把火炬晃動著火影。

王弟吉斯卡爾殿下所下的命令和恰斯姆的情形不同。他要士兵們和異教徒作戰,牽制住異教徒的軍隊,爭取時間,消耗敵人的戰力。吉斯卡爾也告訴聖馬奴耶爾的守兵們,葉克巴達那的本軍會儘可能地及早整備完成,前往支援,所以務必要撐到那個時候。可是,老實說,巴魯卡西翁伯爵並不指望救援。他早已經覺悟,他們只不過是巨大的軍略中的一顆小石子而已。

「王都可能發生了某些爭執,大主教波坦倪下離城,聖堂騎士團從馬爾亞姆來了又走了,這些傳聞也都傳到我們這裡來了。」

巴魯卡西翁伯爵環視眾人。

「可是,就算這些傳聞是真的,我們也不需要在意。我們身為魯西達尼亞人,身為依亞爾達波特教徒,只要打出一場不辱自己和他人的戰爭就可以了。各位,不要忘了。我們是正義的神明將異教的惡魔從地上掃除殆盡的尖兵啊!」

「神啊!請守護我們吧!」

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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