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假王子

銀假面席爾梅斯,再次離開王都,擔任追擊亞爾斯蘭總指揮的任務,是在十二月中旬以後的事情。

亦即是奇斯瓦特打退辛德拉軍隊當天,查迪毀壞亞度哈奈橋的翌日。

席爾梅斯眼前所統領指揮的部隊,包括查迪原先帶領的帕爾斯部隊;諸侯荷迪爾原屬部下;為獲得巨額獎賞,而加入聲討捉拿亞爾斯蘭首級的眾多私人兵團;加上向吉斯卡爾借用的魯西達尼亞士兵,僅就人數而言,即超出五千人。然而,由於眾人無法步調一致協力合作,因此彼此聯繫更為複雜。

為此,先前的部隊追擊亞爾斯蘭一行人失敗後,並無通報另一支部隊趕上。此種效率低落的追擊方式,反倒是亞爾斯蘭一行人的幸運。

另一方面,為了躲避敵軍埋伏,亞爾斯蘭一稈人也只有盡量採取閃躲的作戰策略。而奇夫和法蘭吉絲手上的弓箭已不足,不能隨便使用箭枝,看見敵兵,也只有逃為上策。因此,馬匹就要容易疲勞。總而言之,這是一趟夠刺激卻不夠好玩的跋涉。

自王都返回邊境的席爾梅斯,知曉事態毫無進展時,一時之間,心情沉重,複雜非常。心裡不時有想罵部下「無能」的衝動,二方面,又很想自己親自捉拿亞爾斯蘭一幫人。

「查迪呀!這次傷勢可不輕,你的辛苦都看得見。」

席爾梅斯話語當中,雖隱含著諷刺的意味,卻不誇張。

因為,至今查迪的臉上手上,尚留著血凝固後無數小傷的痕迹。

「為了席爾梅斯殿下,即使體無完膚也在所不惜。殿下,前天傍晚,發現了亞爾斯蘭一幫人當中的軍師那爾撒斯一直尾隨於後,請殿下下令收拾。」

席爾梅斯對查迪有了重新評價,覺得這年輕人似乎擅長差遣斥侯或間諜刺探軍情,對情報的掌握還屬確實。對席爾梅斯而言,查迪若沒有這些長處,即使他是卡蘭之子,亦不能無條件重用。

等到沙姆完全康復之後,再命令他做軍師。他是個有智慧、具判斷力的勇士。而查迪是個不惜生命,肯干實幹的硬漢,若等到他漸漸累積經驗,或許能超越其亡父,成為一名猛將。

「好吧!先收拾那爾撒斯。」

席爾梅斯道。

那爾撒斯與亞爾佛莉德各自策馬,繼續趕路。那爾撒斯有好一段時間都沉默無言,即使同行的亞爾佛莉德問話,他也不想搭腔。狀似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對那爾撒斯而言,一些細節好似都出乎他計算之外。

特別是眼前應該快抵達培沙華爾城,但卻一直在這附近山裡打轉徘徊。而在此危機四伏之地,經常不期遇上追擊他們的追兵。有好幾次,他都被迫採取迂迴逃離之計。

敵方的行動毫無秩序又不一致,反而讓那爾撒斯很難把握。此種結果,著實在有些無奈及諷刺。敵兵行動若能統一,那爾撒斯很容易便能探出他們的動靜。

「我說呀,那爾撒斯,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話者應可算是那爾撒斯最大失算的人物,也就是軸德族長之女。

「有何不對勁?」

「我發現從剛才開始,我們一直在原路上打轉。你看,那座光禿難看的大岩石,確實剛剛才看過。從這個角度看來,好像一隻駱駝打哈欠似地。」

「真虧你注意到了。」

少女所作的比喻引人發噱,那爾撒斯微微點頭。當然,他早就發現了。發現了又如何呢?

因此,他只有默不作聲。

一路上,斷崖山影危危聳聳,騎馬人影亦幢幢晃晃。抬頭一望,隱約可見一隊騎兵,正慢慢向那爾撒斯靠攏過來。

「這次,可沒那麼容易逃脫了。」

那爾撒斯警覺到眼前的處境。既然來者針對他,想光靠武力來逃脫恐怕會造成更大的危機。

正前方,山路大缺口處,有五十騎左右人馬聚集,那爾撒斯看得出,全數皆為帕爾斯騎兵。可說是此趟行程所遇到的少數精銳,立於陣前的正是不太受歡迎的人物——先前那位銀假面。正想調轉馬頭迅速逃離時,卻見後方亦有追兵逼近,兩人只有硬著頭皮前行。

雙方約距二十加斯(約二十公尺)處時,那爾撒斯決定製敵機先。

「席爾梅斯王子!」

那爾撒斯的叫聲猶如飛石般,擊中了銀假面。

「……為何你知道?」

若否認是席爾梅斯,等於否定自己的一生。因此,席爾梅斯不能聽而不聞。那爾撒斯既以此為題,必定與他進行舌戰。另一方面,那爾撒斯僅止於刺探,「萬一」探查的綹轉為事實,必須擬妥應對之法,也因此,表面看似平靜的那爾撒斯,內心卻心跳加速。

席爾梅斯猜不透那爾撒斯的心,因此他拍馬前近二、三步。

「好,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說了。世人皆說那爾撒斯智冠全國。如果你能唾棄亞爾斯蘭那小子,成為我的部下,我必定重用你。」

「如何重用?」

「萬騎長、宮廷書記或者宰相……」

那爾撒斯聽了大笑,看起來不像是做作的樣子。

「笑什麼?」

席爾梅斯厭惡被笑,銀假面具後雙眼發出了殺氣。

那爾撒斯連忙訕訕地道歉。

「好。如何,有無意願投效我?」

「承蒙您的器重,但我只能謝絕。」

「哦,為何?」

「既然捨棄從前隱士的生活,扶持一位器度的君主,是我終生的期望。現今,我眼前已有人選,若是眼睜睜讓它溜過去,才是畢生的遺憾。」

「你是說,我的器量比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種差?」

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席爾梅斯聲音如狂風般怒吼著。

「你是席爾梅斯王子的話,年齡和達龍一樣,大我一歲。而亞爾斯蘭才十三歲足……」

那爾撒斯繼續說道,口氣平穩中帶點諷刺。

「然而,亞爾斯蘭殿下的器量風度,已經在你之上。隨著亞爾斯蘭殿下逐漸成長,將來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就更大羅!」

此時,只見銀假面怒火上升,全身顫動。右手握著長劍手把,但並未拔出。

那爾撒斯再將話題扯開。即使是極短暫時間,也要找個敵方疏忽大意的空隙逃離,或者拖延些時間,等待我方救兵來援。

「你為了恢複王位,竟與魯西達尼亞人聯手。魯西達尼亞人在馬爾亞姆做了些什麼?他們在帕爾斯境內,又做了些什麼?相信你不會不知道。就算您是帕爾斯真正的統治者,難道就能允許你有如此殘虐手段,對待帕爾斯人民嗎?」

「帕爾斯人民又如何?那些人,十六年來一直敬仰著非正統的君主,一直侍奉篡位者為國王!」

「這些罪狀,由我這位正統王儲來糾正討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語尾好似噴火般,叱喝聲連連作響。

「原來如此,只要不承認你為國王,帕爾斯人民連生存權力民沒有了,是這個意思嗎?」

那爾撒斯反唇相譏。

十六年來席爾梅斯總以自己是正統國王自居,來支撐他繼續生存的意志。在他心裡,一直認為且深信,唯有他登上王位,才稱為正義。同時,對叔父安德拉寇拉斯的憎恨,也無時無刻不在伴隨他走過從前。

「現在,還有一點我不服氣。」

那爾撒斯繼續鼓起三寸不爛之舌。

「亞爾斯蘭殿下,曾拜託我成為他的部屬。然而,你卻高高在上地下命令。對我這種生性乖僻的人而言,實在甚覺無趣。」

這是事實,也是真心話。然而,說話卻不對時機。此時,席爾梅斯冷笑著拔劍出鞘,可說是完全中了那爾撒斯的計策。那爾撒斯看出他無法掌握自己的主張,經不住別人撩拔的弱點。

「我是歐斯洛耶斯五世之子,帕爾斯正統國王,階級在你之上的皇室貴族,用命令的口吻,有何不當?」

「『我的』那爾撒斯,才不會成為你的部下呢!」

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亞爾佛莉德突然大叫出來。聽了此聲音,那爾撒斯身體為之一震,但卻不讓席爾梅斯有下手的機會。

「哦!戴拉姆的原領主,有如此高貴之身,卻與下賤強盜女兒燕好?」

那爾撒斯表情依舊,不動聲色。吃驚的一方是亞爾佛莉德,圓滾滾的大眼睛盯著那爾撒斯。

「那爾撒斯,你是貴族?」

「我的母親是庶民。和你一樣,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王族或貴族,也沒多長一隻角或尾巴……」

苦澀的對談之間,那爾撒斯又重整態勢,無論如何,決不能讓席爾梅斯有隙可乘。

「當然,那位仁兄就未必了。戴上那個面具,大概不是為了遮掩獨眼或三隻眼吧!」

「貴為王者之身,如此做必有他的理由。」銀假面辯駁。

「是你的卑鄙吧?」

「什麼?」

「以面具遮臉,當魯西達尼亞人的走狗,等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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