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裂與再會

帕爾斯歷三二零年初冬時節,從英雄王凱·霍斯洛登基,建立帕爾斯王國以來,最大的混亂開始。

在此之前,帕爾斯歷史不乏動蕩興衰。儘管如此,帕爾斯就是帕爾斯,這具有統一性及實力的泱泱大國仍屹立不搖。帕爾斯王都從未被強敵佔領,王位亦不曾龍座無人。

現今,原本所向無敵的帕爾斯騎兵軍團,於亞特羅帕提尼平原慘遭敗績;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行蹤不明;王都葉克巴達那淪陷;王妃泰巴美奈落入魯西達尼亞人手中;太子亞爾斯蘭出亡……然而,這些情報未必全部正確,其中摻雜著許多謠言虛報,何者足以採信,實難判斷。

已儼然成為征服者的魯西達尼亞軍,攻佔王都葉克巴達那及西北國境一帶,只佔領帕爾斯三分之一的國土。其他分據一方的軍隊、領主及諸侯,至今仍然擁有自己決定向誰宣誓效忠的權力。

魯西達尼亞可不能讓帕爾斯境內諸勢力團結一致,揭竿而起與之為敵。必須趁他們還搖擺不定,未下判斷之前,加以各個擊破。

亞爾斯蘭,這名年僅十四歲,不成熟的少年,所具有的政治意義即在此。總數不到十人的亞爾斯蘭一行,正往東方邊境前行,亞爾斯蘭入培沙華爾一事,兼具大義名分及充實戰略意義在,魯西達尼亞軍與其同夥必須加以阻止的原因也在此。

同時,組成追擊隊的席爾梅斯,在那爾撒斯及亞爾佛莉德巧用妙計逃脫之後,決定暫時將追擊任務委託查迪,自己先迴轉葉克巴達那。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雜種,竟有那幾個他不配擁有的臣下。」

與查迪的隊伍會合之後,席爾梅斯譏諷感慨的說。這次行動除了他自己讓那爾撒斯意外逃脫外,查迪亦敗在達龍等人之手,另一隊追擊亞爾斯蘭三人的人馬則落空,三隊皆無功而返。

「我實在難辭已咎,殿下。」

「罷了,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多謝您的關心,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查迪大聲答道,並非在虛張聲勢,兩眼仍閃動著不挫的鬥志。

「即使被達龍砍下一手一腳,我也要帶回那人的首級,請再給我些時間。」

此等豪語,席爾梅斯相信,與其說相信,不如說不能不信。因為,除他之外,已無可信賴之人。

「我回葉克巴達那一趟,吉斯卡爾親王似有事相求。在此期間,你代我領兵追擊。」

再沒有比席爾梅斯此刻對查迪所說的這番話,更耐人尋味。事實上,席爾梅斯並無一兵一座;若有,也是當初卡蘭的部下,如今轉為查迪所有。本無下令查迪指揮部隊的必要。

然而,不論席爾梅斯或查迪,都是認真的。對兩人而言,帕爾斯正統國王及其宮廷是實際存在的。基於此,查迪亦僅暫時統管國王軍隊,自非他個人所有。

「願英雄王凱·霍斯洛加護席爾梅斯殿下。」

在查迪及其部下畢恭畢敬、行禮如儀下,席爾梅斯策馬北上葉克巴達那。

席爾梅斯徹夜賓士,一邊想著,他已逐漸不耐屈居魯西達尼亞護翼之下。狂如潑猴的波坦,及以糖水代酒、氣色漸失的伊諾肯迪斯七世國王等,隨時都可收拾掉。唯有精明如吉斯卡爾,是不可掉以輕心的。

席爾梅斯是在利用他,保住其於魯西達尼亞軍中之地位。就魯西達尼亞人眼光來看,大概亦無一人會對「銀假面男子」順眼的。但礙于吉斯卡爾而敢怒不敢言。甚且,有時吉斯卡爾看席爾梅斯的眼光,也總懷些詭異。也許儘早遠離他,才是上上之策。

雖說如此,眼前名為帕爾斯大國正統國王之身,卻仍須照吉斯卡爾之言,往來於王都與邊境間。席爾梅斯暗中苦笑。所幸,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去。帕爾斯正義終將伸張。

所謂正義,乃為正統國王的領導支配。從十六年前開始,席爾梅斯就深信不疑。

王都地下室,灰衣魔道士正聆聽弟子報告其中一人已在城外犧牲之事。

「亞爾常格遇害?未免太快了吧?」

「真是不中用!實在有損弟兄及尊師顏面。」

「嗯,不要再泄氣就好了。」

男子已非老人容貌,每過一日半天,活力、年輕、朝氣都在漸漸恢複。

「地行術,倘遭油液灌入土中,引火焚燃,或溶毒於水滲入地下,皆必死無疑。照理,邊境農民不應有此知識。亞爾常格必是敗在道行智慧比他高的人手中。」

「尊師,到底是誰幹的好事?」

「唔……」

男子聲音表情暖昧不明。

「無論如何,定是不希望看見蛇王撒哈克再現的人。亞爾常格之後,必須再派人刺殺魯西達尼亞的大人物。」

灰衣魔道士指向跪於其膝前弟子之中一人。

「山裘,接令……」

這是座極其美麗的庭園。樹木、花壇、噴水池及各種雕刻配置巧妙。鋪有名貴瓷磚的花園通道貫穿其間。瓷磚上畫有各種圖案,只要走一趟花園大道,即可從各繪圖中,粗略了解英雄王凱·霍斯洛的一生事迹。然而經過一次血火洗劫之後,雖然伊諾肯迪斯下令維修,但已不復從前景緻。

伊諾肯迪斯國王讚歎道:

「如果美麗的花朵在泰巴美奈面前,也只有黯然失色了。」

「……」

「你不這麼認為嗎?吉斯卡爾。」

「確實是很美。」

吉斯卡爾語氣冷淡,心不在焉,故意不提出主詞是花或女人。

吉斯卡爾也曾驚艷於泰巴美奈的美,但如今心已斷念,僅將她視為政治或外交工具。話雖如此,有時仍感依依不捨,心有眷戀。也因此,對沉迷於泰巴美奈美貌的王兄,更是感到不滿。

此刻,坐在溫室藤椅上的泰巴美奈,欣賞眼前鬱金香之餘,心中又在想著什麼呢?吉斯卡爾並無王兄那般甜蜜幻想。心中充滿疑惑與警戒,然而一旁的泰巴美奈風姿綽約的身影,仍是他視線焦點。

「王兄!」

故意提高聲高,似乎是為了將自己的魂魄拉回來。

「什麼?什麼事?王弟啊?」

「是關於波坦及聖堂騎士團的事情。你不是為了與我商討此事,才喚我來此?」

「哦,是呀!吉斯卡爾啊,吉斯卡爾啊,我該怎麼做才好?」

「……」

「我親愛的王弟,你不認為聖堂騎士團所言,太過性急且是片面之詞?朕也有話要說,他們全然不知,一國之中,必有可互相商議的事情。他們也應該了解,我為教會盡了多少心力。他們難道都是群不知恩義之輩?」

你到現在才明白嗎?吉斯卡爾禁不住心中冷笑,只是沒表現於外。

「波坦與其手下若聽見此話,必定認為他已無可救藥……」

突然間,吉斯卡爾若有所悟。他一直在和陰險的大主教波坦暗中較勁,倒忘了這重要的事。

「王兄,你是不是還沒把安德拉寇拉斯目前關在地牢中的事告訴王妃?」

對於王弟此種嚴厲詢問方式,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語氣,使伊諾肯迪斯大感驚訝,猛地眨眨眼之後搖頭,好似宣誓他決無提經事。

「好,王兄,公私分明。」

說話口吻似乎超出下對上的遣詞用語。

吉斯卡爾希望安德拉寇拉斯國王的生死,就此當作個謎。假期安德拉寇拉斯國王之死經確認,顯然地,亞爾斯蘭王子便可名正言順登基為國王,屆時登高一呼,統一帕爾斯國內反魯西達尼亞勢力,儘管帕爾斯人對先前帕爾斯王政有若干不滿,但既是帕爾斯對魯西達尼亞之爭,帕爾斯人民自然傾向於亞爾斯蘭王子。

另一方面,吉斯卡爾認為,在不完全了解泰巴美奈王妃真正想法之前,不要處置安德拉寇拉斯。過早處死他以後再後悔「真糟,應當讓他活著」就已經太遲了。

無論如何,還是謹慎行事為要。

此時,大主教波坦這一方,聖堂騎士團團長希爾迪格頻頻來訪。

「索性廢掉國王伊諾肯迪斯吧!大主教閣下。」

被聖堂騎士團如此煽動的波坦若有所思,手指尖摸摸下巴道:

「如此做過於性急。他是令人頭疼的國王,不過也有他的功績在。」

「但是,魯西達尼亞國王,不僅是一國之王,統治全國,同時也是聖者化身,君臨依亞爾達波特教徒卻愛上異教徒之,僅只此點,就不足為人民所敬服。」

「話說得是,那麼,有誰可以取代伊諾肯迪斯國王登上王座?他既無子嗣,最新近的血緣就剩吉斯卡爾,你認為如此好嗎?」

「論才幹,吉斯卡爾自無話說,只是他似乎比其兄長更容易與異教徒妥協。」

「沒錯,那位親王對權力及財富榮華的需求,要比用在神身上,用心得多羅!」

波坦不屑地冷笑著,好像極其洞悉他人缺點似地。即使吉斯卡爾聽了此話,必定也只有苦笑的份。

「是否可在魯西達尼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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