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都烈焰

太陽將西方的地平線染上了金黃色的彩邊,慢慢地落到山後去了。

原本呈高透明度的天空每一瞬間都加深其藍色深度,鳥群劃著弧線掠過天際,回到自己的巢穴去。

平原則因小麥色的稻穗和橘色的果實而呈現一片金褐色,東方和北方連綿不斷的山嶺上的萬年積雪反映著落日的餘輝,把彩色的光波投射在往來的行人的視線當中。

一隊旅人或騎馬或徒步來到被榆樹、絲杉和白楊所圍繞的路上。他們為了能在王都葉克巴達那關城門前到達目的地而急急地趕著路。

王都葉克巴達那不只是帕爾斯一國的首都而已,他還是貫穿廣袤大陸東西的「大陸公路」中最重要的中繼站。

來自東西諸國的商隊聚集此地,絹之國的絹和陶瓷器、紙、茶、法爾哈爾公國的翡翠和紅玉、特蘭王國的馬、辛德拉的象牙、皮革製品和青銅器、馬爾亞姆王國的橄欖油和葡萄酒、密斯魯王國的絨毯等等,各種商品無奇不有,交易氣氛極其熱絡。

葉克巴達那的城壁,東西有一.六法爾桑(約八公里),南北有一.二法爾桑(約六公里),高度達十二加斯(約十二公尺),上半部的厚度達七加斯(約七公尺)。

九個城門由雙層的鐵門守護著。去年被密斯魯王國的大軍包圍時,此城也不見有任何動搖。

除了大陸公路的公用語帕爾斯語外,還摻雜著數十種國語,人、馬、駱駝、驢在石板道上來來往往。

酒館裡面,金髮的馬爾亞姆女人、黑髮的辛德拉女人、各國的美女爭妍鬥麗,來來往往在客人的灑杯中倒入來自各國的名酒。

絹之國的幻術師、辛德拉的馴馬師、密斯魯的魔術師靠他們精彩的技藝吸引了大批的人群,法爾哈爾的樂師吹奏著手上的笛子。葉克巴達那的繁榮就這樣延續了三百年之久。

然而現在,不見旅人足跡,寶座上也看不到國王安德拉寇拉斯的英姿,不安的烏雲籠罩著整個王都。

雖然說城內有沙姆、加爾夏斯夫兩個萬騎長,但是,國王行蹤不明,自王妃泰巴美奈以下,城內的人們越來越感到不安。

突然,一輛無項馬車往前駛來。除了車夫之外,還有兩個人坐在上面。當好不容易看清那個在車上的高個子的身影時,帕爾斯軍的內心受到劇烈的震撼。

那個人是帕爾斯的萬騎長夏普爾,脖子上被粗硬的皮繩綁繞了兩圈,兩隻手臂也被捆繞在背後。全身沾滿了血漬和污泥,尤其是額頭和右下腹的傷更是嚴重,從繃帶下滲出的血每分每秒都在往外擴散著。

帕爾斯的士兵們屏住氣息,定睛注視具有勇名的萬騎長的模樣。

「聽著!城裡面那些不怕神的異教徒們!」

有人以很不標準的帕爾斯語大聲地叫喊著,城壁上的士兵們把注意力集中在站在夏普爾旁邊瘦小的黑衣男人身上。

「我是服侍唯一絕對的神——依亞爾達波特的聖職者。任大主教和異教審判官的波坦。我來這裡是要把神的意旨轉告給你們這些異教徒知道,透過這個異教徒的肉體讓你們了解。」

波坦用著的眼神看著已經受了重傷的帕爾斯勇將。

「首先,我要砍下這傢伙左腳的小指頭。」

他發出了舔舌頭的聲音。

「接下來是無名指,再下來是中指;左腳砍完了,接下來砍右腳,然後是手。我要讓城內的異教徒知道背叛神明的後果是怎樣的。」

站在城壁上的帕爾斯士兵都高聲叱罵主教的殘忍,但是讓波坦感到生氣的是從已方陣營中發出來的責難聲音。音量雖小,但是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天殺的傢伙!」

大主教恨恨地睨神過已方的傢伙之後,彷彿要擋住責難似地挺起了胸,用魯西達尼亞語大吼。

「這傢伙是異教徒。是不崇拜唯一絕對的真神依亞爾達波特的惡魔使徒,把臉背著光明,生存在黑暗中受詛咒的畜牲!對異教徒慈悲就是背叛神明!」

這個時候,被血污和污泥弄髒的萬騎長的兩眼閃著光芒,張開了嘴。

「你們沒有資格數落我的信仰!」

夏普爾說出了這一句話。

「立刻殺了我吧!如果你們的神會拯救人,那麼,就讓我到地獄或任何一個地方去吧!然後我會在那邊看著你們的神和國家被自己的殘忍所殺!」

大主教聞言一躍而起,用拿在手上的手杖狠狠地往夏普爾嘴毆打。只聽到一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後者的嘴唇破裂了,前齒碎裂,血水飛濺。

「異教徒!天殺的!」

波坦一邊謾罵,一邊再度毆打夏普爾的臉,手杖被波坦打斷了。顴骨大概也被打碎了吧?然而,夏普爾又張開了滿是血水的嘴巴大叫:

「葉克巴達那的子民哪!如果你們為我著想,就用箭射殺我吧!反正我是活不了了。與其讓魯西達尼亞的蠻人折磨死,我寧願死在同胞的箭下!」

他無法把最後的話說完。大主教跳起來大叫,立刻就有兩名魯西達尼亞士兵跑過來,一個人把劍刺向夏普爾的腿,另一個人揮著皮鞭毆打著他的胸。憤怒和同情的叫聲從葉克巴達那的城壁上響起,但是,這都無法救助那個不幸的勇者。

就在這個時候,人們聽到了尖銳的箭聲。一枝從葉克巴達那的城壁上飛來的箭射進了夏普爾的兩眼之間,把他從痛苦當中永遠地解脫出來了。

這時,四周響起了喧嘩聲。以城壁和夏普爾之間的距離來看,能夠一箭就讓夏普爾死亡的弓箭氣勢有多強啊?魯西達尼亞軍陣地中有十幾根的箭朝著站在城壁一角的人影射了過去,然而,不但沒有命中,連城壁都沒碰到。

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同時響起了讚賞和好奇的嘈雜聲。從城壁上射箭的是一個年輕人,不是穿著甲胄的士兵。他雖然手上拿著弓,腰上佩著劍,卻戴著有刺繡圖案的帽子,穿著一樣有刺繡圖案的上衣,一看就像個四處旅行的年輕人。他的腳邊還放著琵琶。兩個士兵快步跑近年輕人,對他說道:

「王妃有令。有賞給把勇者夏普爾從痛苦中解救出來的人。」

「哦!王妃不問我殺人之罪嗎?」

年輕男人的聲音中隱含著微微的嘲諷之意。

王妃泰巴美奈在謁見室里等著無名弓箭手。

寶座的左右方站著留在王都的重臣們,宰相夫斯拉布、萬騎長加爾夏斯夫和沙姆。

與其說三十六歲的王妃看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倒不如說她有一種看不出年齡的美。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象牙色的肌膚,在寶石和絹絲的裝飾下尤其顯得艷光照人。

年輕人跪在距寶座十加斯遠的絨毯上,王妃興昧盎然地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叫奇夫,王妃陛下。是一個旅行音樂師。」

年輕人抬起頭,用歌唱般的聲音回答王妃的問題。

這個叫奇夫的年輕人來來大概二十二、三歲,有著深紅紫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欣長的身材配上強碩的體格和纖細的美貌,讓宮女們不禁發出了讚歎的聲音,然而,他回視王妃的表情卻是那麼露骨而大膽。

光從他剛才所展現的驚人弓術就令人難以相信他是一個只靠音樂來維生的普通人。

王妃不地歪著她的頭,燈火就像應和著他的動作似地也微微地晃了一下。

「你說你是一個樂師,那麼,你會什麼樂器?」

「我會彈琵琶,王妃陛下。除此之外,我還會吹笛子、唱歌、還會作詩、跳舞。豎琴也是我的專長。」

年輕人面無慚色地說道。

「順便提一下,我的弓、劍、槍的技術也都使得比一般人好。」

萬騎長沙姆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加爾夏斯夫嘲笑似地低聲笑了起來。在兩個勇猛的戰士之前說這種話簡直是膽大包天。

「我已經從西塔上看到了你驚人的弓箭技術了。你把忠實的夏普爾從痛苦中解救出來,我要好好謝你。」

「愧不敢當。」

這個年輕人嘴上雖然這麼說道,卻又以明顯地希望除了致謝之外,能有什麼具體行動的眼神回視著王妃。

那種眼神看來像是崇拜,又像是憧憬。是一種年輕男人最容易對王妃泰巴美奈難以言喻的冶艷懷抱著的感情,而泰巴美奈也已經習慣這種被瞪視的情況了。然而,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年輕人毫無顧忌的眼神分明是把王妃當成一個女人來評斷,而且是一種光用言語褒獎尚不能滿足,還有著等待對方用某種形式來回報的明顯意圖。

就在這個時候,服侍在王妃左右的宮女群中有一個站了出來,提高了聲音發出異議。

「王妃陛下。請恕婢女插嘴,婢女認得這個人。他是一個可疑的人。」

宮女舉起手指頭「彈劾」那個流浪的樂師。

「這個男人信不得。他是一個騙過我的騙子。」

「騙過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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