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休爾山

時間回溯到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五年前,也就是帕爾斯歷三一五年。這一年,特蘭、辛德拉、邱爾克三國締結同盟,以合計五十萬的大軍攻破帕爾斯東方國境,開始入侵。特蘭過去曾幾度和帕爾斯交戰,互有勝負,是歷史上的宿敵。辛德拉則自從巴達夫夏公國滅亡之後便和帕爾斯直接相連,兩國之間在小紛爭一直不曾間斷。邱爾克則是覬覦位於「大陸公路」上的帕爾斯的交易權和徵稅權。

儘管各有各的目的,然而,在攻擊帕爾斯這一點上卻是利害一致的。於是,特蘭從東北、邱爾克從東方、辛德拉則從東南方同時向帕爾斯開戰。素有豪勇之稱的安德拉寇拉斯王也為此驚人陣仗而大驚失色,除了動員全部的軍隊之外,同時還命令國內各地的諸侯率領自己的軍隊集結到王都葉克巴達那。

在諸侯當中,面對著北方的達爾邦內海的戴拉姆地方的領主特歐斯是國王的老朋友,他和國王約好將率五千騎兵和三萬步兵趕來助陣,這讓國王龍心大悅。

然而,就在出兵之前,特歐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頭部撞到石階的一角而身亡了。接到這個通知時,國王嚇了一大跳,然而,他仍然儘快先讓特歐斯的兒子那爾撒斯繼承領主權。特歐斯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兵力對國王而言卻是一項貴重的資源。

不久之後,那爾撒斯率領著士兵出現在王都葉克巴達那。國王先是欣喜,繼而愕然,最後變成了憤怒。因為那爾撒斯率領的兵力只有二千名騎兵和三千名步兵而已,這簡直與原先的預計差了一大截。

「為什麼不多帶一些軍隊來?我和你的父親已經有所約定了。」

「對不起。」

當時只有二十一歲的年輕領主淡淡地行了一個禮。國王勉勉強強地壓抑住自己的怒氣。

「對不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我要聽理由。」

「事情是這樣的,我把我們家的奴隸全都解放了。」

「什麼?」

「陛下您也知道,步兵原本是奴隸,所以步兵就沒有了。後來我告訴他們,如果願意跟來就付薪水,這才好不容易湊齊了五千人帶到陛下面前。」

「那麼,騎兵的數目又為什麼減少了?」

「他們因為太過驚訝,所以就離開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那爾撒斯雖然說得客氣,然而卻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顯得毫不在乎的樣子。

原本安德拉寇拉斯王就是一個性急而剛愎自負的男人。失望和不滿漲滿了他勇壯的身軀,他把自己的情緒貫注在兩眼中,睨視著那爾撒斯。然而,眼前的年輕人卻漠然地承接了國王那連身經百戰的勇者們都不禁要為之動容的眼光。不但如此,他還大言不慚地說出他自認為正確的想法。

「陛下認為如何?如果陛下願意,就按照我的策略讓三個敵國撤退。」

「聽起來真是太誇張了。你總不會要我撥十萬大軍給你吧?」

「不需要一兵一卒。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

「時間?」

「是的。只要給我五天的時間,我就可以把他們都趕出國境之外。但是,最終還是要用到陛下的武力。」

安德拉寇拉斯答應了年輕人的要求。與其說是相信他,不如說是國王想看看他失敗時拿什麼臉出現在大家面前。

年輕人帶著十個左右的部下消失在王都外。大多數的人都猜測他大概逃了。安德拉寇拉斯也這樣認為,他更堅定了信念要把戴拉姆并吞過來,成為王室的領地。然而,三天之後,那爾撒斯突然出現了,他向國王提出了要求,他要求國王把三國同盟軍中的辛德拉的俘虜交由他來處置。安德拉寇拉斯也答應了他這項要求。因為大將軍巴夫利斯說「一不做二不休」。

那爾撒斯接收了二千名的辛德拉國的俘虜之後,便把他們全都放了。經過苦戰好不容易才抓回俘虜的武將們群情激憤,逼問那爾撒斯為什麼要那麼做?連達龍也無法理解。

由於那爾撒斯表現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一個氣壞了的千騎長遂拔劍要跟那爾撒斯決鬥。勝負立刻就見分曉了,原本被認為是一個文弱貴公子的那爾撒斯在不到五個回合時就把對方的劍給打落了。那爾撒斯對著那些氣焰被壓下來的武將叫道:

「有沒有人要加入?今天晚上,邱爾克軍就會攻擊辛德拉軍,而特蘭軍將要襲擊邱爾克軍。如果不趕快做好總攻擊的準備,就立不了功哦!」

只有巴夫利斯和當時才剛剛升為千騎長的達龍相信他說的話。

他的預言果然說中了,當天晚上,三個同盟國發生了激烈的內鬨。帕爾斯軍趁機擊潰敵人,達龍一刀把邱爾克王的弟弟從馬上給砍了下來,立下了最大的武勛。

面對著達龍的讚賞,那爾撒斯笑了笑回答說:

「哪裡,這只是一件小事。有時候,一句流言勝過了十萬大軍。」

那爾撒斯在三天當中派遣了他的士兵,連同他自己到處撒播流言。於是,三個同盟軍都疑心生暗鬼,內部開始瓦解了。

總而言之,那爾撒斯的奇略成功了,三個同盟國自亂陣腳而使得帕爾斯逃過這一動,這是個不折不扣的事實,所以,安德拉寇拉斯也不得獎賞他。重新承認他的領地繼承權,賞他金幣一萬枚,另外還任命他做宮廷的書記官。人們不免競相猜測,或許他將來會升到宰相的地位。

那爾撒斯不喜歡宮廷僵硬刻板的工作,他寧願在自己的領地內隨心所欲地過日子,只是,國王卻不允許他這麼做。至少在這個時候,安德拉寇拉斯認為那爾撒斯的謀略和見識是一項貴重的寶物。那爾撒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只好留在王都。

之後的兩年間,生活大致平穩,達龍以武官的身份,那爾撒斯則以文官的身份各自享有盛名。帕爾斯歷三一七年,帕爾斯王派遣使者前往位於東方盡頭的絹之國進行修好工作,達龍被任命為一行人的護衛隊長。從那個時候開始,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冶世開始鬆懈,官吏和神官、貴族們不法的行為越來越囂張。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爾撒斯對宮廷的生活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他查出了神官利用地位和特權從事各種非法的勾當。神官們不但加收稅款,即使犯了法也沒有被刑官定罪。神官更以違法的高利貸借錢給農民,如果還不了錢,就沒收其土地。獨佔了地下用水路及蓄水池,向人們斂收水費。如果有人反抗,就派遣其私人兵團燒殺擄掠,奪取財產中飽私囊。他們還在販賣出去的鹽中摻了砂子好侵吞差額。如果農民自己挖井就在井中下毒。在調查過這些壞事並收集了證據之後,那爾撒斯要求國王嚴懲神官們。

憤怒的神官們感到害怕,遂想利用那爾撒斯自宮廷返回私宅的半路上加以狙殺,然而,並沒有成功。八個意圖行刺的刺客中有四個人被那爾撒斯殺了,兩個人受了傷,剩下的兩個人逃了。神官們便改變了策略,向國王提出控訴說那爾撒斯違法害人。或許是那爾撒斯認為時機來臨了,便逃離宮廷回到自己的領地。

從絹之國回來的達龍,知道了朋友在自己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被趕出宮廷一事之後,深表震驚,也覺得遺憾。在他還沒有機會再見到那爾撒斯的時候,亞特羅帕提尼會戰就開始了。

一頭夜鷹的鳴叫聲響起,劃破了寧靜,微微擾亂了冷冷的氣流。

「從那時起,你就再也沒有見過那爾撒斯了?」

達龍點點頭回答了亞爾斯蘭的問題。

「不過,如果事情就只是這樣的話,父王不應該就將他從宮廷中永久流放啊!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

當那爾撒斯逃離宮廷的時候,還留了一封信給安德拉寇拉斯王。據達龍的伯父巴夫利斯的說法,那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不過,那爾撒斯在信中批評讓不法行為橫行的政治現況,並在信的最後提出禁止神官放貸、把地下用水路的管理工作委交給農民代表、不分身份高低要公正地執行法律等等的提案。

「國王啊!請您睜大眼睛看看國政的實際狀況吧!若陛下能不光著眼於那些表面功夫,而能直視那些弊端的所在,那實在是國家之大幸啊!」

「哼!那爾撒斯這傢伙竟然忘了我擢用他的大恩,還厚著臉皮做這種諫言!」

憤怒的安德拉寇拉斯撕掉信,下令追捕那爾撒斯,但為巴夫利斯勸阻,再加上那爾撒斯歸還了戴拉姆的領地,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國王的怒氣。但是,流放的處置卻依然沒有解除,而那爾撒斯自己反倒樂觀其成,遂隱居山莊,開始過著畫畫、讀書的悠閑歲月……

「那爾撒斯喜歡畫畫?」

亞爾斯蘭原本是隨口一問,但是,達龍的回答卻似乎不那麼簡單。

「哎,每個人都會有缺點的。」

看到王子困惑的眼光,達龍便附帶說明:

「說起來,這傢伙的愛好真是不值得一提。那個人不論對天體的運行、異國的地理、歷史的變化等等可以說是無所不知,但是,就只有那麼一點,他對自己繪畫的技術似乎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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