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辛苦能讓人成長嗎?

包裹在最大尺寸工作服底下的新首相的龐然巨體,令人聯想到退休的職業摔角選手。半白的頭髮,閃耀著看似陰險目光的小眼睛,在高爾夫球場上接受過充分日晒的皮膚,與身體比較起來嫌小的手,短短的手指頭,唯有體重幾乎不遜於征夷大將軍——小早川奈津子。未來,這二人將會被揶揄為「東西橫綱對決」,只不過此時此刻,剛躲進立川的巨大災害對策基地里的新首相尚無從得知,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敵人已經在京都成立幕府之事。

「真是的,這個樣子,好不容易當上首相又有什麼意義?沒意思沒意思。」

五個吃光的特級鰻魚飯容器堆在桌上,嘴裡同時叼起三根牙籤,新首相發起牢騷。他的選區位於北陸,當某個業者在國家公園內建造高爾夫球場的時候,他因為出手相助,所以免費得到了一張市價一億元的會員證。他有一個夢想,就是在他當上首相之後,能夠搭乘直升機在那座高爾夫球場上降落,接受選區內一萬名小學生以北韓式的團隊體操歡迎。

可惜夢想歸夢想,現在的他卻只能關在這個沒有窗戶的水泥箱里,而且僅有的樂趣只剩下吃東西,室內高爾夫球還有麻將而已。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滿腹牢騷的新首相,一看見剛踏入辦公室的男子,立刻破口大罵。

「喂,歐布施君,上哪兒去了?一聲不吭地溜得不見人影,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我很困擾啊?」

「首相,我叫布施。」

被那爬蟲類般的眼光扎了一下,新首相閉上嘴巴。比自己年輕十五歲的官房副長官實在不好對付,尤其是這幾天以來,他那種以恩人自居的言行舉止似乎有越來越強烈的感覺。

「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那麼認真呢?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醫院那邊有緊急消息傳來。應該這麼說吧,我十分鐘前找了通電話過去,他們說,前首相被一群自稱是美軍的傢伙給帶走了。」

「美軍?」

新首相的小眼睛瞪大到最極限。巨體一晃動,椅子就發出悲鳴。

「美軍要前首相做什麼呢?」

「是啊,真叫人不解。」

「喂,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們出了三千億美元的資金協助美軍從事中東軍事鎮壓,還簽定了永久免費提供養沖繩基地的密約,他們不是應該立即認可政權的交替才對嗎?」

新首相的聲音近乎哀嚎。

「消息會不會有誤呢?假,假如前首相得到美軍支持而復活,把這次的事件視為一場政變的話,那我會不會被美軍給殺掉?」

「首相!」

無視於布施厭煩的聲音。

「聽說這座建築物在七級的震度之下,依然穩如泰山,不為所動。但若換成美軍的巡行飛彈或者是大型衝擊波彈的話,恐怕連一刻都撐不住吧。我,我不想要像中東的獨裁者那樣子,活生生地被澆死啊。」

「首相!」

「當初,我要是不勉強當這個首相就好了。都是你在一旁唆使,說什麼是大好機會……」

「首相!」

第三次不是用喊的,布施突然伸手朝新首相的桌面一揮,高高堆起的鰻魚飯盒飛了出去。其中一個打中了新首相的臉,其他的容器則發出巨響散落在地板上。驚訝的隨從立刻探頭進來,卻在布施的瞪視之下縮了回去。

「怎樣,稍微冷靜一點了嗎?」

「啊,啊……」

以肥胖的手指抓抓沾在臉上的飯粒,新首相一連點了三,四個頭。

「哎呀,真是抱歉,我好像有點太過於激動了。一切都交給你去處理,拜託拜託。」

「請放心地交給我處理吧。」

「哦,對了,你覺得我應該什麼時候進行內閣改組比較恰當?」

「由於目前時局並不穩定,如果進行內閣改組的話,想必一定會招至國內的批判譴責。但若不這麼做的話,又會有一大堆密室會議呀,非民主協商等等不負責任的流言漫天飛舞。」

布施的雙眼閃耀出白色光芒。

「等到事態穩定下來,你就進行內閣改組,正式任命我為內閣官房長官。」

「那現任長官怎麼辦?」

「就說他年事已高,而且是個只會瞎說『在安全理事會尚未作出決定之前,美國行使武力殺害他國總統形同違反聯合國憲章』等等假稱和平蠢話之人。那種人的時代早該結束了。」

「說得也對,那種人老早就該退休了呢。話說回來,新長官,關於前首相的事情,如果你想到什麼好主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呀?」

首相不停地搓著雙手奉承道。

「明天一早就先下手為強。」

「你的意思是?」

「發布前首相的死訊。」

「什麼?那,那樣宣布好嗎?」

「當然好呀。而且,還應試這麼說。前首相已經死亡,因此,任何自稱為前首相的人物在哪兒出現或說過什麼話,全都是假冒者之所為。」

新首相張開嘴巴,無言以對,又閉了起來。

「明白了吧。關於美軍方面的傳聞,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當中肯定有什麼微妙的錯亂才對,為了儘早確認事實,首先必須把前首相的死訊昭告天下。」

新首相不安的搖動令椅子發出吱嘎聲響。

「但是,前首相被救走之後,還是可以透過指紋或DNA的鑒定來證明身份……」

「所有的證據都不算數,只要一口咬定那是恐怖分子自己捏造出來就行了。」

「話雖如此,在尚未確認生死之前就宣布死亡的話,後續狀況不就會變得更複雜嗎?」

布施瞪著新首相,默不出聲地在心中將對方狠狠地罵了一頓。光會養大胃袋,腦子和膽子卻比彈珠還小。明明就是個無法憑一幾之力成為首相的男人,卻能夠坐上這個位子,這已經是近乎奇蹟了。

「讓我這麼說吧。官方解釋以及公開宣布,都是掌權都的特權。你手上握有的是漠視事實扳倒真相的力量,根本沒必要對任何事情感到恐慌。」

布施稍微喘了口氣,不等對方提出反駁便改變話題。

「還有一件事情,大慈悲黨的總幹事前來求見。時間只安排了五分鐘而已,請你適當地應付他一下。」

被引見的總幹事個子矮小,一張臉和身體都都布滿了厚厚的脂肪,與新首相握手的手掌有些冰冷潮濕。

「新首相,看見你精神奕奕真是比什麼都還令人高興。聽說你支持美國最近的武力行動,真是太好了。」

「哪裡,貴黨以佛教殺生的戒律為本,是和平主義的看板,我還擔心會引起貴黨的反對呢。」

「哇哈哈,你真是會說笑。自聯合執政黨成立已來,本黨從未反對過美國的武力行動。凡是違抗美國與日本的傢伙,都應該被打入無間地獄才對。」

總幹事得意地仰靠在被招待就座的椅子上,費力地蹺起並不修長的短腿。

「就算美國準備在中東引爆核子彈頭,我們也無所謂喲。令恐怖分子及其後備軍在瞬間消失不見,這也算是佛祖的大發慈悲吧。」

「哎呀,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

「比較起來,法國才是問題所在。法國是個與美國對立,製造聯合國混亂,企圖拉攏全世界輿論的狂妄國家。為了防止法國二度反抗守護世界和平及正義的日美聯盟,我們一定要徹底地給法國一個教訓才行。首先就是從法國酒類的輸入限制開始吧,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五分鐘一過,拼退了不請自來的客人之後,新首相擦著汗水向布施問道。

「那個黨為什麼那麼仇視法國?」

「你沒聽說過嗎?那個黨所支持的本支宗教團體,在法國被指名為狂熱教派。」

「喔,原來如此。」

「因此他們在法國境內必須受到警方監視,根本無法自由地從事佈道活動。大概是這股怨恨作祟,所以打算趁此機會好好的修理一下法國吧。」

「傷腦筋哪,我一向愛好法國酒,我的愛人還開了一間法國餐廳呢……難道真得為了討好那些傢伙而限制輸入嗎?」

「別擔心。」

布施揚起一邊的嘴角。

「十年前,P縣的縣議員,在調查那個宗教團體有關地方稅逃漏行為的時候,死於不明原因。當時雖然是以意外事件來進行處理,但實際上那名縣議員卻是遭到強硬派信徒以汽車輾死的。儘管車子立刻就遭到解體,不過負責解體的業者所留下的業務日誌,我已經事先拷貝了一份下來呢。」

「哦,真的嗎?」

「其他的幾樣證物,也透過公安警察取得,現在全都在我的手上。只要握有這些東西,那個政黨就絕對不敢反抗我們。那些傢伙為了要分得權力的一杯羹,不但政治理念違背佛教的殺生戒律,甚至連佛祖的懲罰也毫不畏懼。應該不可能會背叛我們才對。」

「原來如此,不過,你可千萬別疏忽大意才好呢。接下來的事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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